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期。

周颂在她呆住的间隙,  悠悠走到餐桌对面坐下，捧起面前的汤也不看是什么就低头喝。

        一口喝下大半碗。

        凌漾回过神来，自动掀过了那个不对劲的话题,  淡定地问他：“好喝吗？”

        “好喝,  姐姐厨艺真棒。”他很是满足。

        凌漾弯起眼睛，在他的声音里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想弟弟真是从上到下哪哪儿都甜。

        周颂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快吃,  都九点多了,  你怎么不早点喊我起来？你也不吃。”

        “我吃了栗子了,  一点不饿。你睡一个钟还不如不睡,  肯定起不来。”她浑不在意地道,  吃了他夹的香酥排骨。

        周颂喝了汤又吃了几口菜,  胃被填了几分后,  浑身舒服得没话说,  人也精神了，就放下筷子就去拿桌上一盘小龙虾剥壳。

        剥一只放一只在对面的碗里。

        凌漾忍不住说：“你自己吃。”

        “我不爱吃海鲜。”

        凌漾微怔了一瞬，随即无奈地笑……所以他热情四溢地撸袖子剥壳,  她还以为他想吃，结果全是为她来的。

        “我们弟弟最好了。”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周颂想都没想地出声：“哪有姐姐好，”他语气含糖量十足,  “姐姐多爱我,  给我做饭。辛苦了。”

        凌漾吃小龙虾的动作一顿。

        咬住了一只在嘴里,  眼神落在对面,  定定看着他没动。

        周颂把新鲜的一只丢到她碗里时,  看着她的动作与神态,  问怎么了。

        凌漾回神,  状似无事地笑了笑,  随意说了句没事，吃吧，末了就低头优雅地夹起他剥来的那半碗小龙虾吃着。

        周颂也就以为没什么事，继续给她剥壳。

        凌漾看他专心致志给她忙活，自己也不吃，就说：“你快自己吃，不吃海鲜就吃别的，都九点多了，饿不饿呀你？”

        “还行，前几天都这会儿才下班，习惯了。”

        “你还习惯了，回头自己也养了个坏习惯。”

        周颂笑了笑：“姐姐你知道自己这是坏习惯呢。”

        “啧。”凌漾笑骂他，“说你就说你，少往我身上扯哦你个混小子。”

        “我非扯不可。”

        “……”

        凌漾正要开口，他忽然拿纸巾擦了擦手，擦得一干二净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喂到她唇边。

        她不明所以地张口咬住。

        周颂喂完，顺着开口：“姐姐，首先，你这样睡真的不好，后面多少还得进几次医院。”

        “……”哦你喂我是有目的的，要教训我了呢。

        周颂继续道：“其次，我要见你一面可太难了。”

        “……”

        “虽然谈恋爱是双方的事，我不能理直气壮要求你迁就我的时间，但是我要是迁就你的时间，这作息，属实不合适。”他有些勉强地道。

        凌漾噗嗤笑开：“你开讲堂呢，这么一板一眼的。”

        他低语：“我怕你误会。”

        “得了，你不是还没在一起就整天给我订外卖吗？谁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职业病贼严重。”

        他莞尔，不否认。

        凌漾继续吃一口他喂过来的菜，含糊说：“你叫了那么多次外卖，我哪一次没起来乖乖吃了。”

        “那我要是不叫呢，你还起来吗？”

        “不起。”

        “……”周颂提了口气。正要说话，对面女人撩起眼皮朝他递来一道暧昧眼神。

        “男朋友呼唤我才起。”

        “……”

        周颂眼底深处溢出笑意，最后点点头，“行。”

        凌漾没来由觉得他这一声里，含着十足的惬意。

        果然谈恋爱这种事，就是各种小细节，都能让人觉得甜。

        她美滋滋低头进食。

        周颂慢条斯理地一边给她投喂，一边吃自己的，中间还闲聊了个过几天他休息的安排，“姐姐，这周末你有空吗？”他记得她的工作是不分工作日的，时常上班的时候在休息，周末的时候加班。

        凌漾也是随意道：“都行，没什么特别的安排。怎么了？”

        “你要有空，我们去览市玩？”

