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自寻羞辱

　　郑济泽所在的医院本来就是陈家的产业，陈暮星本就十分警惕，没想到陈时雨还突然跑来了，更是紧张到全程紧盯人。不管她是为什么而来的，都要确保不会让她有任何作乱的可趁之机。
陈时雨对她的提防很是不屑一顾，也懒得和她计较。然而当上洗手间，解依晗都跟在身后时，他终于爆发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上个洗手间你还跟着！能不能别搞得全天下人都要害你们似的。我是来看我老公的，不稀罕看你们，别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解依晗丝毫不心虚的与她互怼，“怎么？这洗手间专门给你造的？别人不能用？还是你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觉得别人干什么都是因为你？抑或是……你做贼心虚？”
“我干什么了我就做贼心虚！神经病！”
医院毕竟人来人往，一些护士医生大多认识她，陈时雨也拉不下这个脸再和她费口舌，骂了句“神经病”，用力拉开一个隔间的门，啪的一声将解依晗隔绝在外。
掏出手机就给陈晞发短信——
陈暮星怀孕了！她在我老公这里做孕检！你知道是谁的吗？？！
满屏的震惊。
她这次过来确实是没怀什么别的目的，单纯就是陈晞送了她一些特别特别甜的车厘子，这是她老公最爱吃的水果，便迫不及待的送过来了。谁知道正好遇到陈暮星产检。
一直想找机会告诉陈晞，但实在被这俩人盯得太紧，就想着来洗手间打个电话，没想到来这里也被盯。
她在隔间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收到回音，急的团团转。
这陈暮星到底怀的谁的孩子？在沈清砚和陈晞即将要订婚的当口，不会……还是沈清砚的吧？
一直过了十几分钟，陈晞依旧没有回复。
她也不能一直在厕所等下去，解依晗估计也出去了，就准备给陈晞打个电话试试，谁知道电话还没拨出去，突然从隔壁间下面伸过来一只手，惊得她低叫一声，手机差点掉蹲坑里。
“需要纸巾吗？”
那边传来解依晗的声音。
“你有病吧！”
她抚了抚受惊的心脏，对着那只拿着纸巾的手破口大骂。
“不要就不要嘛，我好心帮你解没带纸的围，你怎么还骂人呢？”
解依晗收回自己的手，陈时雨终于听到了那边的开门声，但被她搞的也没啥心思再去告诉陈晞了，吊着一张臭脸出来狠狠的白了解依晗一眼，回去找自家老公去了。
解依晗不紧不慢的继续跟在后面。
她们如此谨慎，一切都不会再有意外了。但结果出来的时候，郑济泽的脸色似乎依旧不太好看。
“暮星……”
郑济泽拿着检查结果走过来，表情有些不忍启齿。
陈暮星本就忐忑的心，一下子急速坠落，双手紧张不安的相互抠紧，连指甲戳进皮肉都没有丝毫觉察。
“结果……好吗？”解依晗小心的问。
郑济泽摇了摇头。
陈暮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地揪紧，那种的噩耗即将发生的不安感扑面而来，促使她猛地站起身。
“我……我不想听了……”
让她一瞬间失去了听这个结果的勇气。
“暮星。”
解依晗慌忙起身扶住因为猛然站起而面前发黑，摇摇欲坠的她。
“我今天不想听了，真的不想听了……依晗，你带我回家，我想繁星，你现在送我回家好不好？”
她拉着解依晗的手臂，整个人苍白到仿佛大病一场。
“好，回家。我们回家找繁星。”
解依晗哪里能拒绝她。
郑济泽站在她的身后，不去阻拦，只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她，就连陈时雨都难得的没有做声。
解依晗刚搀扶着她打开房门，楚衡刚刚赶来正准备敲门，一下看到了陈暮星连嘴唇都不剩一点血色，被解依晗搀扶着脆弱欲碎的模样。
他完全下意识的将人拦到了自己怀里，支撑着她的身体，声音极轻极轻的说：“你已经知道了吗？”
仿佛怕惊到她一般，连呼吸都放的极轻极慢。
解依晗怕他直接说出结果陈暮星接受不了，正想开口阻拦，楚衡开口说的却是：“别害怕，我会努力的。”
解依晗不了解，他又怎么可能舍得再说一遍去增加她的伤心难过。
但即便没有明说，这话一出口，谁又能不明白，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命运呢。
解依晗扭过头去，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陈暮星却突然开了口：“和那边的结果一样吗？”
声音飘飘渺渺的仿佛风一吹便会散。
楚衡点了点头，轻轻的说：“嗯。”
一天之内从绝望到重燃希望再到彻底绝望，陈暮星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的直接昏死过去。
可是，没有。
她的意识无比清醒，清醒的让她感受着什么是痛彻心扉，清醒的提醒着她这个孩子即将离她远去。
