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长生经

郭子敬飞身来抢白玉朗的尸身，却不想晚了一步，反倒撞在了老蛟的面前。
  老蛟向来忍气吞声，遭受各大宗门盘剥奴役，资源和法宝尽数被夺，要收开悟本来慢火温汤，只不过心中到底意难平。
  此时，想到自己抢夺的日月宗宝物，也是长生门的算计环节，不由得更是怒火中烧。
  几千年修行，修为寸步难进不说，龙子龙孙惨遭毒手，成了各大宗门中的美味佳肴。
  虽然都不是纯血龙族，却也让人心生绝望，厌世苟活。
  此时，身披万龙宝甲，似乎感受到了远古龙族的威严不可冒犯，全身气血奔涌，真就有了几分龙威如海的气概！
  这郭子敬撞到面前的时候，他心中怒火正炽，扬起四爪，猛然朝着对手面门狠狠的拍了下去。
  没有任何招式，只有排山倒海，开天辟地的力量！！
  郭子敬避之不及。
  噗嗤。
  整个人如遭铁锤撞击，脊椎骨断裂移位。
  老蛟又是一抓，将那老家伙瞬间抓成七段。
  如此还不解气，双爪一合拢，将那肉身拍成肉泥，尽数丢进黑洞一样的嘴里，才狠狠的跺了跺脚！！
  爽快！！
  上千年来的憋屈，这一刹那似乎得到了释放。
  原本的积累，此时竟然产生了一种快要突破瓶颈的冲动。
  修行修行，龙族，人族，万族究竟为什么修行？
  天长地久有时尽，谁人不是一浮云！！
  老龙王这几千年来的悲惨遭遇一一闪现眼前，儿时混迹在泥潭沟壑，为鸟兽蛇虫所伤，后来偶得机缘，潜藏在潭底修行，却又被附近宗门历练骚扰，剥掉鳞甲，折断龙角是常有的事情。以后鬼迷心窍，迷恋人类修士，被设陷阱割掉了龙肝，九死一生回来后娶了龙婆，儿女却被当做猎物捕杀。
  那一次从鬼门关出来，都是一次降低姿态的苟活。
  从金色鲤鱼化成蛟龙，自己并不是最优秀的，只不过运气一直不好不坏而已，是一个幸存者而已。
  就像是现在，这万龙甲来的不明不白。
  定然是有人借给自己，为什么借给自己？
  续命，当然是为了买命。
  自己也只能卖命！
  说来说去，就是从尘埃里生长出来的一株龙形植物，全身是宝，但是不属于自己。
  老蛟想到这些，不觉潸然泪下。
  此时，郑昊在老蛟身中，若有所得，身后的玄武虚影陡然不由自主的铺展开来。
  积翠潭眼中，似乎肉眼可见的浮起一座小山，山上万物郁郁葱葱，生机勃发。
  沉睡中的玄龟仰头嘶吼，将那半天中的黑云吞进了腹中，蛟龙却穿戴着万龙甲缠绕在了玄龟身上，渐渐的变得漆黑如墨。
  老蛟眼中的泪无声滚落，却并未有丝毫挣扎。
  东皇钟将其神魂镇压，如同镇纸压住的纸片一样。
  人家是身不由己，他是魂不由己。
  “老蛟，你臣服于我，我助你化龙入长生，是否愿意！！”
  郑昊手中的碧绿树枝，挂着一个金色铃铛，悦耳的声音洗涤着他的灵魂，让他异常开心。
  身上的万龙甲，已经渐渐的和他契合，并且激发了血脉中的传承信息。
  “长生经，竟然是长生经。不对，这是玄武决，是玄武决！！”
  老龙王喜极而泣。
  玄武诀乃是战神殿传下来的神级功法，据说是战神图录领悟者撰写的功法。
  当年玄武真君就是得到了玄武诀修行后，进入了战神殿，观摩高纬度的战神微雕，成为北海最强战力，位列仙班。
  而长生诀，不过是玄武诀的简化版，最大的问题，在于只能得到长生。
  修炼长生诀得人，都需要炼精化气。
  将身体中的精气神转化为长生的能量，从而渐渐失去传宗接代的生育能力。
  龙族人是决然不会去修行长生诀的。
  不过对于自己这种孤独终老的龙来说，已经并无选择的余地了。
