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星

客栈内，三人坐在大厅餐桌上。

        店小二端着热菜，乐呵呵地喊着菜名。

        “三位客官，您的东坡肘子、荷塘小炒、叫花鸡…”小二一口气唱完，又深吸一口气，“上齐啦！三位客官请慢用！”

        他扫了一眼三人，都没什么反应，特别是一旁暗色衣袍的男子，便是今日赢了刀九娘的那位。

        冷眸泛着不耐，气氛有些低沉，他赶紧收了盘子退下。

        明昭坐在靠近江策的一角，他没说话，将碗筷烫洗了一遍搁到她面前。

        见她愣着没动，声音冷淡道：“吃饭。”

        抱着弯刀的凌行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气氛，爱刀之人此刻一心扑在新刀上，细细抚了好几遍那暗纹，精美无比。

        “这长宁城不愧是武城，兵器打造之绝呀，可以和盛京的拂柳铸庄相提并论了。”凌行秋心满意足地放下刀，发出感叹。

        抬眸才发觉桌上两人安静异常，明昭与他视线相对，轻声回他：“你喜欢就好。”

        江策夹菜的手一顿，将一块肘子的瘦肉部分转了个弯夹入自己碗中。

        一左一右坐着对桌的两人，倒是开始聊上了，江策直接被二人给忽略了掉。

        他们这桌靠着窗牖，木杆将窗支开，可看见窗外红霞黄昏之色。

        明昭侧目瞧了一眼，一张大脸突然出现，她惊声朝后一退，一双手稳稳扶住她的肩。

        窗外的人，赶紧歉意一笑：“抱歉抱歉，幸好瞧见你们。”

        那人赶紧绕过窗，从正门而入，十分娴熟地在江策对面坐下。

        “庞大哥，可有何事？”江策拧眉看他，手缓缓松开明昭的肩。

        庞胖子这头急忙露出喜色，故弄玄虚道：“江老弟呀，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眼眸一闪，江策认真看向庞胖子，几乎肯定了他的猜想，“是…贺氏？”

        闻言，那头点了头，笑得颇有些得意，凑过头同他开口：“老子可是跑了小半日才探出眉目的，不过还需你亲自跑一趟。”

        他正欲开口，便见庞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避开再谈，江策了然。

        “我去去便回。”他留下这句，扫了眼明昭，起身同庞胖子去了一旁的屏风处。

        一刻钟后，庞胖子折回同二人道了别，笑呵呵得离去，江策则敛着神色，看不出情绪。

        戌时三刻，江策将明昭的房门从外拉紧，朝里嘱咐了句，夜里睡觉将门窗关紧，记得吃药。

        随后，独身下楼从客栈离开。

        夜中的长宁武城，他们所处的民宅客栈处一片黑，几乎无人。再顺着怀中的地图所指，渐渐的眼前可见猩猩火光，再朝那走，便渐渐灯火通明起来。

        周围人群热闹，点着火红灯笼的店家一户挨着一户，绵延不绝。

        这便是庞胖子所说的不夜黑市。

        江策一身黑衣，低调走在人群中，一步步谨慎而行，周围的人穿着有怪异的居多，长相也是千奇百怪，似些话本里的牛鬼蛇神一般……

        “郎君，可要来奴家这坐坐？”前方一道千娇百媚地声音传来。

        他无意瞥见，竟然还有勾栏瓦舍，他垂眸，非礼勿视。

        越是想要躲开，越是被人盯上。

        方才拉/客的女子，一眼便从人群中扫见那抹黑衣的俊俏郎，她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扭着杨柳腰，朝他走去。

        “哎哟～”她故意往江策身上去撞，却不曾想到，江策反应之快，甚至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

        她娇嗔一声：“郎君好狠心～也不扶奴家一把。”

        江策侧着头，朝她说了句告辞，急忙消失在人潮中。

        寻了老半天，终于按着地图找到了。

        眼前一处红楼重重，一层接一层挂满灯笼，守门的汉子个个穿着暗色的服装，腰间一把大佩刀，一脸冷厉地站在外头。

        啧，这地儿还有工作服…

        不愧是千星楼。

        江策将庞胖子事先为他准备的名帖递上，那守门的壮汉果然为他开路。

        “少侠，请入千星，楼内除暗层与顶层不可入之外皆自便。”末了，那人觉他眼生又补了一句，“擅闯生死自负。”

