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太后断言

“明家小子，你也长大啦！”

        曹太后接着略带伤感地说，“人老啦，就总爱想起以前。哀家还记得那时候，每天散课之后，你就跟着三丫头他们几个在宫里面到处乱窜……转眼之间，这都十多年过去了。”

        “是。我们都长大了。”明鹤天回答道。

        太后口中的三丫头，就是皇室的三公主凌鸿雁——为独孤皇后早年所生——三公主也算是命途多舛，她尚在襁褓之时，前皇后就不幸撒手人寰。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尚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大皇子凌宏辰，一直对她也算是疼爱有加。

        早几年，明鹤天曾与大皇子、太子等人一同拜在先太师穆阁老的门下启蒙——每每在他们上课期间，其时更为年幼的三公主便从御膳房拿了各类小吃糕点，趁着穆阁老不注意的间歇，偷偷分给他们吃。

        而等到他们散课之后，一群小孩子又在皇宫里面无忧无虑的玩耍……

        “那时候，宫里是多么热闹呀！几个孩童就那么闹啊，跳啊，笑啊。记得当时呀，他们在玩他们的，你呢，就坐在台阶上静静看着他们，也不嫌无聊。记得有一次，我就问你：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呀？你奶声奶气地说：他们都是我的士兵，我要当将军，我要当皇上……”

        明鹤天“呼”地一下站起来，面露尴尬之色，诚惶诚恐地说道，“太后，请恕臣年幼无知！”

        毫无疑问，他那略显稚嫩的话语源于他对自己家人的崇拜——尤其是他的大哥明振天——早在他懵懂记事之初，便不断地给他讲述着自己一次次决战于两军之际的亲身经历。

        那些故事早已经在他年幼的心里埋下了一颗饱含血性的种子，激发出他也想要随同家人一起，指挥千军万马决胜沙场的梦想。

        “坐下。你坐啊，”曹太后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把大家笑得啊……”

        “太后，臣一心忠于大周王朝、忠于陛下与太后，臣断无任何非分之想、此心日月可鉴！”

        明鹤天的内心也惊诧不已，没想到自己在驹齿未落之时说过的天真童言，此刻竟然被太后旧事重提。正所谓三人言而成虎，他真担心这桩轶事有朝一日被心怀叵测之人加以利用，会对自己造成恶劣影响。

        但是既然太后此刻有意说起此事，她一定是有备而来，自己只需要沉着应对，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要尽忠的，是皇帝。还有——未来的新君。”

        听到曹太后明确说出“未来的新君”这句话，明鹤天明显愣了一下，口中更不知作何回应。

        虽然周帝凌熹已然处于大渐弥留之际，看上去似乎剩下的时日无多，但毕竟天威尚在，若是外人说出此等言论，定要被追查大不敬之责。

        只听太后又缓缓说道，“佛经有云：譬如平民，妄号帝王，就是自取诛戮。明家乃是开国重臣，又尊崇孔孟之道，一定深谙此理。这些年来，明家的忠心铁胆，凌氏皇族看在眼里，也深感欣慰。”

        见明鹤天此刻心无旁骛，正侧目倾听自己的教诲，曹太后圣心欢愉，于是继续说道，“同时，皇族上下都很器重你，希望你能继承明公遗志，尽心辅佐皇帝。他日若是能够建成丘山之功，享受不訾之禄，也算皇家天恩浩荡，明家先祖有灵，得以世受福荫。”

        明鹤天依然秉承着要尽量顺应他人心意的想法，郑重地点头答道：“太后耳提面命，臣定当谨记于心。”

        “不必这么拘束。你和三丫头他们自小长大，也算竹马之交，那时候也跟着叫我奶奶呢。”

        “是，那时候臣还尚且年幼，不懂得老幼尊卑……”

        “人生无常，因缘际会，”曹太后却丝毫不在意，口中继续以佛祖开道，“佛家说，一群人、一家人，今生能够聚在一起，都是缘分使然。只不过啊，有人报仇，有人报恩，有人讨债，有人还债。”

        太后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换做一副温情模样，垂目说到：“你也算是皇家近臣，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应当理解老太婆。你看这皇族大家庭，我这下面都是皇子皇孙，我总是希望他们上下和睦、周旋不逆。”

        “太后菩萨心肠！”明鹤天顿时反应过来，老太后恩威并施地说了一大堆之后，终于要切入正题了。

        他心下暗自寻思，自己且仔细听太后到底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核心诉求——只不过，最是无情帝王家，历来都是如此！还不知道她又希望这凌氏皇家要如何走下去？她的皇子皇孙们，又要怎么样才能真正做到一团和睦？

        “明家小子，你年长了太子几岁！你怎么看他？”太后忽然发问。

        “太子殿下自小天资聪颖，今又随同裴将军在外历练！想必将来定是英明神武的一代圣主。”

        太后不由笑了，知道明鹤天所说的不过都是一番套话。

        “怕就怕在他这个裴舅舅。”她干脆一言挑明了利害关系。

        平寇将军裴侩乃是平凉侯裴显弼的独生儿子——算来应是国丈大人的侄儿子，也是太子凌宏光的表舅。他当前正领兵驻扎在陇西郡，朝廷对他的信赖与重视可见非同一般。

        近年以来，太子也常伴随左右，期望能够建功立业，树立威望。

        太后见明鹤天又不答话，只好语重心长地说道：“裴将军可以算作国丈的族系——国丈大人乃是开国元勋，如今又是高人逸士，自然是竭忠尽智，大公无私。”

        “太后所言甚是，国丈大人挟柱国大将军之威，对大周却是难得的忠心耿耿！只可惜他如今已完全醉心于佛道，甚至于选择出家修行，几乎了断了一切尘事。”明鹤天的语气之中，也满是遗憾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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