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双鹰城主第二章 前身

双鹰关城主府邸，就在西堡。在杂乱无章的民居之上，一个约有三层楼高的石台之上，就耸立着前后六进的城主府邸。

        府邸之外又是一圈高墙，墙高又是一丈左右，与外间堡墙齐平。这围墙宽可容三人并肩而行，四角更有高高的望台，内有盘旋而上的狭窄梯级，然后三丈高的望台高高耸立在双鹰关的最高点。

        这座府邸，差不多就是一个内城的样子了。这般宏大的建筑，让人很难想象是在双鹰关这等贫瘠之地修建起来的。

        为史家家主还有双鹰关新城主接风洗尘的酒宴就城主府邸的大堂中举行。北郭陶负责操办一切，准备了相当多的酒食，还有一些双鹰关山中特有的野味，以及脚下岐水支流湍急水中的白鱼。厨师尽展手段，这场酒宴算得上颇为丰盛了。

        那些就要离开双鹰关的贵人们，一一向史乌居南宫安还有徐乐敬酒，大家都说些善颂善祷的话，一场高会，称得上宾主尽欢。

        酒宴敷衍过去了，然后各人就开始忙各人的事情。刘军去主持几百名私属入住之事，朋冲跑前跑后的帮忙，王登科专门安排澈丽和依附于她的北蛮兽人一帮人。东堡西堡，都有空出来的原来纪长部曲的营房，打扫清洁整理之后入住，双鹰关两堡中，到晚都是灯火通明，照耀四下。

        而赖文臻就找北郭陶要账本，还把苏明给牵上了。一一查点双鹰关中留下来的家当。除了资财之外，双鹰关原来纪长部曲。约有六七十名战士故土难离，就也归入徐乐部曲当中，还要查点他们的人数。至于裁汰老弱整编成队，那是过两天的事情了。

        柳小眉和柳弱眉姐妹俩，就负责带领侍女打扫清洁大家要住的内院。将大家在东华的家整理出来。这次想来长时间内不会变动了，怎么样也要让大家过得舒服一点。说实在的，到了这个险绝的双鹰关中，大家忍不住都觉得松了一口长气。

        飘零东华。屡屡遇到劫难。这双鹰关如此险峻，终于能让大家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些了！

        柳小眉姐妹俩将大家从地球带来的家当连夜卸车，运入堡中，将各人房间布置安排好。柳弱眉还兴高采烈的和那些侍女约定，明天白天就去采山间野花，将这看起来总有点冷冰冰的内院装点一下，有些生气才比较好看。

        至于罗睺七。进了双鹰关就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酒宴时候也没出现。大家都了解罗睺七的神出鬼没，谁也没当回事。

        各人都有事情在忙，而徐乐却给史乌居抓着，让徐乐跟着他直上西堡围墙，散步聊天。徐乐想来史乌居有事情要和自己交待。也就凝神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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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鹰关堡墙距离谷底，只怕有千米左右的高度。从上向下望去，仿佛身处云霄之间。只有一条细细的岐水支流，反射着月光，在山谷间汹涌奔流。在这山巅。都能听见水流轰鸣的声音。

        山风极劲，吹在人脸上隐隐作痛。徐乐和史乌居两人衣襟都被吹得高高飘起。

        史乌居在堡墙上走动几步，指着外间城墙上一座黑黝黝的仿佛火炮一样的器物道：“你知道那是什么？”

        徐乐看了一眼，疑疑惑惑的道：“大炮？”

        史乌居笑道：“正是，二十多年前从韩国传来的利器。以百炼铜为身，以阵法叠加在炮身上，抽动天地元气，然后一举爆发出来，有绝大威力。这是韶光大炮，落雷闪电之威，可以封锁整个谷道。有了这般匠韩利器，双鹰关才真正成为史家的险关，成为柔然和赵人不可逾越的天险。”

        徐乐点点头，很想走过去看看，心里面只是嘀咕。二十多年前的话，说不定就是那个华翔发明的什么器物。在东华，光是火药推动弹丸的威力对于那些强者来说不够看的，他就别出心裁将东华力量融合其中。这韶光大炮，不知道一旦发射，到底是副什么样的景象？

        史乌居由一指东面：“看见对面堡墙上遥遥相对的那座巨弩没有？那是追影巨弩，也是阵法催动，发射的是专破武者护体真元的堕星钢打造的巨箭。任你是到了洗髓之阶的武者，抢上双鹰关，也难当追影巨弩一击。”