“到底怎么了？”
陈时雨看着几个人末日来临一般的表情，纳闷于根本就没人说出口，她们又怎么一副都知道的模样。
她上前去看郑济泽手里的结果，无意识的念出声：“地中海型贫血。建议终止……妊娠。”
她猛地抬头看着郑济泽：“和陈繁星一样的病吗？”
陈暮星再次亲耳听到个结果……这个两面报告全一样，不可能出错的结果，再也忍受不住，趴在楚衡怀里放声大哭。
解依晗也低着头止不住的抹泪。
当接到方晴短信的时候，她以为上天总算开眼了，不能可着一个人虐了。可是，她怎么又能想到，上天不仅可着一个人还换着花样的来，一次绝望，偏偏还要让她经历两次痛不欲生。
楚衡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得一塌糊涂，自责心疼到恨自己与繁星配型不一致，更恨自己空守着这么大的楚氏家业，却屡屡被阻，到现在都没能帮她寻到合适的配型。
郑济泽看向陈暮星的眼神也是愧疚不已。是自己的错误判断，才让她经历现在的这种痛苦和绝望。
除了愧疚，他更是满腔疑问，因为陈暮星他自己检查过并没有地中海型贫血的基因，而沈清砚的体检报道中也没有这方面的病情。所以他那时候才认为繁星的病情是基因突变。才告诉陈暮星还有再要一个孩子这种救治繁星的方法。
可是，现在，为什么这个孩子，也会有同样的病情？
究竟哪里出了错？
陈暮星彻底发泄了一通，然后痛苦的接受这个现实。
“只能拿掉这个孩子吗？”
她擦干眼泪问郑济泽。
虽然很不想，但郑济泽还是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
“那我还能再怀孩子吗？”她问，“还会……再得这个病吗？”
“能不能再怀孩子看你的身体状况，应该问题不大。至于这个病……”郑济泽沉吟了下说，“不好说。”
“你和沈清砚身体里明明都没有这个基因，但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会个个中招。基因突变的概率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能想到的是，你们的父母辈有得这个病的吗？虽然隔代传的概率也很低。”
陈暮星直接摇头，“我不知道。”
她和她的妈妈和爸爸，没有一个是亲厚的，甚至是仇恨的陌生的。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们是否会携带什么基因。
“你的意思是，我即便再次怀孕，依然有再次中招的可能？”陈暮星问。
郑济泽沉声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陈暮星狠狠的闭了闭眼睛。
生活总是能在她以为不能更绝望时，再添一把火。
她想继续问是不是只有那一个方法了，却喉头哽咽到根本出不了声，张嘴便是滔滔的泪意。
“所以，现在只有骨髓移这一个方法了，对吗？”
楚衡帮她问了出来。
“目前来说，是的。”郑济泽回答。
陈暮星手肘撑桌，手掌捂着自己哭到红肿的双眼，手臂微微颤抖，细瘦脆弱到仿佛只手可折。
“我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投放了广告，繁星，相信我，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楚衡想给予她力量，但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感觉无用又无力。
解依晗拦着她的肩膀，在这种悲痛面前，根本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安稳她。也明白，所有的安慰都苍白无力。只能用力的抱着她的肩膀，给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让她知道她不是孤身一人，让她知道，我们都还在你身边，陪你面对。
陈暮星疏解好自己的情绪，声音依旧带着颤抖的问郑济泽：“什么时候安排手术？”
她指的是流产手术。
“随时都可以。”
“那我给沈清砚打个电话，毕竟，他有知情权。”
陈时雨在一旁微讶，她一开始就猜这个孩子是沈清砚的，但刚刚看楚衡的表现，又想有没有可能是他的。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沈清砚的。
只响了两声，沈清砚的电话便被接通了，然而，声音，却不是他的……
“喂，找我老公有事吗？他正在陪我试婚纱呢。”
是陈晞，口吻中是掩饰不住的幸福与炫耀。
老公……
婚纱……
每一个词都在刺激着陈暮星本就脆弱的神经。
她直接挂断电话，笑着自嘲：“自寻羞辱。”
“现在就做吧。”她对郑济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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