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何秦合理》晋江正版

34、《何秦合理》晋江正版

        二十分钟后,四个人到了位于半山腰公墓门口。何棠走前面，找到了宋月眉墓,马佑杰放下轮椅,关敬将秦理安置了轮椅上。

        秦理让他们去不远处等待,他和何棠两人留了宋月眉墓碑前。

        何棠拿着纸巾轻轻地擦拭着墓碑,秦理坐轮椅上，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是一个明眸善睐女子，她如瀑长发拢一边，垂挂胸前，一双剪水大眼笑意盈盈地望着镜头，那眼神令人觉得温暖舒心。

        何棠蹲地上点起蜡烛,又烧起纸钱,嘴里轻轻地念着什么。

        秦理一直没有开口，等到纸钱慢慢变成黑色灰，何棠才抬起头来。

        她对着宋月眉照片说：“小姨妈，这是我朋友秦理，我们一起来看你了。”

        微风轻轻吹过，卷起了纸钱烧留下灰，飘散空气里。

        何棠抬头看看天上，又低头看看未红烛，突然对秦理说：“你会不会觉得奇怪，我六岁时候小姨妈就死了，为什么我还会一直记着她。”

        秦理想了一下，答：“确有些不明白。”

        何棠说：“我是觉得，如果没有她，我现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会比现自己糟糕许多。”

        秦理皱眉：“为什么要这样讲？我不觉得你现糟糕啊。”

        “是吗？”何棠笑着看他，眼睛弯弯，露出一排白牙，“那都是我小姨妈功劳呀，秦理你不知道，就算那个时候我年纪小，我也知道小姨妈是个特别美好女人。我一直都想，长大以后能变成一个像她这样女人就好了，然后能遇见一个像我小姨夫那样男人。”

        她轻声说着，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秦理听，“两个人相亲相爱，结婚以后有个小房子，生个小孩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多好……”

        她思绪飘得有些远，关于宋月眉，关于田知贤，关于那个冰冷夏天。

        ——作为一个农村姑娘，宋月眉一直念书念到高中毕业，那个年代，已经是很稀奇一件事了。

        她县里一家供销社工作，做采购，经常需要出差。

        宋月眉活泼开朗，待人亲切，她爱唱歌跳舞，也爱看书写诗，还会说一些英语。她穿时髦衣服，像城里姑娘一样化一点儿妆，闭塞乡村显得有些离经叛道，但到了外面世界，几乎人人都喜欢她。

        宋月眉看三毛，向往她与荷西爱情，于是也留起一头中分长发，疏淡了眉，浓郁了眼，她全国各地奔波，开阔了眼界，带回了小村居民从未想象过乐。后，她还带回了她荷西。

        城市青年田知贤因为工作与宋月眉相识，进而相恋，他放弃了大城市工作，追随心爱姑娘来到了碧湖村，成为了一个乡村教师。

        彼时，何棠已经随着宋月眉生活了几年，宋月眉时常带她出去踏青，陪她一起画画，教她认字看书，还为她扎起漂亮小辫子，说：“女孩子就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自己美了，才会发现身边多美。”

        田知贤与宋月眉相恋以后，一点也没有嫌弃与她一起生活何棠，他们像一对恩爱小夫妻一样，带着何棠到处溜达，田知贤会做好看风筝，还会折纸、吹口琴，甚至会木雕。

        何棠一直记得有那样一个午后，阳光好得让人昏昏欲睡，田知贤桌边刻木头，宋月眉坐窗前看书，何棠则他们身边绕来绕去。

        她抬起头看宋月眉，只看到她整个人都浸了一片金黄色光晕里，一张侧脸美得叫人心惊。她睫毛翘翘，嘴角也翘翘，偶尔回头望一眼田知贤，眼里柔情满溢。

        那时何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幸福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没有父母照顾会很可怜，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喜欢回亲生父母家。