        “回去啊？你就那么两天休息，会不会太折腾了？”她抬头，舔舔唇上的汤汁。

        周颂正要说话，忽而见她这动作，忽然就没有声音了。

        凌漾不明所以地扬了扬眉尾：“嗯？干嘛？”

        周颂回神，轻咳下缓解不自在，四方无事地继续说：“没事，休息嘛，就是玩。我们去梨园吃饭？”

        “行。不过能刚好遇上那老板营业吗？”

        “周末有。”

        她笑眯眯点头：“ok。”

        吃到十点，把一桌子菜解决得七七八八后，周颂看凌漾懒洋洋地站起身，吃饱了，他就主动收拾碗筷去放在洗碗机。

        擦桌子的间隙看她踱步去了客厅。

        等他把厨房收拾完，她已经拐回了卧室。

        周颂洗了手，也马不停蹄回了房，先进自己卧室换了身衣服，然后去对面房间。

        他敲了敲，里面传来一声低柔的应答。

        周颂转开门把手，一道光从卧室里倾泻出来。

        入目所见，女人抱着个平板电脑坐在沙发上，屏幕显示着一张设计图。

        她微撩眼皮觑了下他，目光淡若无痕地从他换好的一身运动服由上往下扫了扫，就又低下头看平板。

        周颂走过去  ：“姐姐。”

        “嗯。”她眉也没抬，专注看着平板。

        周颂：“我出门了。”

        “嗯。”她点个头，比上一句应答多了这个小动作。

        但是周颂看着还是略显敷衍。

        “就这样？”他问。

        凌漾挑眉，失笑，仰起头看他：“怎么了？你去了不回来啊？要异地了吗？还要深情拥抱告别吗？”

        “那你也，过于敷衍了。”他认真抗议，“我感觉你……”

        “嗯？”她叠着腿坐在沙发，悠哉朝他挑眉，“我怎么了？”

        “追到了就不珍惜。”

        “……”

        她一脸茫然，睁大眼睛定定望着他，“不？不珍惜？我以前有那么珍惜你吗？”

        “……”

        周颂气得转身走了。

        凌漾笑着看男孩儿冷漠决然、拒人千里之外的挺拔背影，说：“你穿这样，太冷了。”

        周颂脚步刹停在门边，没有说话，没有回头，用行动表示他还在生气呢。

        凌漾把语气放软，温柔道：“你刚刚挂在玄关那个冲锋衣，要穿出去，外面还下雨呢。”

        “哦。”他点头，很乖地应了。

        凌漾低笑，垂眸继续工作。

        很快房门阖上，世界悄无声息起来。

        她认真看了会儿设计图，放大图片，精修细节，周而复始地调整，不厌其烦。

        修好稿子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凌漾估摸那小子也去不久，大概就是坐坐就回了，毕竟不早了，他昨晚又没睡。

        所以她忙好了就去刷牙洗漱，末了就上床去看手机了。

        手机上都是往常的节目，约她玩的，约她组局喝酒的，各色各样，反正都是半夜的局。

        说起来凌漾已经好几日没出去鬼混了，感觉看这些都有些陌生了。

        一个姐妹群里，有人问她最近怎么都不出来玩了，是不是有什么行情。

        还挺准的，不过她也不好直说，只能随口回了句她最近不太舒服，昨晚还肠胃炎去输液了，接下来得一段时间乖一些了。

        大家七嘴八舌问她怎么样，还有说要来看她的，被她一一谢绝了。

        哪能来啊，来了弟弟就曝光了。

        …

        其实曝光也没什么，只是……

        她脑海里闪过了刚刚吃饭时，周颂脱口而出的那句，姐姐多爱我啊。

        ——她不爱，她不知道他怎么觉得她爱他了，就做个饭而已。

        她无非是心疼和愧疚他昨晚陪了她一夜，加上那是她男朋友嘛，做个饭而已，不足以拿来衡量什么，要说的话，他从认识到现在，做的比她多多了。

        而且他不也说，他不知道爱不爱她吗，只是很喜欢罢了。

        也许他现在觉得爱了？

        他也没察觉今晚自己说了什么，她给一笔带过去了。

        只是，虽然带过去了，她还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有些冲动了，这份感情可能维持不了多久，两人想的不一样。

