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你不开心

锦宏国际是一幢L型大厦，每一层面积1平米左右，一楼、二楼是几家餐饮店，凡人轩也其中。三楼至九楼划分成大小不一面积，出租给了不同公司，十楼则属于中勤集团。

        至于十一楼至十三楼是什么，知道人并不多，上去过人则少了。

        现，何棠正睁大了眼睛身处其中，看着这个秦理为自己缔造王国。

        简单来说，这三层楼，共3平米，是属于秦理一个人。

        他就是这里国王。

        十二楼是秦理真正家。

        他对何棠说：“这一层是我和我弟弟住处，我们各有一间两百多平套房，对外客厅、餐厅则是公用。”

        出于礼貌，何棠没有走进秦理套房，只是跟着他去到客厅。

        偌大客厅呈开放式结构，装修风格大气明朗，一眼就能看出是属于男人居所。客厅中央有一组大得吓人但看着就很舒服沙发，边上是通透落地玻璃窗，窗前飘着白色窗帘，整个空间没有冗余装饰物，因着所有家居用品选材考究，就给了人简单又不乏生活情趣感觉。

        何棠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心想，阳光晴好午后，窝这样地方看看电影喝喝茶，困了就沙发上睡一觉，一定是绝妙享受。

        离开秦理住处，他们沿着走廊往回走。

        半途，秦理指着几间闭着房门对何棠说：“这些是我助理、护工还有帮佣阿姨房间，他们是一个团队，24小时排班为我服务，我房里及轮椅上都有呼叫铃，随叫随到。你见过关敬就是我护工之一，马佑杰则是我工作上助理。”

        何棠点点头表示了解，秦理就带着她下到了十一楼。

        他电动轮椅这些楼层间行动自如，何棠跟他身边，只看到他坐着轮椅，灵活地前行后退转弯，身体好似与轮椅结合得万分默契，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感慨。

        他们到了十一楼，十一楼是另一个神奇所，让何棠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这里有各种休闲场所及不同风格就餐空间，包括小型电影院、咖啡吧、酒吧、桌球室、游戏房、棋牌房、KTV包厢等，甚至还有一间乒乓球室。总之，只要是何棠能想得到一切室内游艺场所，这里都以迷你型状态呈现了。

        秦理对何棠说：“你想玩些什么、吃些什么吗？现就可以体验一下，这里所有设备都是顶级，效果非常棒。而且这里全年无休，何棠，如果你想玩，随时都可以来。”

        何棠有些慌，局促地摆着手：“不用，我……参观一下就好。”

        秦理努了一下嘴，没有勉强。

        参观过程中，何棠看见几个身穿服务生制服男女工作，秦理告诉她：“他们也是一个团队，同样也是24小时排班工作，专门负责我业余生活。他们中有特级厨师，也有优秀调酒师、咖啡师、西点师。平时，我并不经常外出，想要玩什么吃什么，来这里就能实现。”

        何棠目瞪口呆，她觉得秦理简直是疯狂了，那一个个精妙小空间，几乎可以浓缩一个人所有生活状态。

        别人东奔西跑才能享受到东西，秦理足不出户，就能全部实现。

        意识到这一点，何棠加觉得，她和秦理就像是生活两个不同星球。

        参观完十一楼，秦理带着何棠去了顶楼。穿过一片空中花园般区域，又走过一条过道，何棠完全呆住了。

        她看到一个游泳池，一个私人游泳池。

        阳光穿过透明玻璃顶棚洒清透水面上，光影闪闪烁烁，池水悠悠荡荡。何棠蓦地停住脚步，秦理轮椅还前行，听到她没有跟上去，他停下轮椅转了回来。

        “怎么了？”他问。

        何棠看着他：“这层楼除了这个游泳池，还有什么？”

        秦理说：“还有健身房、温泉池、桑拿屋和按摩房。唔……外面还有一个阳光房，有许多漂亮有趣植物，可以坐那里晒太阳喝下午茶。”

        “哦。”何棠看着像是兴致不高，说，“那不要再看了，我们下去吧。”

        秦理一愣，说：“我是想带你去阳光房坐一下，你不觉得今天天气很好吗？”

        何棠抿着嘴唇用力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用去了，我想下楼。”

        秦理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好吧。”

        他们终回到十二楼，秦理带何棠去了厨房，关敬已经提前将食材带来，何棠洗了手，开始准备包饺子馅料。

        秦理厨房几乎大过何棠租住整间房子，装修色调明温馨，烹饪用品精致齐全，何棠四下一看，问秦理：“有围裙吗？”

        秦理转着轮椅晃了一圈，开了几个柜门后说：“应该有，但我不知道哪里。”

        “没有也不要紧。”何棠拿出荠菜到水槽边，想了想又问，“洗完菜装菜菜篓有吗？”

        “呃……”秦理无辜地看着她，叹气说，“我找人问问吧。”

        金姐赶到厨房时非常惊讶，秦理为她和何棠介绍彼此，金姐从各个角落里拿出何棠需要器皿用具，又问秦理：“阿理，需要我留下帮忙吗？”

        秦理指指何棠：“你问她。”

        何棠正系围裙，闻言抬头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金姐没有多留，她离开后，秦理看着何棠洗菜、切菜、配菜，她动作熟练，有条不紊，秦理觉得奇又有趣。

        何棠偶尔回头看到秦理笑眯眯脸，不禁说：“你不用留这儿。”

        秦理认真地说：“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何棠摇头：“不用。”

        “可是，你是客人啊，身为主人我一点都不帮忙也太说不过去啦。”

        听他这样说，何棠好奇地问：“那你会做什么呀？你会做饭吗？”

