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二幕雨声（6）

“哎，邵杰，咱们去打游戏吧。”周博宇看见闻澍往浴室走过去了，立刻起身跑到邵杰旁边，拍了拍他，小声说。

        邵杰正开着电脑看游戏直播呢，耸了耸肩，“去什么去，下这么大雨。”

        “我点了烧烤，你陪我去买点啤酒？”

        邵杰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下雨天点什么烧烤，我跟你去买啤酒，外卖你自己拿啊。”

        “行，快走吧。”周博宇抓着邵杰往外走，路过浴室的时候还往里看了一眼，被舒运凡瞪了一下，“快点。”他又催了催还没系好鞋带的邵杰。

        周博宇和邵杰两个人哐的一声把门带上了，声音大得故意让他们听见似的。

        闻澍看着他们出去，才说话：“你还好吧？”

        舒运凡斜靠着门边上的墙面，低着头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没什么，闻大少爷。”话里的语气很明显，有点讽刺的味道。

        闻澍听见这话，嘴唇抿了抿，“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

        舒运凡叹了口气，“算了，都能看出来，我们不是一类人。”

        闻澍用手搓了下脸上的水，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水泡的有点皱了。

        他对待一切事情都能平心静气，但是听到舒运凡这句话，突然也被噎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没错，舒运凡和他确实不像一类人，但是他的家庭也没有舒运凡想象中那么美好，不然怎么可能早就他这种生人勿近的冷冰冰的性格。

        他想解释，但是又不想太虚伪或者矫情。半晌，他喘了口气，终于开口了，“可是我也……”

        话没说完，却被舒运凡上前一步，吻上去的同时，抓着门把他带进了浴室里。

        越是悲伤，情绪越被放大。与所有不甘，难过一起被放大的，还有某种情愫。

        二十岁的年轻人对彼此的互相吸引，在氤氲的水汽下，充满了整间浴室。上次闻澍帮他洗澡时两个人的克制尽数被雨水冲刷得烟消云散。

        闻澍的身材很好，舒运凡抚上他的腰际的时候，感觉到的是隔着冰凉的湿衣服的炽热的皮肤。他的手顺着向上移去，停留在他脖颈处。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顺着向上，夹在耳朵两侧，拇指顺势上移，在唇边停留。

        闻澍的眼神带着一丝惊讶，却被放大的荷尔蒙气息很快转为一种不顾一切的欲/望。

        舒运凡什么都不想管了，无论是折磨了他半个多月的报告，每天要早起赶着的上课，漏水的豆腐渣工程，那个让人恶心的，至今不知道名字的青春痘丑男，院长苦口婆心看似为他好，实际上对闻澍的特别袒护，以及团委老师迥然不同的态度。

        舒运凡现在有一种报复心理。

        那个被所有人当作星星一样捧着的来自数学系的学霸、豪门公子，此时此刻就在他的手掌之中喘息。

        他会弹钢琴的手指关节泛红，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他脖颈处细腻白皙的皮肤因为某种隐秘的情愫泛着血色。他的头发还湿着，那是为他淋的雨，水滴顺着鼻梁滑落，他从来都不肯和别人共用水杯的嘴唇，上面沾染着他的气味。

        舒运凡双手紧紧抓着闻澍的后脑的头发，唇齿间温润的交错带着呼出来的热气和轻微的喘息声，让他自己也沦陷了。

        眼前的人太美，他皮肤的温度滚烫。

        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无论是什么以后，还是什么门当户对的成见，他只想短暂地享受片刻的这样幻想似的场景，把自己和对面那个人贴得更紧一些。

        许久，闻澍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手放在他腰迹，还抓着他衣服的一角。

        舒运凡略微后退，迎上了他无辜的眼神。

        闻澍沉默了两秒，语气有些质问，“这算是什么？”

        舒运凡有点不舍地松开搭在他脖颈处的手，他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像是在回味。笑着反问道：“你说这算是什么？多大人了，装什么装？”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有些惊讶。

        舒运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到这样的措辞，他大概也能料想到，这样会把这个温柔的人伤得多么心痛。

        或许潜意识里他故意这么做，是希望从此以后，他们不可能交织的爱情线，就能以一个难以忘记的吻结束吧。

        闻澍眼睛红红的，黑色的瞳仁上灯映下来的光斑颤动，“所以你一直都不是认真的？”

        舒运凡仰着头，用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抓了一把头上的水甩在地上，动作一副街头混混模样的痞气，完全掩盖掉了原来那个潇洒学霸的气质，“你说呢？”

        说完他伸手勾了一下闻澍的下巴，目光短暂在他的唇际停留，然后另一只手拧开门推门出去了。

        “喂，周博宇，你们在哪家网吧？g号网吧是吧？我马上来。”舒运凡用打开电脑微信，给周博宇打了过去。

        “哎？你不是洗澡吗？这么快？”视频那边传来周博宇和邵杰笑嘻嘻的声音。舒运凡听了片刻，没吭声，然后按下了挂断键。

        舒运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跑到网吧去找他们了。外面的雨一直不停，风也越来越大了。他跑到网吧的时候，新换的鞋和裤子的裤脚湿了。

        到了门口，舒运凡甩了甩伞上的水，把雨伞搭在进门的架子上，走到了网吧柜台前。

        “证件？”

        舒运凡给网管递了过去，胳膊搭在柜台边上，一转身看见了周博宇他们。网管给他办好了卡，他接过卡，走到了周博宇旁边坐下了。

        周博宇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呦，怎么回事儿？体验不好？”

