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神鹿山庄弟子们之间，一直流行着这样一个不成文的习俗——

        如果有心仪的男孩或女孩，便在每年七月初七乞巧节那天，约他去放风筝。如果他答应了，就表示他与你心意相通，那么放风筝的时候，就趁机向他表白，通常情况下，都会成就一对神仙眷侣。

        神鹿山庄从来都不禁止弟子之间谈情说爱，甚至还鼓励他们在庄中找到终生伴侣，组建自己的家庭。因而这些年来，庄里弟子们成亲的现象屡见不鲜，似乎都快成为一项传统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项几乎人尽皆知的传统，印子兮却完全不知道。

        她入门时本就年龄尚小，后又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修炼上。尤其是有了幻玥之后，她全部的时间都跟幻玥相处在一起。进入山庄六年，也只交到秦念衣、时年、时微雨这三个好朋友。

        而他们三人，也很少在她面前闲聊男女之事，所以印子兮压根就没听说过。

        可事实上，并不是他们三人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只是印子兮向来粗枝大叶惯了，不感兴趣的事情很少记挂在心上，所以实际情况是她听过，可转个背就忘了。

        她忘了，但有人不会忘，那就是凡事都谨慎又心细的幻玥。

        因而，当印子兮想也没想就答应弘文的出行建议时，幻玥才会显得那么吃惊。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天地都随之一暗。

        幻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到那位弘文师兄，听见他口中唤出“小兮”这两个字时，他就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他不喜欢这个师兄。后来看见他们每天晚上在后山上练剑，而他却只能独坐一旁——要知道，曾经可都是他陪着印子兮一同修炼的啊！因而心里失落的同时，就更是觉得那个师兄碍眼了。

        所以尽管每晚困乏异常，他仍坚持要陪着印子兮去练剑，就是不想让他们俩单独在一起。可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自从印子兮的脚受伤后，这大半年来，她对他的疏离他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只是……就像印子兮说的那样，男女有别，如今他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腻歪在一起了。所以幻玥并没有怨言，也欣然接受这样的改变。更何况，自从他恢复感知之后，也并不愿意跟印子兮有太多的身体接触，因为那样，总是让他感觉很难受。

        但这并不表示他就能接受其他人与印子兮的过分亲近，尤其是这个弘文师兄！

        七月初七的那天，印子兮如约来到山脚下的小河边，远远的，便看见弘文先一步等在了那里。

        “弘文师兄。”印子兮朝他跑去。

        弘文看见印子兮出现，先是咧嘴一笑，接着看见她身后的幻玥，笑容僵在了脸上。

        虽然知道幻玥只是只战灵，但他毕竟曾经也是人类，让这么大个家伙跟在他们身后，弘文始终觉得别扭。

        一路上，弘文想法设法暗示幻玥，希望他能离他们远点，自己站一边玩去。

        可幻玥就像根木头一样，完全领悟不到，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紧紧跟在身后。

        弘文气恼不已，但又拿他无可奈何。

        印子兮根本没注意到这俩人之间的激流暗涌，一心只顾着放她的风筝。她沿着河边一路飞奔，不多时就把风筝放到了天上。她咧开嘴，开心地笑起来，黝黑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芒。

        弘文看得有些呆滞，再顾忌不得什么，一个箭步走到印子兮的面前，“小兮。”

        “嗯？”印子兮一手牵着风筝线，仰面望着天空，随意地应了一声。

        “我有话对你说。”

        “好啊，师兄，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呃？”印子兮愣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听弘文继续说道：“你没有听错，我是说我喜欢你。小兮，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我发现你是一个非常可爱又上进又聪慧的姑娘，我很欣赏你。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女孩，可以站在我的身边，与我携手共进、并肩作战。你可愿意？”

        印子兮这下彻底呆住了。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到这样一番表白，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应。事实上，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思考都不能。

        弘文似乎早有所预料，一脸宠溺地笑了笑，“小傻瓜，是不是吓着你了？抱歉，这次是有些唐突，但我真的不想再等了，因为我害怕会错过你。”

