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两人换好装后，从成衣店里出来，直奔城西粮庄。

        进去后才发现，庄铺里已经满满当当，站了十几名年纪跟他们相仿的少男少女。全都一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模样，他俩站在人群里，顿时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

        印子兮有些尴尬。原本以为换掉山庄弟子的衣服，穿得普通一些，就能乔装成寻常人家的儿女，前来“卖身”帮佣也不会引人怀疑。

        可现在看来，还是她经验尚浅，对实际情况预判不足。

        不过既然人已经来了，再回去重新装扮，也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在庄里站了一会儿，就见几名男子簇拥着一名老妇，从后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哟，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老妇满脸褶子，看上去年纪非常大了，一双三角眼盯人的目光无比犀利。

        身旁一名五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点头哈腰道：“现在世道不好，穷人越来越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老妇冷笑一声，不做表态，迈步朝人群走了过来。她围着人群转了几圈，视线定格在印子兮和幻玥身上，双眼忽地亮了亮，“你们两个……也想卖身帮佣？”

        “嗯。”印子兮怯生生地点了下头。

        “我看你们这身打扮，不像家里揭不开锅的样子呀！”

        “爹娘为了把我们卖个好价钱，砸锅卖铁给我们买的这身衣服。”

        “哦？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呃，姐弟。”印子兮说完，偷偷瞥了幻玥一眼。见他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很是不满，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拿眼珠子瞪她。

        印子兮紧咬双唇，忍笑忍得辛苦。却听那老妇在一旁自言自语道：“姐弟么，我看怎么长得不像呢？”

        呀，这下玩笑开大了，万一穿帮可就麻烦了。之前的努力岂不白费？印子兮急忙道：“我长得像爹，我弟长得像娘。”

        “这样啊……”老妇将信将疑，“可我瞧你们这身细皮嫩肉的，应该也没吃过什么苦吧？”

        “嘎？”印子兮呆住。

        今天这事本来就是她临时起意，并没有做充分的准备，现在眼见人家三两下就要揭掉他们的底了，印子兮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皮囊是只假象，腹中空空才是真的。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我爹娘从小就宠着我和我弟，舍不得让我们吃苦。这次如果不是我爹出了意外，我娘又病重，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让我和我弟来卖身帮佣的。”

        谁知，印子兮一通胡编乱诌，那老妇听完后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声，软下语气，道：“原来是这样，行吧，那你们就跟我走一趟。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君府招佣可是非常严苛的，你们最后能不能通过，我可不敢保证。”

        印子兮和幻玥跟着大家一起，在那老妇的带领下，又回到了君府。

        他们被安置在一间柴房里，里面除了四面墙，什么都没有。

        幻玥在成衣店的时候，就感觉不太舒服了，胸腔里细细密密的疼痛，渐渐蔓延至全身，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印子兮见他步履虚浮，身体隐隐发抖，也察觉到了他的不适，便一直不着痕迹地搀扶着他。

        到了君家柴房后，两人找了个角落，印子兮挡在幻玥身前，让他盘膝坐在地上，运功疗伤。而她则一边观察周围人的动向，一边静待着夜幕的降临。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柴房里一直没有人来安顿他们，似乎那名老妇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后，转个背就将他们遗忘了，甚至连晚饭也没给他们送来。

        大家都开始有些坐立难安，在柴房里来回走动，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深夜，所有人才在不安中陆陆续续地睡了过去。

        待所有人都睡熟后，印子兮这才轻轻叫醒了幻玥。

        幻玥抬起头来，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里面雾气缭绕、水光滟潋。

        印子兮心疼坏了，后悔又自责——明知他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这次就不该带他出来。

        “玥儿，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印子兮捧起他的脸，温柔无比地问道。

        幻玥点点头，撑着她的手想要站起来，然而身体颤颤巍巍，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印子兮瞬时红了眼眶，小声说道：“玥儿，要不你在这里休息，我一个人去？”

        幻玥摇摇头，咬牙站了起来。

        “我这次就不该带你出来。”印子兮含着泪说道：“你根本就是在强撑。”

        幻玥摸摸她的头，道：“可我心里是开心的。”

        “真的么？”印子兮抬眼望着他，“你不怪我冲动莽撞，也许还会害你身陷险境。”

        幻玥笑笑，“傻丫头，忘了我是你的战灵么？不管你到哪儿我都会一直跟着你，刀山火海……”

        “天涯海角……”

        “誓死跟随。”

        印子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倾身抱住他，“玥儿，记住你说的话，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准离开我。”

        “嗯，我保证。”

        柴房的门从外面上了锁，后墙上有一扇窗，但也关得严严实实。

        撬窗这种事情，对印子兮来说驾轻就熟。她从袖中抽出一根铁丝，伸进窗户开合的缝隙中，来回拨动几下，窗扇便“吱嘎”一声松开了。

        印子兮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先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然后纵身跃了出去。

