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管佑佑送走鹰兽人黑羽，又应付了厉好奇的探问，终于有时间，在角落坐下独自思索。

        受人排挤、侮辱，甚至被认为不该存在的杂兽人？

        她捏捏眉心，知道眼下责怪小六六也已无济于事，于是很务实地付了幸福值，查探起那个被自己附身的兽人姑娘的记忆。

        许是因为世界意识出手时这姑娘所留的魂念已经不多，佑佑看到的画面便也十分断续。

        原主生活在类似地洞的地方，洞里生有篝火，外面是大草原，她一般却不怎么出去，食物与银狼族类似，主要是烤肉和野果。

        回忆中主要或者说唯二的人是一男一女，显然是这姑娘的父母。男人比起一般兽人来说可以算的上是十分聪明，因为佑佑从记忆画面中发现他已经掌握了简单的陷阱等狩猎技巧，靠自己就能猎回足够一家人维持温饱的猎物。女人也是外柔内刚，竟会简单的种植，在家不远处与丈夫的陷阱配合，培育有大片浆果。

        他们三口小家而居，当然不是因为发展出了私有经济，佑佑从他们对话中看出，在他们地洞的不远处是有部落的，且在部落内部仍是集体生产。

        佑佑猜测，这一家人可能是因为非同族结婚而被部落驱逐了。

        但这驱逐却也不如想象中那般彻底，因为有时部落会偷偷来年轻人与原主的父亲学习陷阱等狩猎技巧，母亲也会用种植的浆果向部落交换，偶尔可以从部落得到盐、大型野兽的一部分。

        唯一连续的画面在最后，想来也是原主记忆最深刻的片段。

        形状模糊的野兽不知怎么绕过男人设下的重重陷阱，冲进了地洞，画面中充斥着惊恐、尖叫和血腥，然后父亲化成狐狸前去抵御。

        这是画面中第一次出现兽形。紧接着母亲也变身兔子，刨洞把少女绕后带走。

        但那少女却是因为饥饿、缺乏锻炼或是其他，身体竟十分虚弱，跑得很慢。偏那兔兽人母亲兽形娇小，根本驼不动孩子。

        危急中，母亲看中河边断树，爪子刨得鲜血淋漓，才将树洞刨大到孩子能躺进去的大小，然后她将懵懂的孩子骗进树里，自己化成人形将那孩子推进河流。

        最后的画面，是河水飘摇中，少女泪眼模糊，看着母亲和追来的野兽间距逐渐缩小。

        那少女受尽了惊吓，自己得不到食物，又上不了岸，再醒来时，就成了佑佑。

        管佑佑花几分钟看了几个画面，却已看尽那与自己拥有相同面庞少女的短暂一生。

        看完，佑佑的情绪被那少女临死前的绝望与无力填满，久久回不过神。

        她在临死前都在内疚，内疚自己降生让父母的恋情被发现，然后一家人被赶出有族人保护的部落；

        她也在控诉，控诉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明明比大多数族人都优秀，为什么明明他们也是因相爱而结合的伴侣，明明他们任何一个都未违背结契时的誓言，却落得比族人们都凄惨的结局。

        管佑佑无法回应她的控诉，也无法安慰她的绝望。

        并且，将继承，她出生便注定悲剧的命运。

        管佑佑长长叹一口气。

        她化不了兽形。

        商城里伪装化形的一次性道具也已经贵到了佑佑难以承受的200幸福值每次。

        且她没有真正见过小型兽人战斗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因为武力太过弱鸡而被揭穿。

        更何况还有或许早已经看穿她的黑土阿爷。

        佑佑深思熟虑，觉得面对那些单纯可爱的大块头狼狼们，还是说实话会比较好。

        晚上，佑佑在晚饭时来到黑土阿爷、大山族长、厉所在的篝火，向他们坦白了自己的身世故事。当然，指的是关于狐爹兔妈那一部分。

        “对不起，我不是想欺骗大家。初时我记忆很模糊，奇怪自己不会变兽形，却直觉不敢问。直到最近才逐渐记起一些片段，才发现自己是……‘杂兽人’。”

        佑佑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所以不光大山族长他们，周围族人们也听到了。

        伴随着讲述，族人们陆续停下进食的动作，望着佑佑，鸦雀无声。

        佑佑话音落的下一瞬，族人们议论爆发。

        管佑佑捏紧掌心告诉自己不逃避，鼓励自己去听、去面对，却意外发现族人们的反应与自己想象并不相同。

        “佑佑崽小小年纪就被族人驱逐，她阿父阿母还都不是大型兽人，怎么养得活她哦。”

        “怪不得她那么瘦弱，一定是一直挨饿。”

        “可是崽崽有很厉害的异能，她的族群……？”

        有人疑问，却被很快抢了话头回答：

        “你是不是傻啊，高级天赋能量消耗大，崽崽吃不饱，估计最近才觉醒，就算运气好之前就觉醒了，估计也用不出来。”

        “呜呜呜崽崽好惨，怪不得崽崽叫佑佑（肉肉），一定是太饿了。”

        “呜呜呜怪不得崽崽异能一觉醒就会让食物更有能量的办法。”

