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女妓宴和尚

女妓头领看着李罗罗呆然的模样，似是了然：“你是良家人的小姐，我们是平康坊的下流人，所以，小娘子，还是莫要和我们称朋友的好。”旋即举起马鞭指了指李罗罗身后的红袍郎，笑得大声：“还有这个，和下流人厮混惯的，你可不要叫他给骗了。”

李罗罗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平康坊的女妓就看轻，而是同样诚恳地说话：“姐姐们都这么多姿多彩，我心生敬仰，怎么会挑眼呢，只是请姐姐们莫要嫌我粗苯才好。到哪里才能拜访姐姐们呢？”

女妓头领拱拱手，算是把李罗罗当作客人了：“小娘子，我的家，人所共称桃李蹊。至于我的名字，若您光临，我自会相告～”

“好，一言为定哦。”李罗罗同样朝对方拱拱手。

女妓头领支着马鞭朝向崔玉楼：“若您不放心，就请崔家二郎为我们作个见证，我们跑不了的。”

闲闲荡荡立在后边的崔玉楼听到召唤，乐呵呵地跑到前面拍拍胸脯：“乐意至极。”

“还有事，就先行一步。”女妓头领一个跨步翻身上马向李罗罗点头告别，又转向了崔玉楼调笑：“崔家二郎，你可不要因为佳人在会就耽误哟～”随即便拍马继续奔忙起来。

爽朗地笑声和交缠的珠翠铃铛响此起披伏，好不热闹。

李罗罗抬眼望着那一行女郎的背影，不胜欢喜。

崔玉楼用手在李罗罗眼前晃了晃：“县主大人，走远了，别看了。”

“你别和我说话，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身体就好了，还装作没好骗我伺候你。”李罗罗气得胸口起伏起来，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骂着解恨，只能喘着粗气瞪着对方。

崔玉楼像看一只生气的小猫一般看着李罗罗，一边眯着眼微笑一边哄着：“县主大人，别生气嘛。只要你不生气，我就带你去平康坊桃李蹊玩儿。那里有喝不尽的美酒，看不尽的美人，乐舞歌姬，珍奇佳肴，全长安都向往。而且桃李蹊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得有引荐人才行。我可是那里的贵客哟。”

崔玉楼的语言里带着诱惑，配上故作神秘的表情，李罗罗被说动了：“什么时候？”

“今天。正好在桃李蹊设宴。”崔玉楼斩钉截铁。

李罗罗看了看天色，想起自己对铜镜中姐姐的承诺：“今天不行。下次吧。”似乎发现不对劲：“你又骗我吧，平康坊在北边，你们一行人骑着马这是在往南跑，怎么可能是去平康坊桃李蹊？”

崔玉楼朝着不远处慈恩寺门前的石阶望了望：“我们得先去前面慈恩寺一趟。”

无法想象放荡不羁的崔玉楼领着一帮平康坊女妓去佛门清净地：“你们……去慈恩寺干什么？难不成开宴席之前，还要先去寺庙求个好兆头？”似乎是被自己的冷笑话笑到了，李罗罗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

“啊，没错，就是去上香礼佛。”崔玉楼捡来现成的想法直接就用。

不相信写满了李罗罗圆睁的杏仁眼：“你……能有这么虔诚？”

崔玉楼赶忙为自己辩解：“当然，县主大人，你这就看走眼了，我虔诚得很呢。我和慈恩寺的摩柯班诘法师还是挚友呢！长安城名人榜，我们都是榜上有名之人，不少人羡慕我们之间的友谊呢。”

就在刚才，李罗罗还在慈恩寺和摩柯班诘一起暗骂崔玉楼，摩柯班诘法师信誓旦旦明明白白表达不认崔玉楼这个朋友，那恨得牙痒痒的模样就差提刀相见了。

而崔玉楼竟自视良好，自来熟地认定了摩柯班诘，还要蹭上摩柯班诘大法师的声名。

李罗罗不是个背后告发的小人，所以只是发出深重的疑问：“你确定？”

崔玉楼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我当然确定了。上回被狗咬了屁股，还是摩柯班诘为我治的伤，你知道的呀。”

李罗罗不太能听得清崔玉楼说的话，因为不远处人声鼎沸嘈杂得很。

扭头循声望去，慈恩寺门口，两拨人马起了冲突。

人少却又纷彩的那一拨，正好是那群桃李蹊的女妓，她们正张扬地跨上骏马，朝这边疾驰而来。

人多的那一拨都是慈恩寺里出来的僧仆和尚，本来是将女妓们团团围住的，可大都谨守佛规不敢靠近女施主们，只围在外围不敢贴近。

女妓们不管多少人围着，挥着马鞭大喝着赶马，冲破围壁扬尘而来，似是知道僧仆们克己守礼不会上前，也不敢真拼死围堵一般，女妓们脸上洋溢着嘲弄，自信地大力挥鞭。

这队车马很快便驶到了眼前，原先的空马车上坐了一个人。

急奔的马匹车辆上清透的纱帘高高扬起，李罗罗清楚地看到车架里是一个身形高大穿着素白衣衫却被五花大绑的男子，五官硬朗却一脸的铁青怒意。

那个被绑上女妓车架的和尚正是摩柯班诘。

和摩柯对视的短短一瞬，李罗罗仍旧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哀愁无奈，愠怒无处宣泄。