        幻玥照着她的样子，从窗口跳了出来。

        两人沿着柴房外的走廊往前走。走廊上布满了一个个的房间，数量之多，令印子兮砸舌。可奇怪的是，每个房间里都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了，玥儿。”印子兮忍不住嘀咕道：“这里应该就是君府下人们居住的地方了，而且明显以前住了很多人，可现在这些人都去哪儿了呢？”

        幻玥摇摇头，不妄加推测。

        印子兮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步入进去。

        “这房间里住的人应该才走没多久，玥儿你看，桌面上干干净净的，都没什么灰尘。”

        “嗯。”幻玥点了下头，一脸严肃。

        两人又来到第二个房间。

        进门后，印子兮就面露诧异之色，径直走到屋子中央摆放着的一张方桌前。

        “玥儿。”印子兮朝幻玥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你看，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饭菜，这人离开时一定非常匆忙。”

        幻玥皱起眉头，用衣袖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说道：“他们不是自行离开的。”

        “你怎么知道？”印子兮惊讶道。

        幻玥指了指地上。

        印子兮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蹲下身子仔细一看，“这是被人拖拽后留下的痕迹。”

        “没有反抗。”

        “那么是……”一个念头在印子兮脑海中产生，“被迷晕后拖走的？”

        “很有可能。”

        “会是什么人干的？”

        “答案显而易见。”幻玥道：“这么多佣人突然消失不见，君府不可能毫无察觉。”

        “没错，他们一声不响，至今也没有报官，显然是自己人所为。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应该是出了什么突发事件。”

        “可我今天在府上，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呀！”

        “那就是他们不想这些仆佣被谁看见，所以把他们转移掉了。”

        “不想被谁看见呢？”

        “这几天谁会到君府来？”

        “我们？”印子兮恍然大悟，“是不想被我们看见！难怪白天问他们打听个人，个个都一问摇头三不知，原来是根本不想告诉我。可他们为什么不想让我们看见呢？”

        “这就得找到那些人后，才能知晓了。”

        “嗯。”印子兮点点头，“玥儿，你说这些人会被转移去了哪里？”

        “不知道。”

        “还在君府吗？”

        “难说。”

        “要不咱们找找看吧！”印子兮道：“我白天进来过，君府不大，能藏人的地方并不多，我们先排除这里，然后再想办法！”

        “好。”

        两人同时转身，准备往外走。

        突然一声冷笑从门外传了进来，“不用去找这么麻烦了，我直接带你们去就好了！”

        印子兮顿住脚步，第一时间将幻玥护在身后。

        这个声音很熟悉，就是下午带他们来君府的那名老妇。

        紧接着便见几道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其中为首的果然就是那名身材臃肿、满脸褶子的老妇。在她身旁还站着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留着山羊胡，一脸猥琐的样子。

        印子兮一眼便认出他来——客栈老板。

        “哈哈，杨嬷嬷，我说得没错吧，这两人果然有问题。”客栈老板笑嘻嘻地开口说道：“他们下午问我打听君府的消息时，我就觉得不对劲，留了个心眼，叫人跟着他们。然后见他们去成衣店里乔装换下神鹿山庄的衣服，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马上派人来通知您了。”

        “嗯，这次你做得很好。”那老妇点点头，“我会禀告老夫人，好好嘉奖你。”

        “多谢，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客栈老板欠了欠身，退行着出了屋子。

        印子兮见行迹已经败露，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于是直言不讳道：“这些仆佣究竟被你们带去了哪里？”

        “问这么多做什么，跟我去了不就知道了？”

        印子兮推着幻玥往后退，跟那老妇周旋道：“如果我们不想去呢？”

        “进了这府里，可就由不得你了。”老妇目露凶光，朝身后一招手，“给我拿下！”

        站在她身后十几名身形魁梧的壮年男子，手持刀棍，朝着印子兮和幻玥围了过来。

        印子兮和幻玥都没佩剑，幻玥又刚犯过病，体力尚未恢复。此时两人都没什么战力，就算应对寻常普通人，只怕都有些棘手。

        印子兮不想跟他们硬抗，猛地转身将幻玥推到窗前，“玥儿，你去通知青栀阁主，我在这里拖住他们。”

        说完便顺手操起墙角放着的一根木棍，朝那群大汉迎了上去。然而刚走出没两步，脚下突地一软，全身瞬间失力，印子兮一个趔趄，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幻玥急忙从身后扶住她，可他自己也没什么力气，结果反而被印子兮连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怎，怎么回事？”印子兮一脸仓惶，“玥儿，为什么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那老妇冷哼一声，“你们中了我君府特制的迷药，能撑到现在，也是你们本事。”

        “迷药？”印子兮惊道：“我们什么时候中了迷药，我怎么不知道。”

        “哈，让你知道了还叫迷药吗？”

        印子兮脑海中电光一闪，“是在柴房里？”

        她怎么这么大意，从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木柴味，便想当然的以为那里是间柴房，其实……那个味道就是迷药。

        “看来你还不算笨。”老妇笑笑，挥了挥手，“给我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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