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何棠，上车！

“妈，我还没转正，工资不高啊。”听着母亲尖锐声调，何棠声音低低，“等我转了正，我每个月会多打一些回来。”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宋月娥有些不耐烦，“我早就说花钱给你读大学根本就是浪费，读了四年每个月也只赚这么点钱，隔壁小玲高中都没念完就去打工，一个月都能赚4多呢！你……”

        何棠把手机拉离耳朵，任母亲一个人那边唠叨。

        宋月娥听何棠一直不吭声，火气又上来了：“死丫头，你有没有听？！”

        “有啊。”何棠平静地说，“妈，我要加班做点事情，先挂了，你和爸爸多注意身体，还有哥哥。”

        “等等！”宋月娥突然喊了一声，何棠等了一会，听到她说，“你打个电话给田知贤，就说小海十月底要做一次手术，问他要五万块钱。”

        何棠完全惊呆了：“妈！怎么可能啊，田叔叔又没有欠我们家！”

        “叫你打你就去打，你问他要，他一定会给。再说了，谁说他不欠我们家？”

        “我不会打！”何棠气坏了，“要打你自己打，我哪里有脸去打这个电话！”

        宋月娥冷冷地说：“何棠，你搞搞清楚，当时家里五千块钱可是给你做了学费了，如果你不去上学，你早就工作存够钱给小海做手术了。当时田知贤是怎么对我们说？他会供你上学，但要是小海治病需要用钱，他会帮忙。”

        “……”何棠无言以对，田知贤确说过这样话。

        “好了，你自己想想什么时候打给他吧，我要挂了，小海药还煎着呢。”

        “啪嗒”一声，何棠还没来得及接腔，电话已经挂掉了。

        ******

        午休时间，王宇霖穿过走廊准备去楼下食堂吃饭，路过何棠所大办公室时，他停下了脚步。

        办公室里只有何棠一个人，她正吃自己带饭菜，因为公司有食堂，所以茶水间没准备微波炉，她吃菜是冷，米饭则用开水泡过了。

        王宇霖走到何棠身后，何棠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显得尴尬又紧张。

        “王，王经理。”她拿起盖子要盖住饭盒，王宇霖已经看见了。

        他皱起眉：“干吗不去食堂吃饭？”

        何棠不再遮掩，把盖子放下，她饭盒里只有一个菜，素三丝。

        她答：“我胃口小，食堂自助餐每次都只能吃一点点，不……不划算。”

        富洋建筑食堂采用自助餐形式，每天共有十二道菜，荤素汤水果点心齐全，公司每月给每个员工充值35元，吃一顿刷卡15元，到了年底，卡里余额要是多，可以选择拿米或拿油。

        王宇霖眉头皱得紧了：“就算不吃食堂，也不要吃冷饭冷菜，要是吃坏肚子怎么办？”

        何棠低着脑袋：“不会吃坏，我昨晚做，放冰箱了。”

        王宇霖又站了一会儿，突然拿起桌上盒饭，哗啦啦全倒了垃圾桶里。

        何棠吓了一跳，王宇霖已经拉住了她胳膊：“走，跟我去吃饭。”

        王宇霖没有带何棠去食堂，而是选了一条街外一家简餐厅。

        一路上，何棠都是垂着脑袋跟他身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餐厅，两人点了餐，安静地吃了饭。吃完后，何棠掏掏口袋，把2块钱递给王宇霖。

        王宇霖定定地看着她，没接。何棠拿着钱手渐渐垂下来。

        又静默了一会儿，王宇霖叹了口气，才开口：“小和尚，今天是我3岁生日。”

        何棠并没有惊讶。

        她抬起头，笑了一下：“生日乐，王经理。”

        她当然知道王宇霖生日，刚入围棋社那会儿，九月底，周社长之所以组织聚餐，就是为了给王宇霖庆祝生日。

        何棠他生日会上见到他，心里很开心。她躲人堆里，看着他吹蜡烛，切蛋糕，然后和他女朋友甜蜜地接吻。

        ******

        从简餐厅走出来，王宇霖走前面，何棠跟后面，路过一家蛋糕店，何棠停下脚步，见王宇霖并没有注意她，她立刻进了店门。

        王宇霖走了一阵觉得奇怪，停下回头，发现身后已经没了何棠身影，正疑惑间，只见那女孩从远处跑来，双手捧着一样东西。

        待她跑近，他才看清，是一块包装精美三角小蛋糕。

        何棠有些不安地站他面前，鼻尖上还有一层小汗珠，她把蛋糕递给他：“王师兄，生日蛋糕。”

        王宇霖怔了很久，终于接过蛋糕，沉声说：“谢谢。”

        何棠笑嘻嘻地挥挥手：“不客气啊。”

        回到公司，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两个人分别回了办公室，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何棠没有给田知贤打电话，宋月娥也没有再来催，但是何棠知道，何海手术需要钱，肯定是真。

