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归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散去了临禾市持续多日的闷热。

        天色已晚，街尾那家开着水果店的老板娘眯眼打了个哈欠，见外面的人越来越少，便起身开始收摊，她开店多年，手脚利索，将最后那篮凤梨搬进了屋内就要拉下卷帘门，却瞧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位少年。

        虞倩芳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走了出去，“小璟，去哪儿了，这个点还不回家，你妈妈可要担心了。”

        许璟身型清瘦修长，皮肤偏白，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斯文又乖巧，是那种长辈见了都喜欢的模样，他摘下了仅戴着一只的耳机，回道，“出去玩了，现在就回去。”

        虞倩芳点了点头，又连忙回店里拿了盒切好的西瓜塞进许璟怀里，说，“快回去吧，最近咱们市不安全，你一个学生别这么晚还在外面晃。”

        许璟正要拒绝，抬头又对上了虞倩芳关切的眼神，只能改了口，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谢谢芳姨。”

        她原是个不婚主义者，年轻的时候向往自由，非常抗拒婚姻和孩子，上了岁数后才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觉得孤独，好在许璟经常来店里，虽然交流甚少，但也打发了不少难熬的时光。

        看着逐渐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虞倩芳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家公寓虽然偏僻，但因为附近就是本市最好的那所高中，租金自然而然被炒的特别高，许璟家境优越，母亲又是补习机构的一位补习老师，中考结束得知他考到临禾一中，尽管房子买在市中心，但还是二话不说搬了过来。

        进电梯的许璟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指，刚要摁楼层键，手机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备注，接起电话时特意将手机拿的离自己远一些。

        果不其然，手机刚显示接通，对面就传来了一声悲愤的哀嚎，“璟哥，为什么啊！为什么她要离开我。”

        许璟将耳机藏进了自己的口袋，淡定回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今晚问的第十二遍。”

        “我就是不能接受。”走在大街上的严哲迎风流泪，“曾经沧海难为水，难道那些誓言都是假的吗”

        许璟:“……”

        “明明前几天我们还约定好将来要去海南旅游，转瞬她就投向了别人的怀抱。”严哲越说越心酸，又迟迟没听见许璟回话，哽咽道，“璟哥，你怎么不回我了”

        许璟划屏幕的手一顿，如实道，“在拉黑。”

        闻言，手机对面的严哲愣了愣，刚想问你要拉黑谁，那句“我已经这么难受了你还有心情拉黑人”都没说出口，就发现电话已挂断，然后他再打去时，已经打不通了。

        更郁闷了。

        这边的许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耳根子清净不少，这两天刚过夏至，天气变化大，他洗完冷水澡就感觉有些不舒服，正打算上床睡觉，却收到了严哲的电话轰炸，对面的人非说自己失恋了求安慰，许璟当时听完就要把电话挂了，可严哲又连哭带闹的说自己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

        如果那张嘴再老实点，他就真信了。

        但考虑到对方最近受到学习和情感上的双重打击，许璟于心不忍还是出去了，他们先是在外面逛了几圈，后来碰上下雨，两人就去了附近的网吧，严哲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并不怎么管他，这地方对于他来说就和家似的，但是许璟不一样，他严重洁癖，平时不爱出门，面对浓重的烟味和酒气转身就要走，严哲一直都知道自己边上这位不喜欢这种地方，可今晚也不知怎么，硬是求人留在这，于是两人在网吧打了半天的游戏，若不是边上那人的烟灰不小心飘了过来，许璟到最后也不至于反感到逆风局都没结束就起身离开。

        如今已经快十一点，整栋楼都很安静，外面细细的风声掩盖了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倒显得自然。

        许璟家在六楼，是公寓的顶楼，如果不是有电梯的话，打死他都不愿意住这么高，忍着身上的味道，原打算一进门就洗澡的人，三分钟过去了，却什么都没发生变化。

        许璟将身上的口袋都翻了遍，到最后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压根就没带钥匙。

        本就因为感冒而觉得身上汗涔涔的不舒服，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网吧又染上一身味道，如今还被自己关在了门外，这个点也不可能叫开锁的人，和他熟的就只有一个刚刚拉黑了的严哲，许璟慢慢蹲下身，差点气笑了。

        最终，经过几秒钟的考虑，他只能选择拿手机查离这最近的宾馆。

        可就在这时，电梯的门突然开了。

        这个点居然还有人没回家。许璟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发现是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生，这人很高，小腿修长结实，背虽挺的笔直但无端透露出一种散漫，尽管戴着黑色口罩，气质却能让人印象深刻。

        顶楼就只有两间住户，许璟刚搬来的时候依稀记得对面那家还没人住，念头未尽，他却感觉有道视线从自己身上一瞬而过。

        若说好听点，这种眼神是单纯好奇，可在这种情况下，许璟更偏向于对方是在说，这是哪来的傻逼。

        目光碰撞，紧接就听见“嘭”的一声，只见眼前这人非常冷漠的关上了门。

        这是什么意思，炫耀他可以进门吗？

        许璟略微有些不爽。

        走廊尽头有个窗户，阵阵的风扑面而来吹的人凉飕飕的，他拢了拢外套，选择好宾馆后就起身离开，可这时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了一条新闻。

        “关于前几天发生的无头女尸案，警方已经有了初步论断，以下公布的是嫌疑人最新的照片，如有发现，请及时联系我们!”