  长生门的这群王八蛋，就是拿捏住了自己的七寸，才被他们一步一步拖入其中。
  “主人，我，我愿意臣服于你！！”
  老蛟低下头，从手心中飞出一道金色龙影，落入了郑昊的人偶之中。
  东皇钟上，原来模糊不定的龙须鳌虚影，竟然被金色龙影瞬间盯住，吞噬的一干二净，成了一个精美的雷龙文。
  “该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怪胎啊，我的天啊，我一辈子的长生路都给毁了啊！！我怎么这么命苦！！”
  这时，星空古路上一座漆黑山顶上，一朵乌云突然大哭起来，噼里啪啦的大暴雨打落的山顶上的小茶树东倒西歪。
  “啊，悟道茶，哈哈哈，是悟道茶！！”
  他落下身躯，是一个三丈直径的大乌龟，此时麻溜的掏出一个紫砂壶，摘了一片剑形的茶叶，泡在水中，满脸笑意！
  先前神魂被彻底锁定的沮丧已经抛之脑后了。
  郑昊下令老蛟张开嘴巴，自己驾驭着乾坤鼎从老蛟的嘴里飞了出来。
  “孟青衣，没想到老蛟你名字到还有些文运气息。”

  郑昊盯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龙首鱼身，两只龙角像是麋鹿一样，枝枝叉叉的，却有种金属质感，很是锋锐。
  “老臣这名字，是一过路的道人赐下的，当时说，早晚会有人带我走的。”
  老蛟说完，诧异的看着面前的郑昊，想起了当年那恐怖至极的一幕。
  那道人满脸血污，一颗眼珠翻滚在眼眶外，手里拎着一把三尺青锋。
  沿着积翠潭向西一千多里，到处都是尸身。
  而自己，真是跟着这些血腥味一路追到这里，吃了生平第一次饱饭。
  “小东西，你，倒是胆子不小。竟然敢帮我善后。也罢也罢，你以后就叫做孟青衣，入我门下，到时候混出个钟鸣鼎食，随他去吧。”
  钟鸣鼎食，钟鸣鼎食。
  老蛟盯着郑昊手中的大鼎，脑袋一阵眩晕。
  “敢问主人，可认得一个独眼的道爷？”
  孟青衣垂首弯腰，双脚都有些不自在。
  “哦，你说的是哪个癞头的道人，见过是见过，不过不是很熟悉！！”
  郑昊记得自己刚去万圣龙宫，就碰到过一个道人。
  “主人，你上来，我们边走边说。”
  老蛟跳入水中，身上的万龙甲散开一道道霞光，整个集翠潭都变得有了些许灵气。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看来，这老蛟的修行，怕是很快就要再进一步了。
  郑昊想起来万圣龙宫得到了紫府和天厨，还有那个点化成为水晶牌龙的金丹，心念一动，就翻找了一遍，还真就在天厨的角落里找到了几个玉石的盒子，其中一盒里面藏着半颗天龙丹。应该是万圣龙宫当年的边角料，要不也不会随意丢弃在天厨之中。
  要是有雷劫液，九节莲，倒是可以淬炼一下天龙丹，提高渡劫的概率。
  先去老蛟家里看看再说，而且，这突破也并非是最近的事，还有时间可以准备。
  碧绿的潭水，浮动着一条银白色的长练，在金色的龙鳞波纹下不断的朝着地下潜伏。
  过了一盏茶工夫，到了水底一座宫殿前，宫殿门前立了一块大石碑，上面写了“天上水晶宫，地下芙蓉洞”十个大字。
  这老蛟，嘴上不敢僭越，却也在自家洞府上写上了水晶宫三个大字。到底不是咸鱼，有雄心壮志。
  这芙蓉洞，倒是很符合龙族秉性，“芙蓉帐暖度春宵，却也真的就是个温柔乡了。”
  洞外三四丈之内，均无水流动，门口两个巨大的铁狮子，威武雄壮。
  见到老蛟，两个笨拙的家伙跑上来蹭着他的裤腿撒娇，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这是老十三，老十四。”