        另一名壮汉递与他一枚面具。这也是千星楼中的传统，入楼者，可佩戴面具掩饰身份。因楼内有你所想知晓之事，亦或是你不想被人察觉之事，便有了面具遮人耳目。

        他了然点头，挺直腰背朝内走去。

        按照庞胖子所说，探消息得从三楼去，他提步将怀中的面具系上。

        三楼处，他推开门，里头富丽无比，江策眼中微震。

        这千星楼恐怕比大内皇宫更为奢靡……

        他朝内走，里头形形色色的人皆是带着她各式面具。就连里头的小厮也戴着面具，他扫了四周一眼，各式的赌桌皆立。

        所为的三楼，不过是处极富的赌坊？

        万事小心为上，是庞胖子给他的提醒也是警告。

        他扫了一眼小厮，最终朝着一名年纪不大得走去，“劳烦小哥解惑，解题人如何去寻？”

        那小厮闻声，眼中划过一抹惊异，低声回他：“江少侠？”

        “嗯？”他手不动声色地抚上他腰间的刺刀。

        又闻，“我是客栈的小二，夜里来做第二份工的。”他解释，江策才放下警惕，他又回他：“解题人需您去桌上赌上三局连胜，方可排号。”

        还需去那桌上赌三局连胜？

        这千星楼的老板不得不说，太会做生意了（讹人）。

        江策朝小二道谢后，便只得无奈去寻桌子。

        “喂。”身后一只手拍上他的肩。

        回头，是一绯衣女子，戴着面具，江策下意识后退。

        “我，刀九娘。”她低声道。

        这一晚上，熟人还挺多。

        庞胖子不是说千星楼很难进的吗……

        “喂，你小子来这干嘛！”她凑近江策，沉声。

        他神色平淡答：“瞧瞧这长宁城最神秘的地儿。”

        刀九娘神色一冷，警告道：“你最好离开长宁时将此地缄默于心，若是敢传千星楼之事，我长宁城人定将你天涯海角追杀！”

        千星楼乃长宁城人才可入之地，不可外传。这缘由江策是不知的，庞胖爷未说明，只嘱咐他低调行事。但刀九娘却是将他碰见了，警告而非直接揭穿他也有今日比试之因。

        这里涉及的机密太多，若是外传，将给长宁带来灾祸。

        尤其……是朝廷。

        “前辈放心，策定缄口不言。”

        得他答案，刀九娘也不在那般咄咄逼人，松了语气问他：“你来三楼，可是找解题人的？”

        江策眸底流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眼角勾起，剑眉微挑，“是。”

        他笑的坦荡，语气从容。

        九娘倒也没再露出什么情绪，淡声道：“看在你还算有几分江湖人侠气份上，老娘可以给你开个后门儿。”

        江策：？

        方才不是还要打要杀的吗……

        “跟我来。”她冷淡撂下这句话，抬步朝着不远处的珠帘走去。

        拨开珠帘，里头站着几名面具武士，他们朝着刀九娘颔首行礼，江策紧跟其后。

        没想到这刀九娘还是个隐藏的大佬……

        一路穿过暗道，来到一处黑石门处，门边挂着一副令人看不明白的字画，江策扫了一眼，觉得有些诡异。

        下一刻，刀九娘手指抚上字画，不知摸了何处，石门里头传来转动之声。

        黑石门开，二人朝内走去。

        这是一间雅室，看这格局布置，应当就是传闻中的解题人之地盘。

        屋内暗香浮动，一扇水墨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一枚人影。

        “九娘。”里头那人出声。

        刀九娘朝里头的人一揖：“公子，江少侠是我朋友，烦请公子替他解答。”

        里头之人似在拨弄着棋盘，江策听到棋子之声。

        片刻后，那人轻笑一声答：“少侠请回罢。”

        “请问为何？”江策不解。

        一声轻叹，解题人只道：“少侠所求之人，便当作一缕亡魂已散罢。”

        一缕亡魂？

        指的是贺氏，还是江寒川……

        他欲再次开口，却听里头人又言。

        “九娘，送客罢。”

        刀九娘闻言，也不再说什么，领着江策朝门外走。

        那少年却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朝里头人道：“策愿与公子博弈一局，若赢烦请解惑，若输，策即日便离去。”

        他眼眸中似有烈火，语气十分坚定。

        良久，便听得里头人言：“好。”

        -

        客栈处，黑灯瞎火，已是夜半。

        空中有鸦雀飞过，留下淡淡叫声。

        “吱呀”一声，一扇窗牖打开，飞檐上一道黑影掠过窗闪身而入。

        里头烛火昏暗，隔着一道暗帘，里头端坐着一人，长发披肩，侧颜鼻骨高挑。

        黑影朝帘子单膝一拜，淡声：“属下参见殿下。”

        “起。”

        那人闻声站起，隔着帘子一丈，颔首开口：“属下自宣山便一路跟随殿下，因有外人在遂不便现身。”解释后，又言：“殿下这些时日可有受苦？”

        长宁城内危机四伏，他废了好些功夫才能入内，心中一直暗怕他家殿下出事。

        “无须忧心，无碍。”帘后人答。

        闻言，黑影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属下还有一事要禀。”

        “何事？”

        “云州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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