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从御药房出来，锦宁姑姑去了昕儿那里送药，而董妙文则是带了些需要敷的药物，先去了王贵嫔那里。

        宫女碧云见她过来，马上带她进去，董妙文一门口，使心里暗吃了一惊，令她吃惊的不是别人，而是王贵嫔，此刻的王贵嫔，虽说依然还在床上养病，但形容之间，却是与昨天判若两人。

        昨天，董妙文见到的王贵嫔，形容憔悴，整个带着绝望的哀色，而现在的王贵嫔，头发梳理得整齐一清，鬓发及簪饰样式考究，连昨天显得苍白无血色的脸，此时两颊也施上了淡淡的红晕，这种变化……

        “董大夫来了，雨燕，看座……”

        王贵嫔放下了手中的一本棋谱，抬头看到董妙文进来，便唇角微启，吩咐道。

        董妙文见她如此客气，便马上福身行礼后谢过，这才坐到雨燕搬到了床边的绣墩上，因为王贵嫔之前的刻意指示，那绣墩紧邻在王贵嫔的床前，这让董妙文有些局促不安，她不知道王贵嫔今日为何如此，看过昨天的她，再看现在的她，董妙文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难道，是她昨天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看着董妙文有些不安，王贵嫔看了似乎颇为满意，笑着说道：“董大夫无需如此紧张，你只需尽力，将来如有所获，定然不会亏待于你，另外，我听闻熙王妃乃是享誉京城的才女，棋艺非凡，不知道是否有机会讨教一番……”。

        王贵嫔说到这里时，语气马上变得一幅怅然所失的样子，好像此刻的心情，真像她刚才所言一样，董妙文之前还在仔细听。但到听到她话峰一转，居然拐到了熙王妃的身上。

        董妙文有些茫然地抬头，快速看了一眼王贵嫔，不知道她此时说这话，是何意思，难道王贵嫔现在有意……和熙王府结交？！

        王贵嫔见董妙文看自己，便微微点头，那微弯的眼神里面，盈满着和善，完全就是一幅真心实意的样子。董妙文在接触到她的眼光之后，身了一寒，马上便低下了头。心也咚咚地跳起来。

        王贵嫔不再说什么，微笑着，示意宫女碧云帮她挽起衣袖，然后点头示意，让董妙文过来。帮她把脉。

        董妙文被刚才王贵嫔的那话，扰得心里已经有些乱了，在她把脉的时候，用了比平时还长的时间，直到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这才放下了手。

        “贵嫔娘娘。如今的身子还需静养，我昨天开的那方子还要继续吃，另外。今天我从御药房配了些外敷的药，也要一并用了，效果会更好。”

        王贵嫔听了董妙文叙述完自己的病况，虽然对比昨天，她的病并没有明显的好转。但此时她的心气，已经和昨天完全逆转了。就像是原本在沙漠里绝望时，突然看到了绿洲一般，心里的那团火，像是被点燃了似的。

        “有劳董大夫了，雨燕……”王贵嫔使了一个眼色。

        马上，雨燕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小小的锦盒，把东西送到了董妙文的面前，并一抬手，把那只小锦盒打开来，借着窗外的光线，光芒一闪，董妙文看到那锦盒里面，放着一颗黑珍珠。

        董妙文马上想到，上次她在宫筵看到过此物，只是那献给崔太后的黑珍珠，比眼前的这颗大了不少，虽是如此，董妙文眼前的这只锦盒里的黑珍珠，能看出来，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这可是圣上赏赐给我们主子的……”雨燕不失时机地说道。

        “这……这东西，太过贵重了，小女受之有愧，还请贵嫔娘娘收回去吧。”董妙文知道现在自己的行为，很可能会触怒了对方，属于不识抬举的行为，但她想到，如今收下此物，那就要替王贵嫔办事儿，想到这个，董妙文不得不鼓起勇气拒绝。

        王贵嫔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道愠色，但马上轻笑了一下:“一点意思，董大夫就收下吧，莫要推辞了……”。说完这句话之后，看了一下宫雨燕，雨燕马上合上锦盒的盖子，不由分说，直接把东西塞到了董妙文的手里。

        董妙文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送东西还有如此强硬不许拒绝？董妙文看着手里的那只锦盒，一愣后，便条件反射地要送回去，还没等她说话，便听到门外传来快速的脚步声。

        “贵嫔娘娘，皇上和皇后来看您了。”