  老蛟摸着两个家伙的头，朝着郑昊介绍道。
  两只狮子眼睛里满是恐惧，不断的朝着父亲身后躲避。
  “不怕不怕，这是我们的主人，再也不会有人来抓你们了，从今以后，我们要过上好日子了。”
  老蛟蹲下来，抱着两只小狮子，拍了拍他们的鬃毛，两只又乖乖的走回了石台上，站岗。
  “他们，算的上是狻猊吧？”
  郑昊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骨骼十分粗壮，肌肤之中有着淡金色的脉络。
  这是前些年从虚空里捞回来的，龙族这些年，生活的非常可怜。
  老叫一边走一遍说着，家里只剩下几个上了年纪的鳜鱼婆和瞎了眼的蚌女，陈设简陋，大厅上挂着一幅潜龙在渊的画，波涛汹涌，鳞甲森然。
  “这一幅图，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开门立派，都要摆个古物件镇宅，一说明源流，二也是个身份地位，您见笑了。”
  老蛟请郑昊坐下来，老奶奶送上一杯淡青色的绿茶，颤巍巍的双手发着抖。
  “我看你这藏身处，也并无太多值得留恋的，收拾收拾，我们上路吧。”
  郑昊倒也懒得跟老蛟客气，既然认了自己做主人。那正好，路上有个人出面总比自己事事亲为要好。
  喝了一口茶，边端坐在椅子上，释放出周天星辰大阵，笼罩着整个芙蓉洞。
  因为附近宗门威逼抢夺，这老蛟在前厅放置的都是一些遮掩之物，将自己丢在这里，是想回到里屋，再做定夺。
  而挂着水晶宫，芙蓉洞的地方，又怎么可能简陋如斯。
  两道红光在漆黑的夜幕下跳跃不停，最终都落在了那幅潜龙在渊的画上。
  水运极其浓郁。
  郑昊将乾坤鼎拎起来，朝着那图画中一丢，哗啦啦的水声倥偬，刹那间被吞噬了七七八八，剩下一成不到，整个画面都黯淡无光，焦黄无颜色。
  躲在后院的老蛟心中一惊，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毛病。
  心中焦躁不安，身上的万龙甲虚影忽明忽暗。
  “拼了，只要这一步走对，我就能……”
  他想着，伸手挪开了桌子上的一座假山，身后的金色照壁上，闪出一道巨大的玄铁大门。
  他伸直腰杆，缓缓的走了进去。
  郑昊的周天星辰大阵覆盖着整个芙蓉洞，却发现这洞中似乎还有基本无法探查的所在。

  看来，这老蛟也并非是善与之辈。
  郑昊将五火七禽扇镇压在东皇钟下，用炼器诀将其逐步拆解，一枚朱雀本命羽给彻底的剥离了出来。刚剥离出来，一声清脆的鸣叫破天而出，远处一团泥丸就飞腾而起。
  原来是当年和虚空兽皮一起出现的一枚泥丸，那泥丸中，也突突的直冒火焰，像是一只离家出走的小鸟，听见妈妈的叫声后跌跌撞撞的冲出来一样。
  “南明离火，难道，这东西真的就是当年达摩渡江后练就的南明离火剑！！”
  郑昊伸手将那泥瓦握在手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心中涌现出的缤纷色彩。
  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彩色的长剑。
  南明离火剑！！
  这剑处在有形和无形之间，而且因为达摩抟炼了十九次，其中包含了太多他的修行感悟和天道，郑昊捏在手里，总觉得十分别扭。
  这感觉就是各种不趁手。
  于是，将东皇钟反手一扣，将那扮猪吃老虎的泥丸镇压住后，竟然接连浮现出十九层黑漆漆的世界虚影，虚影之中，一轮又一轮冒着火焰的黑色佛像背朝着众生独坐，影子落在黑黢黢的墙壁上，如同干涸的血渍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来。