        不是，她明明很感动来着。大家相处一个多月了，最起码把名字叫对啊，那个黑脸大叔，她叫肉肉，啊呸，佑佑啊。

        佑佑听着族人们很大声的窃窃私语，心情十分复杂。

        突然，黑土阿爷拐棍点地，族人们的声音便也暂歇。

        管佑佑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你说你是从河流上游漂下来的？”黑土阿爷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知道虎兽人吗？”

        “没有虎。好像有豹？我不确定，之前我因为身份原因很少出门，对周围了解非常有限，隐约记得阿母说过豹兽人。”

        管佑佑思索着回答了，突又反应过来，蛮虎族在中部，分明在河流下游。她似乎明白黑土阿爷疑问的用意，怔了怔，认真道：

        “您提起虎兽人是因为‘食谱’吗？我记忆虽断续模糊，但我想我和蛮虎族是没有关系的。

        我虽没去过蛮虎族，但听黑羽的描述，我会的应当比蛮虎族更多。比如食谱，我会的蛮虎族就不会。”

        比以先进繁华而闻名于莽荒的蛮虎族会的还多？

        部落众人惊呼出声，又十分骄傲的样子。

        黑土阿爷却并不多吃惊，仅是猜测被印证地点点头。

        黑土阿爷确实因为食谱对佑佑起过疑心，他以前以为是自己好几年没出门，“食谱”有了新发展，但看到黑羽拿出大量的盐，就意识到佑佑的食谱并不简单。

        他现在提这个，也不过要佑佑当众说清楚罢了。

        黑土阿爷并没有再问的意思，佑佑微感诧异，没想到自己臆想中十分困难的一关竟过的如此轻松。

        不过她这身世真实，本也不惧查验，想来黑土阿爷不问，也是因并未听出什么不妥。

        准备好的台词却是要说完的。

        “之前我自己也一知半解，和黑羽交流过后，我的那种感觉更明显了。”佑佑顿了顿，郑重道，“我的异能，大概是‘智者之眼’，且是五星。”

        族人面色突变，显然是懂得这个异能意味着什么。

        为镇住场子，让族人们觉得自己更有价值，管佑佑也是专门查了系统资料，才在兽世已知异能大全里找到这面“虎旗”。

        这异能是有来历的：“智者之眼”，能看到现实与虚幻的交接，看到旁人无法理解、却必会让部落进步的指示。

        传说蛮虎族之所以比其他部落强盛，就是因为历史上曾出过一个智者之眼异能。

        “这也是‘莽荒’世界意识某次为发展文明的尝试？”管佑佑翘脚问。

        小六六咳嗽应是。

        准确说，整个异能体系都是。

        莽荒的世界意识，可以说是十分任性了。

        早期按喜好随心所欲地创造了智慧生命——兽人。若说这次任性有着许多好处，诸如绝大多数兽形分娩可以减少母体产子痛苦从而降低难产概率，又如兽形可以比人类更好的应对寒冷等。

        那么发现指挥生命武力过于强大，担心植被被破坏从而加强植物，又不得不加强野兽，就可以说是一个恶性循环了。

        您的终极目标是发展文明没错吧？

        手动加强野怪，让智慧生命们每天忙于奔命，哪有功夫艺术文化政治经济啊就是说。

        再然后的尝试就是，企图加强兽人却因为生存环境的艰难而很难跳出恶性循环发挥作用的“异能”了。

        异能聚集不到能量难以觉醒，觉醒了因为用了会消耗能量饿肚子人也很难有机会去用。这也就是佑佑一开始说异能是银狼们不以为意的原因。

        别说有异能就能找吃的，要跳出这个恶性循环，尤其是带领着族群跳出这个恶性循环，是极难的。

        毕竟吃不饱的人脑子都是懵的，看看蓝星古代贫苦大众就知道，吃不饱，一样的智商只能发挥出三分，达官贵族和农奴放在一起仿佛是两个物种。

        不过回想到“莽荒”把世界未来托付给一个模拟经营游戏，管佑佑又觉得这个世界意识的人设还挺一致，整个一个不靠谱就是说。

        话说回来，“智者之眼”虽强，管佑佑自己的到底是个金手指，为了给未来可能出现的变化打补丁，佑佑特意强调，自己的天赋是5星。

        看到族人们的欢喜和黑土阿爷苍老眼皮下的震颤，佑佑知道自己的特意展示达到了效果。

        铺垫已达成，佑佑小心翼翼推出最终目的。

        “我知道杂兽人……”她微顿，半响却选不出合适的词，最终只干巴巴道，“我知道杂兽人不好，但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而且，我的异能，我知道很多，对部落很有用。”少女红着眼，问得卑微又恳切：“我，能不能，不走？”

        说完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掌攥成拳，声音微微抖着，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这却不全然是演的，佑佑内心其实十分忐忑，她不知道银狼们被兽世伦理的影响有多深，不知道她抛出的诱饵对他们是否有足够吸引力。

        那一瞬间她想了许多，最终坚定的却只一个：即便他们说不能，她也会死皮赖脸留下。

        她早已没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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