        一个想以后，一个丝毫没想，怎么可能真的有以后呢。

        所以，还是不对外曝光的好，省得给他徒惹话题，沈与琮都知道他在附一工作了，他这工作性子，又是学生，还是低调些好。

        凌漾收起手机，屈膝抱起膝盖把下巴抵上去，眼睛落在窗外的淅沥细雨上。

        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怎么，一想到两人以后走不远，早晚要成陌路人就觉得也有些难过。

        她回想去年深秋在老城区银杏树下的初见，记忆还尤为深刻。

        如果这么久过来了一切还要归位乌有，那一开始那么惊艳的初见就显得，没必要。

        …

        临近十一点，外面还没有动静。

        凌漾好奇他怎么去那么久，照理说应该坐坐就走了，施吟要休息，他自己也急需补觉，明天还上班呢。

        十一点整，凌漾无奈给他发消息：“你还不回来？你不困吗？你姐不赶你？”

        他没回复。

        凌漾等了两分钟，又按捺不住给施吟发消息：“周颂还在医院？”

        施吟稍等片刻，回她：“没啊，他走了半小时了。”

        凌漾：“……”

        施吟：“他还没到啊？可能是外面下雨开得慢了些，应该快到了。”

        凌漾应了。

        施吟调侃她怎么知道他没回去。

        凌漾胡乱说了句她在客厅看电视呢，一直没见到人，又怕他待太晚太困了，毕竟昨晚因为她没休息，所以就问了句。

        施吟觉得这非常合情合理，不疑有他，不过还是让她一会儿人到了给她说一声。

        凌漾说了好，又切了号继续给周颂发：“你在路上呢？”

        他还是毫无动静，凌漾等得心痒难耐。

        临近苇江花园这边时路口很多，他不会没空回她的。

        这小子到哪儿嗨去了吗大半夜不回家搁外面鬼混也不回消息。

        凌漾轻呼口气，看着外面锲而不舍的雨，心情略显烦躁。

        想打电话又怕影响他开车……

        熬过了一刻钟，终于她忍不住想打电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凌漾也没听清，不知道是风雨声还是真的他回来了，就下了床出门。

        大步流星到玄关处，果然见那儿的灯亮着，男孩儿正弯身换鞋。

        凌漾心里蔓延过一阵欣喜。

        他闻声抬了下头，见到她，眼底也是毫不掩饰的有些惊喜：“你怎么还没睡姐姐？”

        “我……忙呢。”她随口说完，就朝他走去，“你怎么又一身雨呢？还这么晚。”

        周颂站直身子，边脱外套边蹙眉道：“刚出医院就遇上个车子打滑的。”

        “撞你啦？”她马上眉头一敛，语气着急，“那你有没有事？”

        “没。”他右手揉了揉左手的手骨，轻描淡写道，“就碰了下。”

        “你是下车了吗？”凌漾一边看他手一边又仰头看他一身的雨珠，“这天气你晚上出门还不带伞呢你？”

        “我带了，风太大了。”他一手拎着外套一手揽她回屋，“我又得去洗个澡。”

        她无奈道：“你还不如明天早上去医院，看看这出去一趟，淋湿了还被撞。”

        “还挨了顿骂呢。”他一笑。

        “……”她心疼，“你姐骂你了？是不是白天不让你去的？”

        “嗯。”

        可可怜怜，凌漾真是心疼死了。

        周颂随她进卧室，去洗漱前跟她说赶紧睡觉吧，别忙活了。

        凌漾转身随口低语了句：“要不是等你谁这会儿还不睡，这天气。”

        周颂站停在浴室门口，扯着运动服的手停在半空，露着半截清晰分明的腹肌。

        凌漾注意到他的动作，回眸瞥去。

        两道视线炙热交织须臾，他说：“你等我呢姐姐？”

        “没。”

        他笑了笑，好像没听到她的答案，或者听岔了，径自笑说：“手不疼了。”

        “……”

        凌漾没好气地指着他的腰，“你赶紧滚进去洗澡，不然别撩衣服，一会儿打喷嚏了别上我的床。”

        周颂直接掀开运动服脱了下来。

        凌漾：“……”

        臭小子是还没过叛逆期吗？！

        她脸红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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