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模型

厉沁不像别的英语老师，她从不提前进教室，上课的进度也不快，查飞昂一边跟读单词一边琢磨斜后座那位为什么英语只考59总分还能排班级第三。

        不郁闷是假的。

        许璟知道自己的成绩后依旧没什么反应，就是英语的分数比他料想的高，由于开学考大部分的题目都偏难，他单凭年级第一的数学，瞬间将排名提了上去。

        除此之外，有个人却让他很意外，原以为沈彦是刚好过线才上的一中，没想到在学习上确定有过人之处，甩了年级第二近二十分。

        可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分数都不满意，想到学校要把成绩发回去，晚自习一结束，全都争先恐后的回寝室，打算给父母打电话解释情况。

        下午的一场雨虽然翘掉了体育课，但也有它的好处，空气中散着的淡淡夏叶味，潮湿又清新，微凉的感觉钻入每个细胞，舒适的能让骨头酥软，许璟今晚不似往常那样着急，用着正常的速度收拾东西，和沈彦同一时间出了后门。

        走在大街上的两个人都很自然的在中间空出了一段距离，也许他们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但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认为这是个极其尴尬的场面。

        明明连脚步迈开的幅度都相同，却还要隔的那么远，像是在闹矛盾假装不认识。

        “你昨晚打游戏了”

        路走半段，许璟意外的主动开了口。声线平缓，听起来就像是满不在乎的随口一问。

        沈彦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嗯了一声。

        “你家就你一个人”

        “嗯。”沈彦慢悠悠的转过了头，淡笑道，“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许璟：“……”

        感兴趣个屁。

        可按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沈彦要这么想也不奇怪，自己的确跟了他两回，出现的场合也很奇怪，但这些都是因为警方发的那张照片，谁让这人不知道避嫌，穿着那身衣服招摇过市。

        不过既然已经过去，许璟是不会愿意再提那件事的。

        “附近有家宵夜店。”见边上的人不吭声了，沈彦问他，“要一起吗？”

        那句“好”似乎并没有说出口，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人偏离了回家的路，直到连续拐了好几个弯许璟才反应过来，猛地停下了脚步。

        “到底去哪”

        闻言，走在前面的沈彦慢慢转过了身，看着站在原地的人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心中微动。

        灯光斜照在巷子口，越往里处越微弱，许璟看着沈彦突然变了脸色，面无表情的往自己这里走来，明暗交杂的身影无端带着几分诡异。

        “夜深人静，你就敢跟还不怎么熟的人走。”幽冷的语调随着沈彦靠近清晰的萦绕在耳边，“天这么黑，你说我要带你去哪呢？”

        许璟：“……”

        “那你再猜，我为什么会有那件衣服”沈彦的嘴角噙着几分森然的笑，五官的攻击性被黑暗尽数放大，许璟只觉得全身寒毛竖起。

        就在这时，外面的路灯突然灭尽，周围的一切瞬间没了影，沈彦也愣了愣，面前的人呼吸重的厉害，他刚要开口问，却被一把推开，紧接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就跌跌撞撞的消失在了眼前。

        “……”

        沈彦倒退了几步，顺势靠在后面的墙上，哂笑不已，“纸老虎。”

        ·

        第二日。

        沈彦在早自习铃响的瞬间进了班门，却发现角落的位置空着，原和他同样喜欢踩点的人，今天居然这个时间了还没到。

        不过今早下楼的时候好像确实没听到电梯响。

        难不成，真是昨晚吓坏了？

        可那只是因为最近小区整修，耗电量大，路灯比以往要早些停了而已。

        沈彦一天下来好几次转头看那边，人没等到，却让旁边的毛承宇坐立不安。

        “彦神。”

        沈彦收回了越过毛承宇的视线，似乎没听清他刚刚在喊什么，低低道，“嗯”

        这个外号是查飞昂先喊出来的，沈彦开学考的成绩不外乎是年级第一，很多人都在问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热衷广交好友的查飞昂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在贴吧上大肆夸赞沈彦，将人捧的和神仙似的。他那条评论的热度现在已经排第二了，只差几十个赞就快超过排第一的“临禾一中求放过”这个帖子。

        毛承宇斟酌着口中的话，像是难言之隐般吞吐道，“你今天为什么总看我啊？”

        前排两个女生的身子同时动了动。

        “……”这话歧义太重。沈彦的目光在纸上停留两秒，提笔写下答案后，回道，“我在找灵感。”