        她父亲木讷寡言，母亲尖酸泼辣，哥哥又总是欺负她，何棠很庆幸自己是与宋月眉、田知贤一起生活。

        与小姨妈一起六年，何棠健康乐，宋月眉是何棠偶像，成为像小姨妈那样女人，碰到像小姨夫那样男人，便是幼年何棠埋心里秘密。

        是宋月眉将何棠变成了现何棠，即使之后十几年，她又回到了宋月娥身边，何棠内心依旧平和明朗。

        她从未对人说过这番心事，可是现，宋月眉墓前，她蹲地上，把牢牢印记忆里故事，缓缓地讲给了秦理听。

        ******

        下山以后，四人返程。

        车里开着暖气，又行驶得平稳，何棠心情放松，一会儿以后竟歪着头睡了过去。

        秦理与她之间隔着座椅扶手，见她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睡得很不踏实样子，他悄悄向她靠近一些，想让她脑袋靠自己肩膀上，但是距离有点远，他终究没有做到。

        秦理有些无奈，只得弯腰取出那块毯子，轻轻地盖了何棠身上。

        何棠只是眯了一小会儿，就被车辆一次颠簸弄醒，她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发现还是半路上，身上则披着秦理毯子。

        她红着脸说：“谢谢。”

        “不客气。”秦理微笑。

        又一次经过碧湖时，秦理远远看到一间黄色建筑。

        他问何棠：“那是什么？”

        何棠一看，说：“哦，那是一间寺庙。”

        “寺庙？”

        “是啊。”何棠突然抿着唇笑起来，脸颊也有些红，“原来只是一间普通庙，后来不知为什么，大家都说这里烧香许愿会有好姻缘，渐渐来这里恋人夫妻就越来越多，现已经变成一间月老庙了。”

        秦理不解：“月老庙？”

        “就是求姻缘啊，还能挂同心结。”何棠继续笑着，“其实，好像是9年代从香港一个连续剧里学来，庙门口有一棵大树，树上被恋人们挂满了同心结，很多人都信呀。”

        秦理思考了一下，说：“听起来挺有意思，不如我们去看看？”

        何棠一怔：“啊？”

        “反正时间还早，今天天气又好。”秦理眉飞色舞，“我妈妈一直对我催婚来着，我确需要去求个好姻缘。”

        马佑杰得了指示后掉头往月老庙驶去，离那寺庙一百多米开外有一块空地可以停车，关敬搬下轮椅让秦理坐上，刚想要推着秦理过去，就被他阻止了。

        “我和何棠过去逛一圈就好，只有我和她是单身呀。”秦理笑着对关敬说，“你有老婆，小马也有女朋友，你俩过去可不好哦。”

        关敬望着那条路，还算平整通畅，就说：“秦先生，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事打我们电话，我和小马车上等你们。”

        秦理应下，转头就冲何棠笑起来：“何棠，走吧。”

        何棠推着秦理轮椅慢慢地往月老庙行去，她不是第一次推他了，这时再也不会觉得紧张不安，走路上，她还絮絮叨叨地向他讲述自己知道月老庙故事。

        “我同学对我说，恋人或夫妻只要来这里求一个同心结，就永远都不会分手。”她说着说着就笑了，“其实我不太信。”

        秦理问：“为什么不信？”

        何棠说不太上来，只得回答：“没为什么，反正就是不信。”

        这间月老庙也不知是谁投资修缮，居然还做了无障碍通道，何棠推着秦理沿着坡道进去，庙里人并不多，香火缭绕，院中一棵枝繁叶茂大树格外醒目，因为树上挂满了红彤彤同心结和红黄相间同心符，夹绿色叶片中，红黄绿晃得人眼都花了。

        秦理见到这景象，不禁“哇”了一声，何棠也是许多年不曾来这里，感叹道：“这棵树越长越大了呢，以前我来时候，树上还没有挂那么多，看来现这里生意真不错呢。”