        国庆长假前，何棠开始找假期里兼职，被吴慧尧知道后，恨铁不成钢地大骂她简直是疯了。

        骂归骂，吴慧尧还是帮何棠想了个办法。

        她搬出一大撂衣服，说：“你要是胆儿够大，就去春山路摆夜市摊，这批衣服都是短袖情侣装，天冷了不太卖掉，价格你自己定，反正我从家里拿，成本忽略不计，你卖多少都归你。就看你脸皮够不够厚啦，你敢去吗？”

        “敢啊，读大学时我不是就服装店打过工嘛。”何棠问，“你呢，你和我一起去吗？”

        吴慧尧眼睛一瞪：“国庆我得回家几天，表姐结婚，同学结婚，连我5岁二舅舅都要二婚！要从1号吃喜酒一直吃到7号啊我擦！”

        “……”

        吴慧尧回家前一晚，和何棠一起去了春山路练摊，两个人一起，胆子也大一些。春山路没有固定摊位，吴慧尧和何棠选了个路灯底下位置铺开大塑料布，把包装着衣服摆上面，又拆开几件做样品。

        一个晚上无风无浪，居然还卖出了三套情侣装，价格还比网店卖得高，两个女孩子很高兴，何棠当即决定，整个国庆节，天天都要来摆摊。

        第二天，吴慧尧回家了，晚上6点半，何棠吃过晚饭，独自一人背着一大包衣服去了春山路。

        ******

        这一天刚好是国庆节，秦理和秦勉回了慕芳里吃饭，饭后，秦勉接到了乔依媛电话，她从南京到D市来度假了。

        挂下电话秦勉脸色臭吓人，叶惠琴关心地问：“怎么了？公司出事情了？”

        秦勉拿起外套：“没有。妈，我先走了，要去机场接个人。”

        叶惠琴送他去门口：“是客户吗？”

        秦勉还没回答，秦理已经大笑起来：“妈，是个非常非常漂亮女孩子哦，人家看上阿勉啦。”

        叶惠琴顿时激动起来：“真哒？！”

        秦勉脸黑了，瞪了一眼秦理，说：“老宋送你回去有没有问题？”

        秦理笑着摇头：“没问题，你赶紧走吧，乔大小姐等不及又要发飙了。”

        秦勉离开后，秦理又坐了一会儿，屋外渐渐飘起了雨点，几分钟时间，雨势就大了。秦理提出要走，叶惠琴撑着伞打他头顶，陪着他轮椅行到车库门口，司机老宋将秦理背上了车。叶惠琴站车外交代了半天，后说：“阿理，你看阿勉都找女朋友了，你也要抓紧啦。”

        秦理笑坏了：“妈，谁和你说阿勉交女朋友了。”

        “不是你说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当着他面儿你可别提，不然我怕他会打我。”

        叶惠琴不明白：“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意思，哎，我先走了，妈，你和爸爸奶奶多保重身体，再见。”

        还没等叶惠琴反应过来，车门已经关上了，叶惠琴发现，秦理又一次成功地扯开了话题。

        从慕芳里回锦宏国际，要经过春山路，节日期间，又逢突然而至大雨，路上很堵。

        商务车开离人行道近一条车道上，秦理百无聊赖地透过车窗看外面模糊世界，车子车流中缓慢地挪动着，路边都是躲雨人群，还有冒着雨跑得飞人。

        车子又一次停下不动了，秦理用左手车窗上划了几下，窗子上就出现了一块相对清晰视野，他随意往外一看，视线突然就集中一个人身上。

        何棠正和几个路人一起挤一家杂货店屋檐下，她浑身都湿透了，却无暇顾及，背上是一包大塑料布包起来衣服，怀里是来不及收拾几件样品，她心里很懊恼，衣服被打湿了，不知还卖不卖得出去。

        杂货店老板娘时不时地出来撵人，有人耐不住，顶着风雨跑了，何棠心疼衣服，赖着不走。老板娘瞪了她好几眼，她只能往边上挪挪，量让出空间。

        就这时，她突然听到有人喊：“何棠————”

        何棠四下寻找，才发现是不远处一辆车里人叫她，定睛一看，竟然是秦理。

        车窗已经降下，秦理左臂趴车门上，正笑嘻嘻地望着她，他大声喊：“何棠，上车！我送你。”

        何棠摇摇手，大喊：“不用啦！雨一会儿就停了，我家离这儿很近。我衣服都湿了，会把你车子弄脏！”

        前面路通了，老宋刚要启动车子，秦理就叫住了他，他又回头喊何棠：“不给面子哦，是不是要我亲自下车来接你啊？”

        “……”他就这么说着玩笑话，何棠觉得边上躲雨人似乎都看她，她知道自己矫情了，这才背着衣服奔到秦理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