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庙会

　　招弟的图画得很快，特别是在她把毛笔换成了眉笔之后，要了一间清净的房子，拜托绣庄里的人带钱芳儿和狗蛋出去逛逛之后，自己就关在了房子里，利用尺子画米分等等工具，画出了一副又一副的，几何图案。

　　这里就要说了，招弟在短短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虽然因为家庭的关系就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谈得来的朋友。但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能够交到一个好朋友的努力。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也是有一个比较谈得来的朋友的，因为两人所在的学校比较近的关系，招弟还牺牲了不少自己的课外时间，帮助这个朋友完成她的课外作业。

　　这个朋友上的是师范类的学校，有段时间美术课上的作业就是不停的画各种各样的图案。什么中轴对称啊，独立图文啊，反正就是不停的考校创造性与协调性，大概还有一点点，看看有没有急智的作用吧。

　　这个朋友是个好强的，要想作业出彩，肯定需要大量的积累，于是招弟就这样被抓了壮丁，看过了一本厚厚的专业书之后(当然，这本书全都是图案。)，开始模仿里面的图案自己再加上自己的想象，画各种各样的连续图案。

　　最开始的时候，大多是看过了书上的图案之后，跑去到处收集参考资料，有那书上没有收集到的图案，就原封原样的照着画出来交差，如果过不了关的话，则把那种单独的图案自己变形一下，看着像一个连续图案之后再拿去交差。

　　对招弟来说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毕竟这不是她的专业她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自认为自己已经用了十分的力气来对待这件差事，要知道，不仅仅是朋友拿给她的那本书，那段时间，其他的书只要有图案的她都看了不少。甚至有时候走火入魔到，看见一些广告上的图案后都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个东西到底可以弄成怎样的连续图案。

　　但是她的那个朋友却不满意，她之所以把这件事情交给招弟来做，就是因为她们这门课的老师为了对付很多敷衍的同学，不但要求质还要求量，硬性规定了每种图案各要多少张。学生画好的图交上来之后，先交给课代表，粗略的分一分，不好的打回去，好的才交上去他看。

　　这个朋友虽然好强却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厌烦做这么枯燥的事情。交给招弟的时候，虽然笑嘻嘻的说，你耐心好，帮我把这个事情做了吧，拜托拜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口头上虽然对招弟说的“怕画不好”各种宽慰，其实不过是为了把这个事情落到实处。在她看来，她只要有新奇的点子就好了，何必重复去做那些没意义的事情呢，时间就那么点，想做的事情又那么多，这种小事交给别人就好了。而且，说是这样说，拿着招弟给她的厚厚一叠作业交上去，结果被打回来了一大半之后，心里就有点哪样了，觉得招弟不是自己的事情就不放在心上，敷衍了事。完全忘记了这跟人家并没有关系，时间长了言行就带了出来。

　　招弟本来对这个朋友很重视的，因为一直被要求放学就回家，不能在外面逗留，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而这个朋友怎么说呢，对人真是很好的，各个方面各种关心，对招弟这种缺爱缺得厉害的人来说，几乎要以为这是能够弥补亲情缺失的友情了，闺蜜有时候真是比姐妹更亲的存在。

　　结果就因为这个事情，才发现，这朋友是对对她有帮助，用的上的人才会有目的的对别人好，对她没什么用的人自然就渐渐的淡下来了。她倒是也没有太伤心，能够提前看清楚一个人总比一直被蒙蔽的好。那些四处找资料的日子也不是白辛苦的，至少她学到了一些知识不是？

　　招弟现在就是一边画着各种花边图案一边感慨，原来人这一生，遇见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是有深意的，不管好坏，都能从中学到一些东西，磨练自己的心性。招弟关在房里画了几乎一天，连午饭绣坊都是给她送进去的，到最后招弟交出来的画稿没有让她们失望，而招弟揣着她们给的银票也同样没有失望。钱芳儿和狗蛋看够了稀奇更是心满意足，大家可算是皆大欢喜了。

　　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蒸馏酒了，招弟一边看京城里的东西，一边对照着自家生产的成品比较总结，她掌握的都是大面上的，具体的还得回去之后才能参详清楚，就是这样，也觉得大有进益，看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同样可以用在这上面啊，她知道的东西虽多，却不知道什么才是适合这个地方这个时代的，看一看原本已经有的，自然就能浮现出这东西的进化版来，那也就有个方向了。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想着到哪里去看的几个人一大早就把干粮准备好了，随着人潮去赶庙会。

　　庙会实在是一个热闹无匹的地方，跟乡下地方赶集不同之处在于，除了有无数琳琅满目的摊子外，庙会上可是有表演可看的。

　　钱芳儿跟狗蛋只恨爹妈只给了一双眼睛，完全看不过来，对她们来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以前以为赶个集，人山人海的那就是热闹，现在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人太多，她们又挤得太快，三个人很快就无法保持在一起的队形了，人多，除了踩踏最害怕的就是拍花子，招弟对那两个热闹狂热者没有办法，她又实在不习惯这人挤人的憋闷，这些表演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纯朴，看两眼还不错，却没办法象那两个那样，眼界不同对事物的看法自然也就不同，没办法，招弟只能交代钱芳儿牵好狗蛋，叮嘱好到时候大家到什么地方集合，就看着那两人象鱼儿汇入水中一样，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影子了。

　　招弟看着两人毫不留恋的跑掉，无奈的一笑，大概这才是正常的小孩该有的模样吧？

　　贪玩好耍，为了玩，可以不怕辛苦不怕劳累，甚至连平时最喜欢的吃都可以放在脑后，想想也是服气了。

　　这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平时钱芳儿跟狗蛋两个，一个是本来就吃得多，一个是从小就饥一顿饱一顿的，对吃的有着无与伦比的执着，平时弄饭的时候，就他们两个是最积极的。

