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窃国者侯

“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凌氏，为什么是他们最终坐上这龙位呢？”

        明鹤天对于上一辈歃血为盟的故事早就略有耳闻。

        但是，历来败者为寇、胜者为王——

        单论白袍银甲兵团的实力代表——河东裴家可谓是人才辈出的名门贵族，难道他们就没有任何的想法？其时的明家也是如日中天，他们又为什么甘居人下？

        或者说，当年左右两路的银甲军忽然之间就按甲寝兵，莫非是真的遇到了什么样的棘手难题？

        所以，明鹤天一直都不能确定的是，凌氏最终胜出的隐情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依旧是一言难尽。”大哥明振天苦笑道。

        明鹤天不解问道，“莫非，与祖父有关？”

        “你说的不完全准确！其实……可以算作是多种因素的有机综合，你可以理解成顺势而为。”明振天思索片刻，却黯然说道：“其实，要说起当年祖父的突然去世，也不完全是因为疾病的缘故……”

        “难道……果真另有隐情？”

        “也不算是什么隐情……据说有一次，在与鲜卑的慕容部落作战中，银甲军团不小心中了敌军的埋伏。为了尽可能多的救出包围圈里面的兵士，祖父和父亲来回冲杀了许多次，然后都身负重伤。”

        “我听说过这次战斗，其实乃是二叔带兵冒进导致的。”明鹤天口中的二叔，自然是指明得桎——他因为自小脾气火爆，因此祖父取名得桎，也是希望他能对自己有所约束。

        “你知道二叔这人，向来是盲目自大，经常不听号令，”明振天点头继续说道，“不过，那一次多亏有姨娘的悉心照顾，后来祖父和父亲都逐渐复原。尤其是父亲大人，迅速地回到了战场之上。”

        明鹤天也听说过，正因为父亲的这次受伤，他才有机会认识了自己的母亲冷燕秋，然后才生下了自己和妹妹明燕翎。

        他的母亲冷燕秋，原本乃是国丈大人裴显达将军的小姨妹。在听闻明得蠡受伤后，冷燕秋便立即来到军营照顾他。

        虽然她之前也经常来到军中陪伴自己的姐姐冷梅秋，一度被誉为银甲兵团的一道亮丽的风景。但是骄傲的她，却从来不会主动关注什么人，也几乎不去理会别人的眼光。

        她一直渴望神圣的爱情，一直等着一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带她去领略不一样的人生，直到偶然之间听到明将军的英雄事迹——这个无比强大的男人，终于在她青春的心里荡起涟漪。

        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冷燕秋，迅速征服了明将军。两人日久生情，经常一起驰骋沙场，一时之间成为银甲军中的神仙伉俪。原本枯燥的戎马生活，也让他们过得有滋有味，潇洒自如。

        “既然他们的伤口都已恢复，那祖父为何却又不幸病故？”

        “唉，”明振天叹气道，“眼看着他们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在这时候，从长江以南传来了一个令人愤恨的消息。”

        “南梁？”

        “早在大景王朝灭国之时，虽然京城和皇宫的人尽数被屠，但是那皇后萧氏却靠着出卖自身美色，苟且偷生地活了下来……后来在白袍银甲军收复常安之时，她又混在逃难的人群之中，居然一路逃到了长江以南。”

        “那发迹于兰陵的萧氏便依靠江南，由此一举崛起？”

        只见明振天微微点头，说话却满带着匪夷所思的语气，“更离谱的是，不知道她从哪里偷得了传国玉玺，然后夹杂在自己的裙带之中带了出去——就在这一年，她伙同自己的胞弟在康城建立了伪王朝，号称大梁。此后，虽然他们也在不断收拢大景王朝的一些残留旧部……但既然已立萧氏为皇家帝胄，他们必定也不会再尊崇和延续大景皇祚！”

        “这个消息对祖父等人的打击应该不小……”

        “何止是打击！听闻消息之后，祖父当时悲愤异常，竟然直接喷出一口热血——他的伤口也因此崩裂，最终再度感染，几天后就不治身亡。”

        “萧氏真是无耻至极！所谓窃国者侯，果真是如此，”明鹤天愤愤说道。

        “是啊！两相一对比，真是令人感慨万千……我们明家虽是武将之后，却一直推崇忠君爱国的孔孟之道——这也是父亲自小就把你送去戒研书院的原因之一。”

        戒研书院，由颜氏家族殚精竭虑主办多年，深得颜氏家训之精髓，已经成为百年来闻名于世的私家书院。

        尤其是当世的院长颜子蜕，一直致力于研读古今之经籍、明辨邦国之大典，俨然成为一代文坛大家——而这些，恰恰是明家上一辈所缺失的重要东西。

        “父亲是希望你能文能武——既能上马定乾坤，更能提笔安天下。”明振天转过头来面向自己的弟弟，继续说道，“鹤天，你细看这千里江山……诚如《史记》所言：这江山，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我也深感惭愧不安！这些年，我辜负父亲了。”

        “犹记得当年父亲为你取名之时。他慈祥地说，鹤天二字，出自《诗经》名句：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他是希望你能如同玄鹤振翅，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是。”明鹤天越发惭愧，于是只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大哥明振天于是转念说道：“明家一直推崇孔孟之道，所谓孝子杀身以事其亲、忠臣杀身以事其君。这也是当年祖父慨然起兵平乱的重要原因——你看，纵然是那时候的大景王朝已经不复存在，他依然想要带兵平定一方叛乱。”

        “他对于大景王朝，真可谓是呕心沥血！”

        “是的！然而，随着他攻占的城池越来越多，他内心却开始变得越来越茫然和空虚。”

        “这却是为何？”明鹤天不解问道。

        “你可知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守江山易、弃江山难的道理？”

        “因此他回头看着自己打下的城池，反而在发愁该如何去治理这些疆域？”

        “是啊！随着银甲军占领的疆域越来越广，祖父却越来越困惑了。”明振天不禁苦笑起来，“他一直苦思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四处讨伐？他时常与父亲谈论古今圣贤，内心也始终保存着君权神授的忠君思想。”

        明鹤天接道：“所以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地怀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他也从来不曾想过要自立为王，反而一直渴望能够在战乱之中寻找到前朝皇室的幸存血脉，进而帮助大景王朝实现那几乎不可能的复国梦想。”

        “的确如此！”明振天不由感叹道，“谁又能想到，那萧氏皇后却凭借偷盗的传国玉玺一举篡位，在康城另立帝国！这个噩耗几乎让祖父万念俱灰……终于，他的毕生信念随之崩塌，自己也遗恨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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