终于知道摩柯班诘为什么那么讨厌崔玉楼了。

明目张胆众目睽睽之下，在佛门清净之地，派遣女妓将身为佛陀声名远播的摩柯班诘给绑了，还送上了去平康坊的浮艳车架，真是惊世骇俗至极。

摩柯班诘哀怨的眼神让李罗罗深表同情，却也无能为力。毕竟崔玉楼一方都是得力又胆大的好手。

女妓头领路过崔玉楼和李罗罗，并没有半分减缓速度的意思，反而不停打马快行，扔下一句：“我们先走了，你断后。”便扬长而去。

“好。记得等我才能开宴啊。”崔玉楼看着车马远去的背影吼道，随后站到了路中间拦住磕绊的一众僧仆：“都别追了，回去吧，我崔玉楼请走了摩柯班诘法师。”

跑得气喘吁吁，吃了一嘴灰尘的僧仆傻傻地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焦急又无奈。毕竟，普普通通的僧仆得罪不起崔家二郎，连自己的主持摩柯班诘法师都不敢明着撕破脸皮。

等车架完全没了踪影，连同扬起的灰尘都渐渐落地，崔玉楼才放心地将自己的马牵到李罗罗面前：“县主大人，你确定不一起去？”

“你竟然把摩柯班诘法师绑去了你在平康坊妓院里设的宴会？”李罗罗吃惊得不知觉放高了音量。

看到李罗罗的反应，崔玉楼一脸得意卖弄：“惊喜吧？我听说他要北上打仗，专门设宴为他送行！我想了好久，这个办法惊天动地，绝对能让他走得风风光光。”

“他一个修行的佛陀，怎么送行不好，去平康坊妓院怎么行？”李罗罗瞪大了眼睛。

崔玉楼牵着马，凑近了李罗罗，放低了声音：“县主大人，你不了解男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战场凶险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把没经历过的都经历经历，不留遗憾～”

李罗罗惊掉了下巴，良久才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崔玉楼，你真不要脸。”

“谢县主大人夸奖”崔玉楼一脸风流得意模样，伸腿跨坐到马背上：“再见，县主大人！”一拍马鞭扬长而去。

只剩李罗罗和一众僧人淹没在飞扬的烟尘中。

趁着宫门快要落锁的间隙，李罗罗可算是回到了大明宫。再慢慢悠悠回到拾翠殿，天都黑了。肚子饿到不行，李罗罗先去小厨房跑了一圈弄了些吃食填饱肚子，刚准备踏出小厨房就碰到了阿瞒。

“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阿瞒抬头仰望着李罗罗，语气却像是管家婆般质问。

李罗罗被突然冒出来的阿瞒吓了一跳，打了一个饱嗝：“阿瞒，你吓到我了。”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阿瞒又重复了一遍，睁着好奇的双眼。

“你不是知道么，是你送来摩柯班诘法师的请帖，我去慈恩寺一趟，那里有一座大雁塔，很是恢宏高大呢！”李罗罗知道阿瞒没有出过宫廷，带着炫耀说给小孩子听。

果然，阿瞒两眼放光：“真的吗？还有什么好玩的？”

“还有平康坊……额……没有了。”李罗罗猛然想起把平康坊说给三岁小孩听实在是罪过，只能略过了。

阿瞒睁大了眼睛，拉着李罗罗的裙子：“平康坊是什么？好玩么？”

“不好玩不好玩，一点儿也不好玩。”李罗罗一边摇头一边说，却心虚得多说了两句，反倒矫枉过正了。

阿瞒拉住李罗罗的裙子不撒手：“你骗我，一定很好玩。你一定要讲给我听，不然我不要你走。”

“我也没去过平康坊只是听别人说起过，我今天只去过慈恩寺。”李罗罗真诚的解释。

“好，那就讲讲慈恩寺吧。”阿瞒不挑剔。

李罗罗思索了一番，发现自己今天太过紧张，没太注意到慈恩寺有什么景色了：“额，我没去参观，就坐在那里聊天了。”

“不行，那你也不能走。”阿瞒紧张得拉住李罗罗裙角。

李罗罗这才发觉到阿瞒的异常，抓住对方小小的胳膊：“不对呀，你为什么总拖着我不让我走呢？”

阿瞒闭嘴不说话。

“我们不是朋友么？”李罗罗质问。

阿瞒看着脚尖声音轻如蚊蝇：“贵妃母妃说，看见你就拉着你说话，不让你回去，这样，晚上我就能睡她那里。”

“贵妃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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