　　可是这一路走来，有多少的小吃摊子啊，可是他们两个真是看都没一眼，哪里人多哪里热闹往哪里钻，就跟没看见那些吃的一样。

　　招弟则跟她们相反，猴戏看现场版的确跟电视上不一样，但是电视上马戏团的表演比这精彩多了，两相抵消，多看上一会还真就没什么兴趣了。

　　反而对路边的小吃特别关注，家里就是做这个的，自然走哪里都会不由自主的观察与比较。

　　这跟她以前旅游的时候到处找当地名小吃又不一样，那时候真的就只为了吃，现在更多的是观察别人的做法，看有没有什么比较有特色的可以借鉴一下。

　　毕竟她知道的很多东西，调料跟工具这里都没有，在没有的情况下，多看才是能解决问题的方法，有时候看别人的制作方法也能给她带来一些灵感的。

　　连续看了几个摊子，这里的小吃带着明显的地域特征，能够借鉴的地方还真的不多，招弟走了这么久的路，感觉也有些累了，但是，在这样热闹的地方，想找个地方歇脚却是不容易。

　　这时候，前方出来的责骂声吸引了招弟的视线。

　　那是一个卖煎饼的摊子，这里卖的煎饼跟招弟会的用油小火煎出来的饼子完全不同，说是煎饼，其实更象是炕熟的饼，只是在平底锅里放一点点油，饼熟了之后才去过一点油。

　　说起来，连招弟家的烧饼都比不上，这个摊主也实在是太节约油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摊子的生意并不好，摊子前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五短身材，胡子拉碴，头发衣服全都乱糟糟的，背着一个大背篓的老头站在前面。

　　这老头要说多老吧，也不至于，就招弟看，大概也就在四五十岁之间，拜这里中年之后就留须的习惯所赐，就连帅大叔都会凭空老几岁，何况他这种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的呢。

　　这老头人长得不行，打扮寒酸，问题跟人沟通的能力好像也有问题，这老板跳着脚的骂的就是他：“你这个臭老头，没钱你吃什么东西！拿着根烂草就想换我的煎饼，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给我给钱！”

　　老头一手拿着个咬了一半的煎饼，一手拿了个招弟不认识的小草，听这老板这么说，他比老板还不高兴，一点没有自己吃白食应该低调的觉悟：“什么叫烂草？这明明是珍贵的药材，你这种人，给你说它的名字你也不懂，就不用侮辱它委屈它的名字进你的耳朵了！你只要知道拿这个草去城里的百草和堂就能换二两银子就行了！够买你这烂煎饼几百个了，东西做得这么难吃，要不是我老人家不耐烦挤到中间去，谁吃你这难吃的要命的东西！”

　　得，吃白食吃到这份上，气势比人家老板还足的，这也是独一份了。光他这份气势，招弟就服！

　　老板自然更是气愤，吃了他的东西不给钱就算了，居然还敢说他东西难吃，今天没有生意一定就是他害的！

　　愤怒的老板把挑着工具来的扁担一抽，抓在手里就要上前，看这老头的模样就是没钱了，钱他不要了，但是这老头必须要狠狠地揍他一顿，不然难消他心头之气！

　　招弟也没有想到这老板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虽然她很理解老板的心情，做吃食生意的，最怕的就是碰见吃霸王餐的，再有就是吃白食不说，还要闹事，弄点死蟑螂之类的来恶心人的。

　　但是这老板要动手，就有点过了，这老头吧，虽然横，但是看着也不是那种天天碰瓷，专门靠讹诈为生的人，人老了，身体机能下降，他这一棍子下去，这老头还不知道要养多久呢！

　　招弟赶紧叫住老板，问明白这煎饼只要五文钱一个，赶紧摸出了五文钱给他，老板收了钱，骂骂咧咧的拿扁担把老头拦出了十几步之外，这下连招弟都看不顺眼了。

　　“大叔你这就过分了点吧，这钱也给了，你还推人家走是个什么意思？”可惜招弟再气愤也只能言语上讨伐，这一刻简直无比想念带弟，实在不行就是钱芳儿在也好啊。

　　“这个死老头，站我这里挡我财路了，我怎么不能让他离开一些了！”老板同样的理直气壮。

　　碰上这种有理说不清的时候，招弟也不说理了，只能过去扶着老头到另一个摊子坐下：“大爷你坐这吧，你就一个人来逛庙会吗？你家里人呢？”

　　这老头的反应却出乎她意料，他根本就没有关心招弟说了些什么，只是饶有兴趣的盯着招弟的脸不放，那个专注劲啊，让招弟心里都毛毛的，这老头，不会脑子有病吧？

　　疑似有病的老头却不知道招弟心里的腹诽，只是看着招弟的脸点点头又摇摇头，眉头皱得紧紧地，好像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

　　如果他真是脑子有问题，那把他扶这里就是害了这家摊子了，招弟想着要不就打包点什么东西让老人离开这家吧。

　　哪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她才问老头想吃什么东西呢，老头就粗鲁的打断了她的话：“闭嘴！”

　　甚至迅速的把招弟的手拉了过来，就着这个摊子的小桌子，给她把起了脉，这是什么神展开？

　　招弟赶紧点了几样东西让老板包好，然后拉着老头起来，把食物送到老头的怀里，嘴里随便应付着老头，终于带他远离了人群。

　　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大爷我们以后有缘再见！”，招弟赶紧混入了人群，摆脱了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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