        听到太监来报，王贵嫔脸上登时漾出了笑容，马上冲着碧云道：“快把妆镜取来……”。

        一阵忙乱，碧云帮着她整理妆容，而雨燕则上前帮着王贵嫔理顺衣袖，董妙文手里拎着那只烫手的小锦盒，有些木讷地看着这一切，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王贵嫔把脸上那淡淡的胭脂抹去，上面敷了些粉，让脸显得有些病容，但又不失让人怜惜的那种娇弱，在理好妆容之后，耳听到外面的嘈杂的脚步声,便知道皇上已经到了，马上示意碧云，在当今圣上和汤皇后进门那一刻，宫女碧云便去搀扶王贵嫔，准备起床恭迎圣驾。

        “爱妃，仔细身子，朕赦你无需见礼……”当今圣上才进来，便看到王贵嫔的行动，看着微微皱眉的样子，一幅清莲惹人的样子，顿时就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快走两步，马上阻止道。

        “妾身，辜负了圣上的宠爱……”王贵嫔用手撑着身子，眼睛闪出了些许泪光，眼巴巴地看着当今圣上，万种委屈和娇态，马上俘获了皇帝的心。

        汤皇后是紧跟着皇上进来的，做为后宫的一分子，她自然能一眼看出这里面的异样儿，之前王贵嫔小产之时，汤皇后也来探看过她，那时的王贵嫔和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两个样子，看着失去孩子而形容憔悴的王贵嫔，倒让她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并且，她也从赵太医那里得知消息，说是王贵嫔只怕从此后,再难有孩子了。

        就这样，汤皇后感觉对她放心了许多，在关心王贵嫔的同时，里面也加了几丝真心，这才在今天，特请皇上同行，过来看看王贵嫔的病情，这也是皇上自王贵嫔小产之后,第一次过来。

        董妙文早已经在他们进来之前。已经退到了一边，垂下了头，一幅规矩小心的样子。可她的耳朵没有闲着，耳中听到王贵嫔刻意的语句，心里暗自挑大拇指，真是演技派啊。

        董妙文在偷偷抬头，瞟了一眼四周。等看到汤皇后，站在不远处，脸上的震惊之色刚刚褪去，马上就皱了皱眉，眼睛眯了一下，董妙文马上低下了头。她心道，王贵嫔这么做，只怕得了皇上的心。却让皇后吃起醋了，只怕此事不好解决。

        “看看，让你好好歇息，你这身子还要仔细休养，怎可这样疏忽……”汤皇后也马上走到了皇上的身侧。贤良道。

        “皇后娘娘恕妾身不能起身相迎……”王贵嫔虽然不能起床，但马上真诚地为自己不能起身迎接。而求汤皇后的宽恕。

        汤皇后见她这样恭敬，心里便稍稍有些平衡了些，想到，如今王贵嫔生死在一线间，最重要的是，王贵嫔现在已经对她完全构不上威胁了，比起孔淑妃，汤皇后倒倾向王贵嫔，希望利用她分宠，让孔淑妃不高兴。

        “好了，圣上都这么说了，你就无需歉疚了，刚才太后那里还说，让我带些补品过来，让你将养身体……”汤皇后此时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妾身辜负了太后和皇后娘娘多日的关照……”王贵嫔一脸动情地说到这里，手拿绣帕，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顺眼脸颊流了下来，身子一抖一抖地颤动着。

        “爱妃，莫要伤心了，让朕心里不忍。”当今皇帝看了此情，便想马上抱着她来安慰，但当着皇后的面，还要顾着宫里的体统，但看着王贵嫔哭成了泪人，心疼得放低声温言安慰。

        “贵嫔娘娘，还要仔细身子，这才刚好一些。”

        董妙文虽然心里隐约知道，王贵嫔这哭的架式,十有*是给当今皇上看的，但就算是这么哭，也说不定里面也掺杂一些真情，照着她旁观，王贵嫔这么哭下去不是个事儿，若真是因为情绪的原因，让她的病情有些反复，反倒不好，所以,董妙文便壮着胆子，插话进来。

        “你是……”皇上原本就不会安抚人，此时听到董妙文的话，便把眼光看向这边，在看到床边的一侧，站着一个女子，便有些疑惑道。

        汤皇后此时才发现董妙文也在这里，脸上马上现了笑意，为皇上解释道：“圣上怎么忘了，上次在太后殿里，就是这位董大夫治好的母后的病。”