        秦理眨着眼睛与她对视，后终于承认：“好吧，我不会。”

        何棠“哧”一下笑出了声，也不再催他离开，扭回头继续切菜。

        揉面团时候，秦理就待何棠身边，见她动作娴熟地和着面，忍不住赞叹：“没想到你人挺瘦，力气倒满大。”

        何棠拿手背抹去额头汗，说：“我很小时就会做这些了，揉面算什么，我12岁开始就要做全家饭菜了。”

        秦理一呆：“12岁？”

        “是啊，小学还没毕业呢。”何棠低着头继续专心和面，眼神清清淡淡，没有太多情绪。

        秦理总觉得，她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样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乎带着她参观房子时，她就已经不对劲了。

        但是他真没有恶意，如果他王国令何棠觉得不安，秦理会觉得遗憾且无奈。

        这是凝聚了他全部心血空间，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骄傲杰作，他吝啬将之与全世界分享，却想让有限几个朋友共享他荣耀。

        何棠已经成为了其中之一，只是，她似乎毫不领情。

        何棠已经擀饺子皮了，她有些沉默。

        秦理观察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口：“何棠，你怎么了？”

        何棠停下手里动作，抬眸看他，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什么意思？”

        “你不开心。”秦理说。

        “没有。”何棠淡淡地说，“我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一些事。”

        她又继续擀起饺子皮，低着头，垂着眼睛，嘴唇微微地撅起，秦理突然说：“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都有什么可烦恼。”

        他手肘支轮椅扶手上，左手手掌托着下巴，语声轻飘。

        何棠加用力地擀饺子皮，动作飞，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说：“只要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有了七情六欲，就一定会有烦恼忧愁，谁都不能例外。”

        秦理笑着说：“不一定啊，你信不信，我就没有烦恼忧愁，每天都很乐。”

        “不信。”何棠回了他简单两个字。

        他扬眉：“不信？”

        “不信。”

        “不信拉倒。”秦理有些倔强地撇了撇嘴，说了这么一句后，就不再开口了。

        包饺子时候，秦理仔细看着何棠手里动作，她包得很，虾肉馅料往饺子皮里一夹，双手手指轻巧地一收一捏，一只可爱胖饺子就做成了。

        秦理看她连包几个，说：“真有意思，哎，我能试一下吗？”

        看着他跃跃欲试眼神，何棠并没有拒绝，她拿起一块饺子皮，夹进馅料后，用很慢很慢速度示范了一遍包饺子过程，一边做还一边讲解。

        秦理看得仔细，何棠示范了两遍后就把一块饺子皮递到秦理手里。

        他只有左手可以用，何棠帮他往饺子皮里夹进了一小撮馅料，秦理回忆着之前何棠动作，手指收拢饺子皮，指尖微微用力，饺子一边就合上了，他沿着饺子皮一点一点地捏过去，没想到就要收尾时候，饺子馅竟从没收口那边漏了出来。

        秦理单手来不及收拾，何棠眼明手就抢过饺子将之合了口，又抽了一张纸巾抓过秦理左手，帮他擦拭手上污渍。

        她手上都是面粉，他手上也沾了一些。

        何棠一边擦，一边低头看着秦理左手，这只手与其他男人手相比，并无二致，甚至比他们都要来得漂亮。

        皮肤白净，五指修长，手指弯起时候关节处有特别好看弧线，几乎可以用一切完美词语来形容。

        但是他搁轮椅扶手上右手，却和左手形成了强烈反差，那只手苍白，瘦弱，无力，五个手指以一种怪异角度蜷缩一起，指尖偶尔会轻微地颤动一下。

        说实话，有一点点吓人。

        何棠心虚地收回视线，把秦理左手擦干净后，她将他做那只饺子放到流理台上，说：“好了，你别玩了，我点把它们包完算了。”

        秦理轻轻一笑：“好。”

        他扭头看自己包那只饺子，就算经过了何棠补救，还是歪七扭八样子，好似发育不良，混何棠包那些漂亮饺子里，显得特别古怪，甚至——丑陋。

        ******

        秦理和何棠餐厅相对而坐，用着晚餐。

        晚餐不仅仅是饺子，还有凡人轩大厨为他们准备佳肴。

        何棠心不焉地吃着东西，秦理夸赞她包饺子好吃，她也只是强颜欢笑地说了声谢谢。

        吃着吃着，气氛就有些沉默了。

        秦理拿起餐巾擦擦嘴，说：“何棠，你知道吗，今天你一点都不像你。”

        何棠不吭声。

        他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高兴，如果是因为我，我想知道理由。今天我请你来我家，本意是想请你好好玩一玩。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这里吃玩应有有，哪怕连着几天不出门，也不会让人觉得枯燥。但你却一点也不开心，何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何棠怔了一会儿，放下筷子轻声说：“不关你事，是我自己问题。秦理，谢谢你晚餐，只是……我想回家了。”

        秦理不解：“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年轻一个女孩子，身体健康，父母双全，工作轻松，能有什么天大问题。现你，不应该是无忧无虑，乐生活阶段吗？”

        “……”何棠望着他，动了动嘴唇，终说：“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呢？”秦理笑了，“何棠，你想不想听听我故事？”

        何棠抬头望着他，突然就有些犹豫，对于秦理所遭受一切，她一直都很好奇，但真到了要听他经历时候，她又退缩了。

        托尔斯泰说，幸福人都是相似，不幸人各有各不幸。

        何棠不确定，见过太多不幸自己是否能够承受秦理曾经。

        见她不做声，秦理当做她已默认，所以很便开了口。

        他说：“我今年二十七，从我生下来到现，我从来都没有走过路，一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