        毛承宇一脸我悟了的表情。

        结果当天晚上，查飞昂那条评论下面多的一条回复，直接让沈彦单独成为了贴吧标题。

        【吧唧一口】:有人说104班那位学神写作业的灵感来自于他的男同桌。

        【糖炒葫芦】:104哪个学神不是有两个吗？

        【吧唧一口】回复【糖炒葫芦】:就沈彦啊，英语接近满分，数学140+那位。

        【刘不多】回复【吧唧一口】:除了这个之外，104他们班还有位英语59分结果年级第七的。

        【不言】:就我把重心放在了男同桌上吗？

        【冰糖葫芦】:男同桌+10086

        【刘不多】:臣附议。

        ……

        就这样，这条回复下面短短三分钟就已经九十九加，许璟从不看这些，反而是严哲特意留心转发给他。

        请了一天假的许璟直到晚上才恢复点力气，今早手机闹钟响了七八回，他只觉得头昏脑胀愣是起不来床，磕磕绊绊的从抽屉里拿出了体温计，一量才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好在秦欣今天有事不在家，不然非要带他去医院挂号。

        许璟翻着那些回复，都还没来得及笑沈彦，却发现自己出现的频率比这位“男同桌”还高。

        人在家中躺，热度天上来。

        【严哲】:那个英语59分的大佬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不过他们另外说的这个人，有联系方式吗？

        【xxj】:你要他联系方式干嘛？

        【严哲】:不是我，是我们学校的女生。

        许璟冷漠的敲下两个字：没有。

        严哲还在信息轰炸，许璟调了静音就要翻身睡觉，可这时门铃却响了。

        不是说今天睡在市中心的房子了许璟正疑惑秦欣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一打开门，却看见侧身靠在墙上的沈彦。

        “干嘛？”

        “怎么没去学校”

        “起晚了。”许璟回的很简单，又见站在门外的人没有想走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还有事”

        沈彦脸不红心不跳，慢条斯理道，“根据我们的传统美德，你现在应该请新的邻居，也就是我，进门喝杯茶。”

        许璟古怪的看着他，心里又想知道这人到底要干什么，片刻后还是松了手。

        屋内的物件算多，但收拾的很整洁，沈彦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最角落的蓝色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机甲模型，且都是出自一家口碑极好的品牌公司，还有几款都已经绝版了。

        模型被擦的铮亮，每个都按照型号和颜色依次排好，可见主人有多么喜欢，只是有些奇怪，蓝色赛车那行最中间的格子，没有放任何东西。

        而沈彦仿佛石化了一般，视线在那里停了很久，等再次回头时眼中的情绪却是从所未有的复杂，甚至多了几分惊喜。

        “看好了吗？”许璟懒懒的站在卧室门口，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低头打了个哈欠，说，“看好就快走吧。”

        沈彦刚想说话，在见到桌子上放着的退烧药后，神色一变，“你发烧了？”

        许璟不想承认，回道，“没有。”

        明显在骗人，沈彦本也没觉得这事和自己没关系，但昨晚心血来潮之下开的玩笑，如果真让许璟因此发烧，他没有理由不管。

        “我陪你去医院。”

        许璟：“”

        烧都退了还去什么医院，许璟对这份突然的关心感到很莫名其妙。

        “我的问题。”沈彦说。

        面前的人语气虽和往常一样，但看过来的眼神却有些暗，深邃的眉目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在灯光之下，像片泛着波澜的湖水。

        与之对视的许璟没撑多久，别开头后回道，“烧已经退了，睡够了就行。”

        言外之意就是他现在想睡觉。

        如此，沈彦便也不强求，走前又说了句，“有事敲我房门。”

        许璟敷衍的嗯了声，把门一锁，上床后的他果真倒头就睡。

        沈彦一回房便进了卧室，简洁的屋子里东西很少，除了放在床头那个灰色密码箱，剩下的都是些必需用品。

        他打开了箱子，只见里面放着好几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个蓝色的赛车模型。

        模型冰凉的触感让记忆悄悄袭来，沈彦似乎仍然能感受到这件玩具的主人把它塞进怀里时自己的心情。

        有人愿意抹掉躲在黑暗角落偷偷哭泣的可怜虫的眼泪，虽然还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正因如此，这样的到来才成了失意时唯一的慰藉。

        经历了生离死别后的他，尽管被病痛折磨不休，却都不曾忘记这份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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