第149章 拜别

签下盟约后，双方算是契约达成，陌言交出早就备好的屯田计划书。

        里面详细的讲述了边关适合开垦良田的方位、布局，主要考虑到今后管理方便、采水方便等因素，还包括每年开垦的时间、速度，配比的人员，以及与朝廷汇报时的注意事项。

        方方面面非常全面，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哪里像是简单的一纸契约，分明是给自家人的叮嘱。

        袁舒喆看着那一行行精致的小字，想到那个白皙、秀气的人，独自在油灯下，提笔行书的场景，心头有些热，明明是个细心体贴的人，说起话来怎么就那么气人，故意气人……

        笑起来倒是好看，就是忒记仇，个子不高，腰板到硬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要是当时他再晚说两句，自己一气之下真的劈了他……

        那可就后悔了，得多心疼！

        等等，心疼，操！

        他，他特么一个大老爷们有啥好心疼的，他自己活该，谁叫他不早点说明白，还故意吊着自己，不就是几天不见他吗？

        至于生气么？

        小气，娘们叽叽的！

        哎，要真是个娘们就好了……

        陌言并没有急着带走私兵和冥十三骥，而是让十三骥准备好了再去九王妃所在的陆家别院报道。

        至于私兵，就等紫微阁第一批军粮到了以后，跟着送粮食的人一同回去。

        秦涛这次特意被陌言带来，本还是一头雾水，得知新增的两万私兵都将收归暗门，不用陌言吩咐，赶紧去找言展筹粮食去了。

        很快，紫微阁的米、面就被送到。

        不但有这些，还有南边的海鲜罐头，北边的牛羊肉，各式各样的菌菇，种类丰富，营养均衡。

        这也太厚道了吧！

        东西一车车送来，看的袁舒喆目瞪口呆，吃的将士们喜上眉梢，演武场上的口号声都嘹亮了很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眼前看着军需送到，心中最不是滋味的就是冥十三骥。

        冥一：“想不到辛辛苦苦二十载，最后却成为一个女人的护卫。”

        冥七：“哪怕就是跟着那个讨人厌的陌言公子，也比跟着妇人强啊！”

        冥十一：“老大，咱们真的要跟着那个女人么？”

        冥三没有说话。

        很快袁舒喆将十三骥叫到身边。

        看着整整齐齐排在面前的十三人，回想离开凌京时是何等的神采飞扬，鲜衣怒马。

        可这一年来的朝不保夕、饥寒交迫，早就磨平了他身上的少年锐气，因为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荣辱，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落魄，而是整个陆家三十万将士的穷困潦倒，更是他身为主将不得不扛起来的责任！

        为此他可以放下尊严，舍弃兄弟，甚至丢掉信仰，因为跟三十万个将士未来的出路比起来，自己真的只算个屁！

        然而，此刻代替他背负这责任的正是眼前的这十三个人！

        “我知道你们心里憋屈，是袁家愧对了各位！”说着袁舒喆抱拳朝面前整整齐齐的两排人鞠了一躬。

        “将军！”十三人异口同声，纷纷单膝跪下。

        “将军，切莫如此，袁家自幼栽培咱们，与咱们有恩！如今，您的处境，属下们清楚！属下们就是觉得，以后不能跟随您了……”冥三红着眼眶，说不下去了。

        冥十一直接哭出了声：“将军，属下寒窗十五载，才被选上，以后跟着个女人，这一生所学都白费了，呜……”

        袁舒喆心里难受，这些人虽然都是他的属下，可都是从小跟他在族学里长大的兄弟，一起打过架，一起受过罚，如今竟是自己亲手将他们送人……

        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怪就怪我，是你们的主子没本事！”

        “主子！”十三骥又是异口同声。

        袁舒喆抬手，阻止了他们后面的话，继续道：“听我说完，连我，我都怪我自己。

        三十万的兄弟，交到我手上，我可以让他拼命，让他们去死。

        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我，我特么，我特么……连口饭都供不上！操！”袁舒喆拳头握紧，舌头抵着后牙槽，眼眶也有些泛红。

        “叔父当年就这么受着夹板气，还得守着忠君爱国，狗屁忠君爱国，我先要我的兵活着！朝廷，真特么不是个东西！”

        “将军慎言！”冥三红着眼眶，还是尽职尽责的提醒。

        袁舒喆拍拍冥三的肩膀继续说道：“冥三，叔父待我恩重如山，他铺好路，把陆家军交到我手上，这是他一生的心血，也是他一辈子的憋屈，我现在总算特么懂了……我不能辜负他！”

        “冥三，明白！”冥三懂，他亲眼看着将军意气风发的来这里，却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正因为他懂所以有苦说不出，连想埋怨都不知该怨谁。

        紫微阁是将军的恩人，对方只要他们这十三人，真的已经相当厚道，慈不掌兵，将军的选择更是无可厚非。

        缓了缓情绪，袁舒喆继续开口：“叔父最宝贝的就是他孙女，你们将来要去陆姑娘身边，用心替我守着她。替我护她一世周全！”

        冥三在将军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绪，他郑重点头：“属下明白。”

        “你们走后，袁家会记住你们的名字，你们的恩情，但是不得不将你们除名。

        你们可能会以屈辱的方式离开，也会有新的冥十三骥，接替你们的位置。

        今后你们要一心一意的守在她身边，袁家与你们再无干系。”

        “是，主子，保重！”冥十三骥齐齐发声。

        “从今往后，咱们也不再是冥十三骥，这是最后一次称您主子，给您磕头了！”冥三跪在最前方说道，话了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其他的十二人也都跟着整齐叩首。

        袁舒喆大手麻了下眼角，爽朗一笑，对着门外大吼一声：“好！拿酒来，今日没有主仆，只有兄弟！咱们一醉方休！”

        就这样一群人，喝的东倒西歪，酩酊大醉，最后分不清谁在骂骂咧咧，谁在嚎啕痛哭。

        总之，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带着荣耀和骄傲的冥十三骥，而是被送给一个女人的十三护卫，用他们换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值还是不值？

        用他们换袁家的兵权军心，应该是值得的吧，冥十三骥不就是守护袁家的将帅之才么？

        可是冥十三骥还可以有，却永远不是他们了，为何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呢？

        冥三迷迷糊糊的想着，还有主子说的“她”，那个女人，那个将来他们要用命去守护的女人。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冥三无意间问出这句心里话。

        袁舒喆睁着惺忪的睡眼回到：“她啊，惊才绝艳，与众不同，总之是个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女人，因为她——你也许会觉得人生无憾，又也许，会抱憾终身……”

        冥三朦朦胧胧的听着这几句话，却不想竟然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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