        秦理四处张望后问何棠：“哪里可以求同心结？”

        何棠抿着唇笑，摇头说：“你还不能求，你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女朋友不能求？”秦理惊讶地说，“那我要求什么呢？”

        何棠指着殿堂里一个居士打扮老人，说：“如果没有女朋友，可以去他那里求姻缘袋。”

        “姻缘袋？”秦理突然问，“何棠，你要求吗？”

        “我……”何棠支吾着答不上来，一张脸“腾”一下又红了。

        她记起上午时秦理当着那么多人面说那句话，他那么坦然地说，他喜欢她。

        当时，何棠心跳得飞，这已经不是秦理第一次向她表白，对于他心意，何棠已经不再怀疑。

        她只是想不明白，像秦理这样男人，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何棠觉得自己平庸普通，和这世上大多数女孩没有两样，倒是自己身世及成长背景，要比别人坎坷一些。

        何棠搞不明白自己心意，这两三天，她一颗心从天堂掉下地狱，又从地狱升上天堂，是这个叫秦理男人拯救了自己。何棠惊讶地发现，自从秦理来到泽土镇，她已经许久没记起王宇霖。

        即使站这间月老庙里，她似乎也忘记了她王师兄。

        但是何棠不会表露自己这份念头，她觉得羞愧且难堪，她不知自己对秦理究竟抱着怎样一份感情，只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和他一起。

        这时，秦理居然问她：“姻缘袋，何棠，你要求吗？”

        要求吗？

        何棠果断地摇头：“不求。”

        “为什么不求呢？”秦理笑起来，“你也不小了，刚才不是还说，想要碰见一个像你田叔叔那样男人吗？”

        “……”何棠低着头，红着脸绞衣服。

        “你不求，我求。”秦理说，“何棠，把我推过去吧。”

        何棠将秦理推到居士身边，秦理直说要求姻缘袋，居士问了他姓名、生辰八字及籍贯，秦理一一作答。然后居士问道：“你有倾慕对象吗？”

        秦理认真地答：“有啊。”

        何棠心中小鹿乱撞。

        居士又问：“那告诉我你倾慕对象姓名、生辰八字和籍贯。”

        “啊……”秦理抬头看一眼何棠，突然笑了起来，小声却清晰地说：“她叫何棠，人可何，海棠棠，是泽土镇人，至于生辰八字……”他又一次抬头，“何棠，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何棠和秦理长久地对视僵持，终于，她用蚊子哼哼一般声音，说出了自己生日。

        居士笑盈盈地看着面前两个人，接着就递给秦理一个姻缘袋及一根红线。他说：“你去系院里同心树上就好了。”

        “这么简单？”秦理问。

        “是啊，记得要系得越高越好，那样灵。”

        何棠又推着秦理来到院中同心树下，秦理坐着轮椅抬头望，伸长左臂试了一下，发现自己连低枝桠都系不到。

        “何棠。”他回头叫她，“帮我系一下。”

        何棠默默接过他手里姻缘袋，抬头观察着树木枝干，踮起脚想要往一截枝条上系时，秦理叫她：“不要这个，这个不够高。”

        “……”她又寻到另一根枝桠，刚要系，他又叫：“这个也不够高。”

        何棠扭头问他：“那你要系哪里啊？你和我讲。”

        “唔……”秦理左手托着下巴，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很认真地望来望去，终于他选定了一根枝桠，指着说：“那个！那个高。”

        何棠很努力地踮起脚去够那截树枝，指尖将将能够到，实不够高度系上去。

        她有些懊恼，试了几次额头都出了汗，说：“我够不到啊！”

        秦理没出声。

        何棠一次又一次地踮脚，一次又一次地去试，她没有再抱怨，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秦理，只是咬着牙地去够树枝。