        “呃……弘文师兄。”印子兮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我一直都只把你当师兄看呀。”

        “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相处，渐渐地你会发现我的好。”

        “我知道你很好呀，可我还是只当你是师兄。”

        弘文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大不了你几岁，我知道，你心里应该也对我有些意思，否则也不会答应今天的出行。”

        “今天这个出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印子兮傻傻地问道：“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弘文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了，似乎想从她的眼中寻找出答案——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印子兮也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她是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

        两人就这样互视着对方，陷入沉默。全然没有意识到，身后不远处，一座小小的火山，正欲爆发。

        幻玥今早一觉醒来，便觉得很不舒服。周身的灵力像一盘散沙，怎么也无法凝聚起来。按道理说，他应该静下心打坐调息一番，可是心里有事惦记着，就算脑袋昏沉沉的，连注意力都无法集中，他也依然坚持跟着印子兮，一同去赴约了。

        三人一前一后沿着小河边移动，印子兮牵着风筝，跑在最前面。弘文走在中间，一直盯着印子兮的背影，笑得一脸暧昧不明。

        幻玥走在最后，望着前方的两个人，只觉得画面无比刺眼。尤其是当他听见弘文一声声唤着“小兮”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有个声音，终于忍不住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个名字一直都是我叫的！只有我可以这么叫她！”

        “唔！”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熟悉的剧痛。

        幻玥一手捂住胸口，浑身颤抖不止。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见弘文的声音随风飘来，“小兮，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轰”的一下，幻玥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随即眼前一片惨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玥儿！”

        印子兮原本还在定定地看着弘文，等着他的答案。可就在这时，突感一股飓风朝他俩迎面袭来。印子兮连忙侧目，看见幻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们身边，不由分说地举剑一挥，斩断了她手中牵着的风筝线。

        印子兮惊呼，接着便见他手腕一转，剑尖直指弘文，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弘文还在专心审视着印子兮，并未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见着幻玥手中的剑，就快要刺中他的心口，印子兮急忙伸出双手，猛地推了他一把，这才避过了幻玥的攻击。

        弘文回过神来，望着幻玥大怒道：“幻玥，你这是做什么？”

        印子兮也震惊不已，“玥儿，你这是怎么了？”

        幻玥没有反应，一剑落空后，又举剑朝着弘文猛攻过去。

        弘文镇定下来，拔剑迎了上去。

        两人就此打了起来。

        印子兮还是第一次见幻玥如此生气，每次出手都又狠又猛，跟平日里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弘文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后虽及时调整状态，反守为攻，可无奈幻玥的攻击实在太过凶猛，打法就跟不要命似的，只知一味进攻，每招每式都犀利无比，不到三个回合，弘文便已无还击之力，只能疲于招架了。

        而且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幻玥尽管已占上风，却丝毫没有收手的势头，似乎非要将他杀之而后快。弘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这般生气，此时的幻玥就像一头失控的猛兽，眉宇间渐渐隐现出一股黑煞之气。

        弘文见状，不禁大惊，“幻玥你……”

        话未说完，幻玥又一次攻到他的面前，弘文只得飞身躲闪。然而这一剑刚躲过，下一剑已然又到了眼前。弘文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凌厉的剑锋飞速放大，这一次只怕他是再无法逃出升天。

        “玥儿！”

        千钧一发之际，印子兮冲到两人面前，一把拉住幻玥执剑的手，大声疾呼，“玥儿，不要！”

        幻玥微微一怔，转过头来，垂眸看了看她。

        “你到底怎么了，玥儿？”印子兮的脸上写满焦虑与担忧。她紧紧拉着幻玥的胳膊，丝毫不敢松手。

        “小兮？”幻玥恢复了神智，看看手中不知何时出鞘的剑，又看看地上满眼惊骇的弘文，当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后退了一步，胸口处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唔。”幻玥闷哼一声，栽倒在印子兮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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