        皇帝想了一下，这才慢慢地点头：“经皇后提醒，朕想起来了，是见过一个女大夫，你抬起头来……”，董妙文只得依言，在看清了董妙文的长相之后，这才想起，之前那个长相颇为秀丽的女子。

        “好，好，你如今给贵嫔看病，要仔细小心看照顾。”皇帝一边说，一边开始打量起董妙文来，这种打量商品的感觉，让董妙文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口里马上说了声是，然后继续低头，尽量放低身子。

        皇帝看了董妙文的表现，心里有些失望，原本秀丽的面容，因局促的神情，让他缺失了些兴趣，宫里这种畏上的女子太多了……

        “圣上，董大夫一直对妾身尽心尽力,这也是因为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安排。”王贵嫔笑着在一边说道，她这话里，明显有讨好汤皇后的成分，让董妙文过来帮她看症的，确实是崔太后，与汤皇后没有半分关系，但现在，王贵嫔这么一说，可以说是在皇上面前,为汤皇后脸上贴金。

        “皇后，也亏你费心了。”皇上转过头，向着汤皇后点点头道。

        就这样，刚开始微微的不和谐，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在王贵嫔长袖善舞的左右逢迎下，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少倾，汤皇后起身，要先回去向崔太后回报王贵嫔的病情。

        “董大夫。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太后那里，也好说个明白。”汤皇后起身时，瞥到站在一边的董妙文，便说道。

        王贵嫔马上赞同道：“皇后娘娘英明，董大夫去最过合适不过了……”说到这里，王贵嫔犹豫了一下，转过脸，冲着董妙文笑道：“刚才与你说的话，你要记下了才好。”

        董妙文自然明白，王贵嫔嘴里所说的“刚才说的话”。不就是让她代为向熙王妃转达示好的举动，她拿不准，此事要不要去做。但想到，刚才因为皇上和皇后进来时，她把那个锦盒塞到了衣袖里，此时，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是。贵嫔娘娘，小女定然去御药房，亲自为娘娘监督配方熬药。”董妙文怕别人误会，王贵嫔这话里的意思，便马上把话题扯到了熬药诊病的事上，打消旁人的怀疑。

        初时。汤皇后在听到王贵嫔的话，确实马上联想到，是不是王贵嫔与董妙文之间有什么隐秘的事。但随后听到董妙文的话，便放下了心。

        而王贵嫔，特地当着众人的面，同董妙文说这话，正是有强迫董妙文答应的意思。她确实有心向熙王府那边示好，见董妙文很是机智地化解了她的这句话。王贵嫔笑着点了下头。

        “圣上”汤皇后站起之后，看向皇帝。

        “……”皇帝看了看汤皇后，又转头看了看床上，一脸病容的王贵嫔，马上有些为难地支吾着：“咳……咳，皇后先走一步，朕再坐一会儿，再去御书房理事。”

        汤皇后没想到，当今皇帝会说这样的话，原本皇上并没有想来看王贵嫔的意思，但经汤皇后的提醒，这才一同过来，但没想到的是，如今倒主动自己要求留下来，这让汤皇后……情何以堪？

        “那……这样也好，那臣妾先走一步了。”

        汤皇后虽然心里不爽，但毕竟面前的对着的人，是当今的圣上，她就算是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有任何不满，汤皇后尽量让脸上，有些僵硬的肌肉放松，努力地浮出笑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了身，带着随身的宫女太监，出了王贵嫔的寝宫。

        董妙文不是傻子，马上紧跟着汤皇后一行人，一起走了出去，她很小心地走在汤皇后的身后，生怕刚才的情景，让汤皇后动怒起来，情绪不好的人,往往会看什么都不顺眼。

        不得不说，汤皇后确实是生在望族世家，在走了一段之后，董妙文耳中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很明显，这是汤皇后发出来的。

        “看那树，不管夏天如何的枝繁叶茂，到了这个时候，也抵不过寒冬……”

        董妙文见汤皇后站住了身，盯着不远处，水榭边上的那些大树，因为已经入冬，早已经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枝条上，几剩下几个泛黄的枯叶了，也许是因为汤皇后的触景生情，看着眼前的这些情景，颇有些伤春悲秋的情愫。

        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儿，董妙文虽然只是个帮人诊病的医者，倒是有些同情起汤皇后来，看似风光无限的六宫之主，只是外表风光罢了,身边一个女子，守着这样多妻妾的日子，也是一种悲哀。

        见汤皇后愣在那里，神情有些恍然的样子，董妙文忍不住，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此时虽然风光萧瑟，不过是这些树把旧衣换掉，只需来年春临，会长出更加繁茂的枝叶来，到时，景象自不比之前会差多少。”