        想到虞倩芳说的话，从来不关心这种事的许璟意外的往下拉了点，图片比较模糊，大概是从监控里面截出来的，可里面的人

        他放大了图片，下一秒，那只已经伸到半空中要摁电梯的手就这样硬生生停住了。

        运动服黑口罩

        有点熟悉。

        许璟瞬间刹住了脚步，刚刚进这扇门的人不就是这身打扮他还看见那人头发有点潮湿，垂下来的碎发遮盖了半个额头，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冷的像冰茬，直冒凉气。

        鬼鬼祟祟，感觉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许璟回头看了眼，便连忙摁下楼键，一时间心跳的极快。

        而此时，进门的人没有片刻停留，直接走向了浴室，口罩摘落，镜子映出一张神情冷冽的脸，明明年纪不大，模样生的也极好，可因为天生重睑较深，眼型狭长，无端给这张引人注目的脸添了几分疏离感。

        镜前的人慢慢抬起了手，细长的手指染上了些不明显的血迹，他低头看了眼，眸中闪过几分嫌恶，转瞬就将其将其洗去，随着水龙头被关上，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许璟开了间房，洗完澡后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都没能睡着，他知道自己的运气向来不感人，但是这种搬个家和嫌疑犯成邻居的事情也能让他撞上怀着复杂的心情，许璟随手点开了一个午夜电台节目，打算以此催眠，然而他刚闭上眼睛，手机就传出了富有感情的电台主播的声音。

        “现在是午夜小王为你们带来一波分析，关于上个星期发生在本市的无头女尸杀人案”

        许璟：“……”

        下一秒，手机就被人静音果断塞到了枕头底下。

        翌日。

        许璟因频繁的振动声而醒了过来，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刚睁开眼睛时仍不能回神，只觉得窗外的阳光极其刺眼，强制性让他从梦境的余韵中脱离。

        许璟压着起床气拿出了手机，发现信息是位和他不怎么熟的人发来的，不过这人似乎和严哲关系挺好。

        【林嘉誉】:璟哥，严哲已经苦苦哀求我两个小时了，他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林嘉誉】:璟哥你在吗璟哥，你还没醒吗？

        许璟走进卫生间，看了眼镜子后险些被自己吓一跳，他的头发因为发质问题总是容易往上翘，如今睡姿不当就更显得乱，再加上恶梦整宿，眼底那片淡青在肤色的衬托下实在难以忽略。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许璟洗漱完后就打算把这人也给拉黑了，可对面像是能猜到，连忙补充了一句。

        【林嘉誉】:严哲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请你尽快把他放出来!不然他就要杀到你家去了!

        许璟终于发了个问号过去。

        很快，对面就发过来了两个小人儿欢呼的表情包。

        【林嘉誉】: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儿，你直接问他吧。

        【xxj】:嗯。

        就这样，许璟将外套随意搭在了肩上，退房后就把严哲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从黑名单移了出来。

        屏幕瞬间弹出了一条视频电话。

        许璟皱了皱眉，还是选择同意。

        视频对面露出了严哲有些讨好的笑容，他讪讪道，“璟哥，我昨晚伤心糊涂了。”

        许璟没理会，冷哼了声便问，“什么重要事”

        “哦对，差点忘了。”严哲几乎要将脸怼进手机，“你知不知道最近发生的那个无头女尸案”

        又来了。

        如果不是刚刚中考结束没有作案时间，他都要怀疑凶手是不是自己了。

        “知道，怎么”

        “我和你说，太吓人了你知道吗，我刚刚看新闻，他们说这个嫌疑人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庆安街。”严哲神色慌张，“这他妈不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许璟微征，脚步却在要拐弯时迅速收了回来。

        对面的严哲察觉有异，连忙问，“怎、怎么了？”

        “嗯”许璟声音顿了顿，警惕的注意着从拐角出现的人，直到那人自眼前慢慢走远，才继声道，“如果我说，这个人可能就在我附近，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谁”

        趁着白色运动服的身影还没完全消失，许璟当即拍了张照片，后才放低声音，看着屏幕缓缓添了下文，“凶手。”

        严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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