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倘若你坦诚

除夕的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也好像没有过去。

        温凉还一如以前，但炎熙心中却横亘了一条过不去的坎一般。

        那天送她回家，炎熙忍不住喊了温凉一声，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说出口的。可是，理智压住了冲动：万一她知道了，影响她高考怎么办？

        所以在温凉回头应答时，他只是笑着，“没事，忽然想喊喊你。”

        温凉剜了他一眼，可转身后，眼底的落寞却掩饰不住。

        天气逐渐转暖，也意味着高考越来越近。

        温凉几乎是两点一线地复习，偶尔外出，也不过是去书店挑书、看书。

        那天出门时，恰好遇见南柯，便就和南柯一起去了书店。南柯看着那么多的习题工具书中，还夹了一本古书，拿出来翻阅一番，“让我来猜猜，以后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温凉随意地接话。

        “一个古文化研究学者？继承家里的衣钵？”

        温凉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猜对一半。”

        “那是？”南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了解她了。不过也是，离开6年，炎熙都能冒出来，她的变化又是他能知道的？

        温凉抱起书准备出门，“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的梦想，藏在心底。炎熙知道吗？大概是不知道的。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并不了解彼此。青春时的悸动固然特别，但往后的路，不是仅仅有悸动就行了。就像爸爸和妈妈，再恩爱，也有争吵，那到底是什么支撑他们走到现在呢？

        妈妈说，那是亲情。爱情到后来，都变成了亲情。虽然他们吵架，但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和爸爸一样与她那般合拍了。

        合拍是什么？就是即使一个眼神，他都知道她想做什么。换过来也是如此。

        温凉正想着，忽然听南柯问她，“最近怎么都不见炎熙？”

        温凉笑了笑，“快高考了，大概，他也在忙他的事情吧。”

        南柯也算了解温凉，这话听着平常，但实则不对劲。晚上还是把炎熙给喊了出来。

        街心公园。他们曾经一起放烟花迎接新年的地方。

        “还没和她说？”南柯有些不理解了，“早晚都是要说的。到时候她自己发现，你再告诉她，就迟了。”

        “我知道。这不是快高考了嘛。这会儿说也不合适呀。要是她的高考因为我而砸了，我真的会抱憾终身的。”炎熙也是很无奈，“所以我最近都不敢见她，不见她就不会想着要怎么和她说了。”

        “你在逃避。”南柯沉了沉声，“我知道你的立场，顾虑多，很难开口。但是，我说过，温凉不傻。你但凡透点底，也比什么都不说好。”说得他也有些气闷。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个喊我出来。”

        南柯白了他一眼，“你可别觉得我站你们。我只是不想她伤心。6年前我把她伤得那么严重我一直很后悔。”南柯的话敲打在炎熙的心上，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件事。

        “可是，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

        “你到底是害怕坦白之后，温凉不理你了，还是真的在担心时间？”南柯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婆婆妈妈。”撂下这句话之后，骑车回家了。

        是啊，平时雷厉风行的炎熙，在这件事上婆婆妈妈了。风吹来，拂动着他的头发，少年目光深邃，盯着黑暗之处，仿佛在与那黑暗做着抗衡。

        爸妈、温爷爷、南柯，都问他有没有和她坦白，他没有办法回答。

        她担心她的高考，或许，更担心她知道后的反应吧。

        难道，高考后真的就是最好的时间吗？

        许久，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少年迈上了自行车，滑坡夜色而去。

        被叫下楼的时候，温凉在门口停了很久才开门出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温凉抬眸看他。少年喘着粗气，月光之下，眸子亮的惊人，“怎么了？这副着急的样子。”

        炎熙一下子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冷静许久，方才开口，“温凉，我我有话对你说。”