        舒运凡翻了个白眼，打开了电脑。

        舒运凡这个状态实在是反常，平时他暴躁归暴躁，很少真生气，就算被惹急了，也是话更多了，很少有不说话的。周博宇看着有点担心，吐了嘴里的棒棒糖，键盘鼠标按得飞快，赶紧打完了一局游戏。

        舒运凡的电脑屏幕上正播着一个美剧，周博宇扭头看了看，画面里两个男生在打架，互相拿拳头照着脸招呼，问了一句：“什么剧？”

        舒运凡半晌从嗓子里吐出几个字：“同性恋的。”

        “……”周博宇看着那俩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的，不像是什么情感剧，反而像是小混混火拼，“看这玩意儿干什么？”

        舒运凡摘了耳机，“没什么，看着玩儿。”

        “我可不信你这时候来网吧，是为了看剧玩儿。”周博宇说着，从桌上拿过一瓶没开封的啤酒，放到了舒运凡的桌子上，“烤串吃完了，就还剩两瓶啤酒。”又递过去一把起子。

        舒运凡接过啤酒，撬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半瓶下去，“我问你，我成绩怎么样？”

        周博宇目瞪口呆：“好得很。”

        “那我，算不算好学生？”

        “算。”周博宇点头点得像个筛子。

        舒运凡把啤酒瓶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那他们凭什么要处分我？学校就连这么一丁点儿的容忍度都没有吗？”说着他还用大拇指和小指比了一个01公分的长度。

        周博宇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看他坐在椅子上都晃晃悠悠的样子，生怕他动作没轻重把啤酒撒了浇坏了电脑，赶紧从他手里扣出来啤酒瓶子。

        “现在学校就是这样，谁不怕舆论？”

        舒运凡把瓶子抢回来，放在自己桌上，“但是我做错了什么了？”

        邵杰打着游戏，不知道怎么也听见了，摘下半个耳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回了一句：“你不该在演出后台打人。”

        周博宇赶紧把邵杰的耳机给他戴了回去：“他没打人。我在场，那个人是碰瓷知道吗？少说两句吧。”

        说完赶紧回头看舒运凡的状态。

        好在舒运凡没被他的话刺激到，没什么大的动作，只不过把鞋子脱了，把脚搭在了椅子上，“我现在终于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是有鸿沟的。以前听人说还不信。”

        周博宇拄着胳膊听他说完，很看得开地回答了一句：“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没错，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为了同质化的目标奋斗，千军万马，拼尽全力只为了能挤到金字塔更上面一层。

        在外人看来舒运凡一直是挤得挺轻松的那个，甚至于他似乎只要伸伸手就能够着。

        可他并不是。

        他自知生活不幸，过得艰难，但是他从来都让自己保持在一个心态的微妙的平衡上。他乐意去当一个太阳似的人，是因为不想因为那些细微的琐事破坏生活本来的美好。

        可是生活真的美好吗？

        电脑屏幕上播放的两个人打完了架，并排着坐在一个体育场的围网边上，抬头看夕阳似火的天空。

        舒运凡注意力被吸引回去，抱着膝盖看了一会儿。

        他伸手去桌子上拿啤酒，“我啤酒呢？”

        周博宇从他左边把那半瓶啤酒递过来。

        “你还怕我摔酒瓶子？”舒运凡接过酒来，“我有那么脆弱吗？”

        周博宇笑了笑，“怕你喝多。”

        舒运凡脑子突然闪回到了韩餐店，喝六杯就晕乎乎地站不住了。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也对，不能喝多。”

        这次喝多了没有闻澍把他扶回去。

        舒运凡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他猛地回了神。电视剧已经播放到了两个人接吻的画面。而接吻的两个年轻人脸上还有刚刚打架的淤青。

        刚才打架打得不要命了，现在反而亲起来了。按照以前，舒运凡绝对无法理解这样的剧情甚至直接弃剧。今天他突然愣住了。

        闻澍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的生活确实更多的集中在其他方面了，家庭的纷争，学业，各种各样的困难和不幸已经让他用尽全力才能保持一个乐观的态度了。他对感情问题想得很少。

        他能感觉到两个人身体上相互的吸引，却也清楚这种单纯的吸引似乎并不是一个丰满，或者说值得认真的感情。

        舒运凡想问问旁边的周博宇或者，抬了抬手，又放下去了，这俩人都算是感情白痴的类型了，除了瞎起哄，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作用……

        周博宇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他的动作，按鼠标的动作慢了下来。但是舒运凡又没说话，周博宇顿了顿，“哎？”

        舒运凡打断他的话头，站起来说道，“我先走了。”

        周博宇有点疑惑，但是舒运凡一溜烟跑出了网吧。他的电脑屏幕上的两个小人儿已经开始在草地上翻滚了。周博宇赶紧给他关掉屏幕。

        舒运凡就是想去外面冷静一下，他跑出去的一瞬间脑子里想的是闻澍，但是到了门口他被一个路过吸烟的大叔呛到了，弯着腰咳了半天，有个人扶了扶他，“谢谢……”

        他站起来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丘泽？”他有些惊讶。

        被他称呼邱泽的是一个个子比他略微矮一些的男生。他有一副不像男孩子的柔软的外表，双眼皮，眼睛很大，眉毛比较细不浓不淡，唇形圆润。头发略微长一些，打理得很好，

        邱泽见到舒运凡也很惊讶，“哥？真的是你！你后来搬到哪儿去了？怎么都不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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