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赵添看秦玥儿低着头，语气里也带着埋怨，但明明可以从她嘴角看到一丝笑意，他猜到了秦玥儿对奚玉的态度有了变化，或许只是嘴上害臊，但心里能够接受奚玉了。

        赵添趁热打铁，赶紧又接着夸起奚玉来：“奚四哥这人我熟，你们对他都有些误解，他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吊儿郎当，该学的本事他一样没落下，这不，上次赛马会聚集了京都的青年才俊，但最后还是奚四哥脱颖而出……”

        “你和我说这许多作甚，我对他有没有误会又不重要！”

        秦玥儿的声音细，但是语气却很强，让赵添不好再答复什么。

        赵添道：“你母亲说阮家姑娘等会儿要和她母亲一道过来，上次我对她有所得罪，我看我还是回避回避，早些回去吧。”

        “你怎么会把她给得罪了？”秦玥儿好奇地问道。

        赵添将赛马会上掀了阮画萝的帽子的事和秦玥儿说了，说着又有些难为情，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太冲动了，现在连自己都不想再提起。

        秦玥儿笑着骂道：“你这也太沉不住气了，你怄朱家公子却把气撒在画萝头上，这算什么？”

        “哼，我哪管得了那么多，朱悠之那副高人一等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生气，我以后见到他照样要让他不痛快。”赵添恨恨地说道。

        秦玥儿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们家境本来就不一样，你不了解他的处境，人家没了父亲抚养，从小跟着叔叔，自然不会像你一样事事顺畅受人捧着，不事事要强将来怎能出头呢？”

        秦玥儿和朱悠之虽没接触过，但经常从赵添那儿听到他提到朱悠之。

        赵添母亲在一边戏谑地叹道：“朱家公子配恪毅侯府的画萝姑娘也算是良配了，两个都这么要强。”

        “什么良配，我看是同病相怜，一个寄人篱下，一个姨娘生的。”赵添脱口说道。

        赵添母亲觉得他这话说得也太直接和刻薄，手指戳在他肩上骂道：“就你这孩子口无遮拦，将来早晚得吃亏。”

        赵添只派了一仆人去向秦母告辞，和他母亲绕了一条远路出了秦府的门。

        赵添和他母亲刚走，阮画萝和周氏便来到秦玥儿这儿。

        秦玥儿送走赵添和她舅母后，心思都在奚玉给她送东西的事情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但最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她相信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她就盼着他早些回来，两人再见面时，好知道他会和她说些什么话。

        她都忘了将桌子上的云环璧收起来，就那么呆呆坐着看着这东西出神。

        阮画萝和周氏进来后，几人寒暄了一番，阮画萝看着石桌上的云环璧有些惊讶，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

        周氏也猜到这东西应该是奚玉送过来的，所以就当做没看见，免得一提起秦玥儿又要害臊。但她看这情形，秦玥儿好像对奚玉态度有所改变了，所以也暗自欢喜。

        两天后周氏又来到秦家，闲聊中和秦母提到奚玉，也发现秦母脸上有了笑容，不像先前那么避讳这个话题。

        这一日，阮画萝也随周氏来到了秦家，上次秦母在阮家提到可以让阮画萝到他们家和秦玥儿一起上学，阮画萝知道这话不能太当真，但也不能太不当回事儿，所以也只打算隔三差五的等周氏来秦家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来。

        秦母领着阮画萝走过一僻静的走廊，阮画萝便听到一个低沉而带有韵律的声音，像是先生正在给秦玥儿讲解某个很熟悉的篇章。

        阮画萝示意秦母不必送了，便一个人循声走过去。

        这是一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小院，靠近屋角的地方有一丛竹子，竹叶疏朗而潇洒，似乎带了些高人逸士的风格。

        屋子的台阶附近摆了一口大石缸，石缸里有几支枯了的莲叶，秋风一起，莲叶带得缸里的水泛起点点涟漪。

        阮画萝向屋里走去，可以听得清里头的先生正在讲《庄子》的《养生主》一篇，从那语调可以听出这并不是个古板的先生，并非只肯教那些专门写给女子读的《女论语》之类的书，而是像个有些才气又怀才不遇的书生。