        徐乐凝神望去，就见一条黑色长龙也似的飞桥在两堡中间摇荡，飞桥正对的东堡城墙之上，一座黑黝黝巨大之极的弩机，正耸立在那儿，月色下反射着森寒的金属光芒。弩机上刻满了阵法，不时有青色流光闪动。四支巨箭，就架在弩机之上，随时待发。

        以韶光大炮封锁谷道，以双鹰关险绝地形防备大军围攻，又有追影巨弩以对付抢关的强者。如此险关，果然是秦国第一！

        慢着，韶光，追影…………史豹的破锋十二箭不也是这个名字？

        史乌居仿佛知道徐乐在想什么，一摆手道：“阿豹的破锋十二箭就是韶光追影这些匠韩利器具体而微，大匠金无伤的呕心沥血之作。但是论起威力，比起双鹰关上这些巨大的家伙差远了。”

        徐乐恍然，史乌居又信手划了一个圈：“东堡西堡，都有阵法保护。有破幻境的，有预警的，有照明的，有防毒的，有破隐的，有布列罡风的…………正是天道宗九重金锁大阵。阵眼便在这城主府邸当中，你私属有一名符阵术者，颇有天赋，就让南宫好好指点他一番，将这大阵接下来…………徐乐，双鹰关史家经营数十年。投入不计其数，闹得史家连年精穷。正是史家最要紧的屏障。我这可交给你了！”

        徐乐默然，郑重的点点头：“只要我在，这双鹰关就不会让人越过一步。”

        史乌居一笑：“我信得过你…………才入秦国就能做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守住一个双鹰关算得了什么？”

        徐乐笑笑，并没多说什么。

        史乌居仿佛谈性未尽，又朝徐乐招招手：“你随我来。”

        史乌居高大的身形在前，徐乐在后，一直走到堡墙靠近飞桥那一侧。向下望去，壁立千仞，山风呼啸，让人直不寒而栗。

        史乌居蹲下身来，指着石墙中一块晶莹洁白，仿佛一块玉石嵌在黑墙中的东西道：“你来看看。”

        徐乐也蹲下来，借着星月光芒分辨这块洁白晶莹的石面。

        上面有些淡金色的大字。字体高古，时隔百年，仿佛还在墙面上缓缓有金芒流动。

        徐乐的真元也不自觉的一动，那些淡金色液体也似的本命真元，在这一刻就微微灼热起来。

        这些字内容很简单。

        “姬惟远立堡于此，远望西荒。追思先祖，感怀无限。”

        徐乐低声道：“这是什么？”

        史乌居缓缓站起来身来，望着脚下深不可测的河谷：“岐水这条河谷，据说六百多年前，是一条玉龙凶兽。在群山之间硬生生钻出来的。那时戎岐以西，就是这玉龙凶兽的天下。周始王开辟东华。与群山中斩玉龙炼就周王室代代相传的玉华金乌剑。

        …………周始王无意于西荒，回返东华腹地建立了大周。而三百多年后，周穆王即位。这位血脉天赋号称最接近先祖的周王，要做出一番可以与先祖比肩的事业。就有意于开拓西荒。他亲率灵云二台强者，西出戎岐，一路向西深入万里。探明了西荒山川地势，部族虚实。更带回了数百名月氏妖精…………这座双鹰关，就是周穆王姬惟远所建。

        那时他从西荒深处回返至此的时候，日曜真法正到了踏破生死之关的程度。就在这里建双鹰关闭关修炼。一闭关就是三年。而双鹰关也就经营成了这般模样。我们不过是继承周王室的遗泽罢了…………

        …………破关而出之后，周始王就以双鹰关为根本，将戎岐以西这千里荒野好好扫荡了一番。原来游荡在此间，隔绝了柔然鬼方等部与东华联络的多少凶兽，都被周穆王斩尽杀绝。那些凶兽也曾群集攻关，关墙上那些痕迹，就是当年激战的痕迹。