        “好，你说。”温凉平静如水的态度，却莫名让炎熙觉得有些慌乱。

        难道，她真的已经猜到了什么？那他现在说

        “又犹豫了吗？”这话一出，炎熙彻底愣住了，“温凉”他的心底开始涌出无限的恐惧，抓住她双臂的手更紧了，“温凉，我”

        温凉就这么看着他，“炎熙，你有想过我们未来会怎么样吗？”

        “我想过，我真的想过！”他在强调。

        “那你隐瞒我多久了？”这感觉，就好像后背被猛然突袭了一般，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太迟了吗？

        他拼命抓住她，好像下一刻她就要被风吹走了一般，“不是，我是担心和你说了之后，会影响你高考。所以我”不是解释的时候，“robert先生想要收我为徒，带我去美国深造。我也收到了伯克利音乐学院的offer。但是前后我要走5年。robert的教育非常严苛，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所以，5年时间，我没有办法和你联系。我们隔了大半个地球，我害怕，我真的害怕。”说着他抑制不住，直接抱紧了温凉，而怀里的温凉，竟然毫无反应。

        是的，她猜对了。他的梦想不在这里，在更旷阔的地方。可是，他怎么就会觉得，她会因为这5年，就放弃他呢？为什么第一时间，没有告诉她呢？如今是这样，那以后有更大的事情，她是不是都是被蒙在鼓里，最后才知道？如果未来两个人在一起，他是不是就打算一个人承担所有，那这段关系中，要她做什么？

        她静静地推开他，没有躲避他的眼神，“说出来了？多简单的事情。一个人藏了这么久，是不是很累？”炎熙不知道他该怎么回答，温凉继续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说出来，我就接受不了？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不是的。不是的。”炎熙着急了。

        温凉沉吟片刻，“任何事，都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但唯独你遇到这件事时，你的态度。”她突然就后退了一步，“炎熙，我有些失望。如果你把我当成未来要并肩同行的人，你应该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且，到现在，你问过我未来想做什么吗？”一句话直接把炎熙锤入地域。

        抓住她双臂的手忽然没有了支点一般垂下。温凉垂眸，不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再次看向他，“炎熙，我们还小。也许这5年，才是我们真正的试炼。”

        什么意思，他不懂，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再次抓住温凉，“对不起温凉，是我的错。现在开始了解好不好，你别这样对我说话。我听不懂。”

        温凉却慢慢扯开了炎熙的手，“炎熙，谢谢你和robert先生请求，要陪我到高考结束。”炎熙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当时你们的说话的时候，我在场。这些年，我学的最多的，就是察言观色。”又是重重一锤，南柯的话从耳边飘过，“温凉她不傻。”

        是他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高考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为了我的梦想寒窗十年的战场。我不允许，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耽误我。”那眼神中的坚定和对信仰的追求，宛如一条线，生生地箍在了炎熙的心脏上，越来越紧，紧得他喘不过气来，“炎熙。”茫然中听见她叫他，“你还是低估我了。”

        你还是低估我了。

        低估我了。

        这句话撞在他的心口，一次比一次更重。

        他们最后是怎么告别的？躺在床上的炎熙，努力回忆，才有了些记忆。

        他记得她说，“别为了我耽误时间了。去追求你的梦想吧。”

        “那我们呢？”

        “我们？”她笑了笑，“在‘我们’之前，是‘我’和‘你’。”

        在“我们”之前，是“我”和“你”。

        在“我们”之前，是“我”和“你”。

        最后，是温凉决然转身后的背影。

        画面消散，他闭上了眼睛。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

        炎熙走了。

        大家很好奇。

        温凉的回答很统一，“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就再也不说话了。

        后来，校方很骄傲地宣布了“炎熙被伯克利音乐学院提前录取”的消息。

        所有人都羡慕炎熙，也羡慕温凉。

        羡慕他们都这么优秀，羡慕他们都有自己的梦想，羡慕他们这么优秀还强强联合

        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温凉已经选择了尘封。

        至于5年后会如何，她选择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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