        秦玥儿看到阮画萝进来了，朝阮画萝笑笑，示意她在旁边的位子坐下。

        那先生四十多岁年纪，长得一副清瘦模样，刚好讲到了文章中间他很有见解的地方。

        阮画萝给先生行了礼，在一边坐下，向那先生点点头，让他不要被打断接着往下讲。

        秦玥儿本来以为阮画萝一来就听先生讲这篇肯定会一头雾水，没想到阮画萝对这篇好像已经很熟悉了的样子，时不时点头赞同先生的讲解，完全没有表现出费解的样子。她经常听母亲提起阮画萝的母亲陈茵翠，说陈家原来是做小买卖的，陈茵翠认识不了几个字，而且阮画萝又是个闺阁中不守规矩的，所以秦玥儿也理所当然地以为阮画萝和她生母一样，对于读书这些事一窍不通。那日秦母说让阮画萝到她家来和她一道上学，她也以为她母亲无心之言怕是要让阮家人难堪了，结果阮画萝的学问并不比她差。

        等到先生讲完课离开后，秦玥儿的丫头过来给她整理书本和纸笔，秦玥儿便凑到阮画萝身边来，小心地翻看着阮画萝写的字。

        “画萝妹妹果然是出自书香世家，这字写得潇洒俊逸，随意几笔也已非凡品啊。”秦玥儿莞尔一笑，夸赞道。

        阮画萝道：“我不懂什么，只是父亲从前教几个哥哥的时候，让我也在一边练着。”

        阮松在官场作为不大，但是书画上颇有造诣。

        “真羡慕你有几个哥哥一道读书，不像我，就只有一个弟弟，年纪还小。”秦玥儿轻声叹道，“你们家和奚家离得又近，从前应该有三个哥哥一起吧？”

        秦玥儿不知怎的，总希望阮画萝能够说说奚玉。

        “是的，四哥哥经常在我家，不过他调皮得很，他母亲觉得过意不去，后来就让他去别处了。”阮画萝随意答道。

        秦玥儿抬起抓着帕子的手置于鼻前，低头轻笑着：“怪不得他和别人那么不一样呢，原来小时候就这么淘气！”

        阮画萝看到秦玥儿主动说起奚玉感到有些意外，她明显感觉到秦玥儿并不讨厌奚玉，怎么在这之前给她的感觉是秦玥儿一直都在回避奚玉呢？

        她见秦玥儿并不反感奚玉，以为奚玉和秦玥儿还有希望，便进一步为奚玉说好话：“四哥哥是好人，不是大家说的那么坏。”

        “我可没说他不好，就是他这人做事有时未免有些不合礼数，平白无故做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来，也不怕惹人误会！”秦玥儿说到后面，声音变低了许多。

        “四哥哥是性情中人，他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但有时的确是不合礼数。”

        “那他就是想法变得太快了。”秦玥儿说到这里，努力让自己不显露出恼了的语气。

        “也未必，他就是表面看上去名堂多，但心底里的想法却很少变。”

        秦玥儿听阮画萝说了这许多，开始有些痴痴的，心想：“听画萝这么说，他对我倒像是真心的，画萝的话虽然说得不直白，但一句句都像是在暗示我一样。”

        两人说了一阵后，秦玥儿觉得和阮画萝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忍不住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前些日子他做的那些事你也都知道了……”

        她说完抬起头看着阮画萝的眼睛，用眼神暗示阮画萝。

        “但后来好像又有些避着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秦玥儿翻着阮画萝写的字，尽量表现出淡然的样子。

        阮画萝一时有些糊涂了，她也有些搞不懂秦玥儿这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心道：“玥儿姐姐怎么突然间在意起四哥哥来了？”

        “他大概也不是避着你，就是最近都说他性情变得有些古怪，你多心了。”阮画萝解释道。

        秦玥儿听阮画萝这么说，一下就放心了，更加觉得奚玉对她是认真的。

        这么一来，秦玥儿觉得自己心里的秘密都向阮画萝坦露了，和阮画萝之间更有了一种亲近之感。

        她本是个高傲的人，在闺阁中没有真正能够坦露心事的人，平时和阮画萝相处对于阮画萝的出身和性情还有些瞧不上，但这回突然间就觉得两人之间靠近了。

        这时，秦玥儿的丫鬟坠子走了进来。

        秦玥儿道：“下次你记着把柜子里最上隔那方砚台拿过来给阮姑娘用。”

        坠子回想了一会儿，睁大眼睛惊讶道：“那个……姑娘放了两年了都没舍得用……”

        “爱多嘴的东西，你说这么多作甚，照着做就是了。”秦玥儿打断了小玉的话，厉声说道。

        阮画萝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她与秦玥儿认得虽好些年了，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向来是不冷不热，怎么一下子秦玥儿竟对她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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