        …………周穆王终于东返，回到天都之后，却爆发了十三王子争位之乱。灵云二台多少强者都参与其中。周穆王殚精竭虑，才平息下这场大乱。也精力寿元垂尽，再也无法西进。而百余年，才有秦远侯和赵征侯西出戎岐，立下秦赵两个侯国。双鹰关前，秦赵两国曾经浴血厮杀一场，才决定了这座关城的归属。可周穆王曾经维持这座关城运转的强大阵法已经无法运转，后人才在上面加了其他的阵法，但是比起传说中双鹰关固若金汤，可以抵御上古凶兽环攻的巨大威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更要紧的是，周穆王斩杀西荒那么多残存凶兽，灵台多少大术师炼就的宝器，据说都留在双鹰关，却也再找不到踪迹了。灵气消散，无处寻踪…………”

        史乌居站在壁立千仞的堡墙之上，缓缓道来。数百年的东华西荒变迁，无数惨烈的征战厮杀，就在这些话语中说出，转眼间就被山风扯碎，吹得四散。

        徐乐扫视夜色中遥遥相对的这座流传数百年的关城，默然不语。

        史乌居突然目光如电，看着徐乐：“你说我为什么要将双鹰关交给你？”

        徐乐耸耸肩膀：“因为我帅………别打脸！我开个玩笑！”

        史乌居已经扬起了砂锅大的拳头，上下打量着徐乐，似乎在盘算这一拳打在哪儿比较好。

        “…………大概是因为我身负周王室的日曜真法吧…………你想这双鹰关在我手里，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能更多的帮到史家，帮到秦国一些。”

        史乌居点点头，又默不作声的下了堡墙，一路行到城主府邸，攀上院墙，再寻一个望楼，沿着盘旋梯级，走到最高处。

        徐乐不出声的跟着他，直到两人都站在望楼上那最多仅容四人比肩而立的狭窄台顶。

        站到此处，才真正是双鹰关巅峰。连两座堡城，都蜷伏在脚下。仿佛举手就能摸到天上星月。强劲山风吹来，四下无依无靠，人在其上，摇摇欲坠。

        史乌居向西望去，徐乐的目光也转过去。

        站在高处，视野极好，星月之下，无穷无尽的西荒就展现在眼前。在莽莽群山之外，在天地的尽头，隐隐可以看见西面天空，似乎被火光照亮了一点。

        如此遥远的距离，还能看到微弱的火光照亮天空的痕迹。正不知道有多少柔然部族，现在正群集于群山之西，正虎视眈眈，等着与强赵配合，杀入秦国腹地。然后追随强赵，一举漫入东华大地！

        史乌居默然良久，才轻轻道：“徐乐，我会看错你么？”

        徐乐也很认真的在考虑，并不想随口敷衍史乌居。

        自己的终极目标的确是寻到一条回家的路，但是这条路前路茫茫，大敌无数。而在这东华，真心诚意一直帮助自己，提点自己的，就是这位面象憨厚朴实，一直以诚待人的史乌居了。

        在还没有回去之前，这双鹰关就是自己的家。也很难找到更好的地方了。

        既欠史家情分，又暂时离不开双鹰关。为什么不帮史家一把呢？

        最后徐乐又耸了耸肩膀：“不仅要守住双鹰关，还得将双鹰关经营得比以前还要厉害。最好是能将周穆王留下的阵法运转起来，再找到点宝器什么的。不管什么柔然强赵，都别让他们越过这双鹰关一步是不是？”

        徐乐朝史乌居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啦！交给我你就在岐阴天天睡大觉吧。”

        最后徐乐忍不住还是嘀咕了一声：“怎么感觉我接下这双鹰关是吃了亏呢？”

        史乌居捶了徐乐一记：“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么能惹事，还招惹了计都神魔。还能有比双鹰关更安全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话说得虽然轻松，徐乐却知道。这是自己除了对弟兄们和凶丫头以外，在东华许下的第一个承诺。

        男儿一诺啊…………

        两人一时间都不想下去，这山风虽劲，可是当风而立，仿佛就身在虚空之中，西荒万里，尽在脚下。

        徐乐突然问道：“这上古凶兽在东华还有么？”

        史乌居随口道：“有哇！极北之地，据说在冰海和火山之间，还有上古凶兽栖息。那是连几位修为高绝的周王都未曾踏足的地方。”

        史乌居说得虽然随意，但是徐乐却敏锐的从他话语中听出了一种别样的沉重。

        徐乐突然反应了过来，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赵侯姚霸北征三年，难道是…………”

        史乌居轻声道：“是。”

        短短一个字，森寒如刀。

        徐乐想想，只能翻个白眼。他妈的，这担子真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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