        终于，她小跳了一下，将树枝拉弯了一些，咬紧牙关像跳芭蕾一样踮着脚尖，一鼓作气地将秦理姻缘袋系了上去。

        打完一个死结，树枝一下子就弹了上去，带动满枝同心结同心符晃个不停。何棠突然就觉得轻松，心里特别高兴，她兴奋地转过身来望向秦理，拍着手说：“系好了！这下够高了吧！”

        秦理依旧没有说话，何棠发现，他漆黑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笑。

        何棠突然意识到，她刚刚那么努力系上去究竟是什么东西。

        天慢慢地阴了下来，秦理收回视线，抬头看天，他轻声说：“要下雨了。”

        说完之后没多久，雨水已经落下。

        叮叮咚咚地打这乡间小庙屋檐上，溅起朵朵小水花。

        何棠和秦理躲屋檐下。

        他坐着轮椅，她站他身边。

        秦理望着院中那棵同心树，说：“那么大雨，不知道姻缘袋会不会打湿。”

        “打湿了也不要紧。”何棠指着树上一些同心符、同心结说，“看到了吗，那些都退色了，肯定是挂了好多年了。”

        “那就好。”秦理左手托着自己下巴，又问，“何棠，你说，它会灵吗？”

        何棠：“……”

        秦理依旧望着前方，说：“何棠，有些话，早上我就想和你说了。关于你哥哥病，其实不用你嫁给我，我也可以一直负担他医疗费。”

        何棠：“……”

        “但是。”秦理终于转头看向何棠，“如果你愿意，我真希望你能做我女朋友。无关其他任何条件，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何棠：“……”

        “何棠。”他温柔地叫着她，“我想试着成为，像你田叔叔那样男人，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田知贤。

        他个子不高，身材也不壮，长得也不是很帅。

        他近视眼，还有胃病。

        他很温柔，很斯文，很儒雅，也很幽默，很有趣，很活泼。

        他知识渊博，心胸宽广，多才多艺，心地善良。

        他有很多很多优点。

        他是宋月眉爱男人。

        秦理，是这样一个人吗？

        屋檐很窄，淅淅沥沥雨水扫到了他们身上，微风吹来，带来一股青草香。

        小城镇空气雨水洗刷下显得格外清，清得令人心境都变得透明了，柔软了。

        何棠低头看着轮椅上秦理，他发上沾上了一些小水珠，有一些还顺着发梢滴落下来，他眼神沉静专注，像水一样澄澈清透。

        那一瞬间，何棠呼吸似乎停止了，四周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浅浅雨幕中，她只看到秦理温柔笑。

        关敬和马佑杰撑着伞跑进了寺庙，看着相对无言两个人，他们没有多想，关敬推起秦理轮椅，马佑杰替他们撑着伞，三个人往庙门口走去。

        何棠手里拿着马佑杰递给她伞，她站那里发呆。

        终于，她抬脚追了上去。

        离开寺庙时候，她回头看了眼那棵同心树，满树红黄绿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何棠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她挂那枚姻缘袋，它垂高高枝桠上，正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

        回泽土镇车上，马佑杰专心开车，关敬副驾驶座目视前方。

        车厢里很安静。

        秦理左手伸过座椅扶手，轻轻地牵住了何棠右手。

        她手有些冰。

        他手却很热。

        他小心翼翼地牵着她手，一开始只是手指，一寸，一寸，慢慢滑到手掌，后，他宽大温暖左手终于将她柔软右手全部握住了。

        她没有躲。

        只是望着左边，留给他一个泛红耳根。

        他低下头，无声地笑了起来，悄悄地望向了右边。

        作者有话要说：1月下旬会再次开思远定制，会有增定制独家番外，感兴趣读者姑娘请关注微博通知。

        今天一个小剧场贴8章了，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哦。

        另，有读者提出宾利车相关问题，我查了下确是含疏忽，所以前文会有小修，伪请见谅。

        昨天忘记感谢霸王票了，今天一并感谢！姑娘们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