        董妙文这有所指的话，让汤皇后听完,有些吃惊地转身，仔细看了下，微垂着头的董妙文，在停了几秒钟之后，汤皇后仔细玩味了一下这些话，刚才有些阴沉的脸色慢慢放缓，嘴角微弯了一下。

        “是呀，部往过去看什么,过去的终将过去，还是往前看的好。”汤皇后喃喃自语了一句。

        汤皇后说的这话，颇有些蕴含着哲理，董妙文离汤皇后不远，所以听到了这句话，心里，若汤皇后真的能如此想，那她将来宫里的日子，兴许会看淡许多吧。

        一行人，由汤皇后带领着，来到了崔太后的宫中，直接便往大殿里走去，而董妙文自然紧跟在汤皇后的身后，才进去，便看到此时太后殿里的人不少，除了崔太后，还有分坐在她左右的玉醇太妃和恒德太妃，姚贤妃与孔淑妃的坐位，也离着主位不远，剩下的嫔妃依着品级，或站或坐，在看到汤皇后进来，马上停住话头，忙站身来向皇后娘娘行礼。

        汤皇后与董妙文进来后，先向崔太后见礼，然后汤皇后落座，而董妙文自然跟在汤皇后的身后站着，而坐着的嫔妃都听说了，董妙文昨天被召进宫后，便被崔太后指派到王贵嫔那里，想到王贵嫔受到这样的照顾，顿时让她们心理不平衡起来，但当着崔太后和汤皇后的面，都会偷偷地收敛，但在望向董妙文时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善。

        “皇后，王贵嫔那里如何了？”崔太后在汤皇后坐定之后，这才关心地问道。

        “我刚才与圣上一同过去，见她倒是比上次见时强了几分，我因要回来向母后禀报，所以，就先回来了。”汤皇后便把去王贵嫔那边的情景，当着众人说了一遍，说完后，指着身边的董妙文，接着说道：“王贵嫔在儿臣出来时，还特地说道，因母后您的厚爱，让董大夫去看顾她的病情，虽然现在卧病不起，但还是要感念母后的恩典，等她病好之后，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行礼”。

        “这倒是个知怀感恩的规矩孩子……”恒德太妃坐在一旁，脸上带着笑意，慢慢地夸赞起王贵嫔来了，像是王贵嫔真像是她口中所说的，是一个难得有孝心的人。

        玉醇太妃也不失时时机地，开品说道：“正是呀，这样的懂事的孩子，太后多疼一些，也是应该的。”

        当着众人的面，两位太妃也公开帮着王贵嫔说好话，而汤皇后听完之后，虽然心里也有些吃味儿，但在她环视四周的时候，看到众嫔妃紧绷的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尤其是，汤皇后瞥见孔淑妃，虽然脸上的神情如常，但她那两只手，在不断地扭动着一条绣帕，那绣帕在她的手里，不断的变形、扭紧、撕扯……

        看到了这里，汤皇后反而心里平静了许多，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崔太后坐在高位上，听到这些恭维话，只是笑而不语，其实，她派董妙文去为王贵嫔诊病，皆因王贵嫔意外流产，崔太后知道心里也很是惋惜不已，后来又听赵太医说，因王贵带下之症，恐王贵嫔性命会不保，崔太后出于忌讳，若真是宫里的嫔妃，母子双亡的事传出去，只怕民间会有些不利于朝廷的流言，因皇上的子息不多，后宫里又接连发生夭折死亡的事，早两年便有皇族被诅咒的流言蜚语了。

        崔太后之所以这么安排，除了这些要顾及之外，也是为了维护皇权皇族的体面，希望董妙文，能凭着自己的医术，把王贵嫔治好。

        “贵嫔娘娘的病，只要好生调养，过一段时间便会慢慢康复……”董妙文昨天为王贵嫔诊症的时候，见到王贵嫔的颓废的状态，心里一点也没有把握，心里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把这病治好，但是，就在刚才，她见过浑身上下，散发着生存愿望的王贵嫔，便已经有了*成的把握。

        “嗯，你若是需要用什么药材,只管去御药房去要。”崔太后见董妙文一幅很有信心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众嫔妃，听到了崔太后这话的意思，如此照顾王贵嫔，自然心里都有些忿忿不平起来，尤其是刚才，还听到汤皇后说先行回来，那就是说，此刻王贵嫔正和皇上在一起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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