  幸亏，我郑昊有炼器诀。
  他手指翻动，手里捏着朱雀本命羽，如虎添翼。
  不多时，就把第一层防御给拆的一干二净，露出了一个带着紫红色火焰圆球。
  看来，达摩还是以自身为鱼饵，骗小朱雀吞噬后进行了强势炼化，并且用自身的法力和西方教的天道作为模型框架，将南明离火生生困在其中，当做了一把本命武器。
  接连破解了三四层之后，那炙热的温度已经无法控制，整个黄庭都被照耀的亮如白昼。
  手中的朱雀本命羽已经化作全身喷薄火焰的大鸟，扑打着翅膀撞击那个隐藏的世界！！
  万万没想到，这朱雀本命羽竟然和南明离火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在这时，小人偶全身焦黑的冲了过来，手中的绿色树枝一拂，南明离火剑和朱雀本命羽都渐渐的冷静下来。
  周天星辰大阵此时竟然顺着星辰的位置，被烧出了无数个大洞，风声水声不绝于耳！！
  两团光芒被翠绿的树枝裹住，朝着远处一株巨大的巢穴遁去。
  那树木上有个枝枝叉叉的鸟巢，此时增添了几分朱红色的虚影。
  郑昊缓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体像是一个破了洞的容器，此时天地灵气从外向身体内倒灌，全身灼热难当，像是走火入魔一般，随时都能燃烧起来。
  不过先前乾坤大鼎中吸收了足够的水运，此时在高温中缓缓弥漫散开后，又缓缓流回大鼎，像是散热一般，始终将身体控制在适宜的温度。
  灵气伴随着大鼎的吐纳，变得不再狂野，就像是经过烹饪的食物，带给身体所需的绝大部分都是营养。伴随着《玄武诀》的运行，郑昊周身被烧穿的窍穴开始吸收天地灵气，磨砺肉身。
  原来，这就是天人合一。
  郑昊心中一直朦胧的感觉此时变得清晰，体内的小宇宙和身体外的大宇宙相互对应，吐纳，交流，就是修行了。
  窍穴和窍穴之间也有了相互影响的震动，气流伴随着震动开始寻找固有的线路，从而形成网络。
  锻体终于突破到了炼空这一境界了。
  郑昊双手一攥，浑身的力量就开始有了小溪奔流的感觉，舒畅，轻松，自然。
  看来，这长生经将自身体内的精气神转化为气，从源头开始，就已经限制了长生的可能性。
  毕竟，自身能有的精气神是有限的，而有限的精气神用来提炼升华为气，那就又变得非常稀少，所以，走长生经修炼，大概率是要走静字一道。
  若是反其道而行之，锻体，开窍炼孔，那么天地的灵气，星辰日月万物山川都是自身的资源，大道就会在规模和质量上得到一个提升。
  既然材料上有如此大的规模差别，那么结构，也就是功法上，差别可能会更大。
  功法结构，也就决定了最后的功能，越简单，越能达到目的。
  当然，这个前提是舍得。
  舍掉百分之九十九，只取其中之一。
  很多时候，这一也是得不到。
  所以，修行，说白了，概率极低。
  而且常常为天道，也就是天地灵气，时代风气和社会结构，功法结构等认知和思维限定，想要超脱三界五行，几乎毫无胜算。
  所以，大多数都会成为天道的奴役。
  自己，这一路走来，会不会也只是在奴役这条道路上狂奔呢？
  恰在这时，芙蓉洞似乎要坍塌了一般，后院一大片建筑在瞬间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一道血淋淋的身影被丢在了郑昊的面前！！
  老蛟！！
  老蛟落地的瞬间，一柄漆黑的长剑朝着郑昊斩杀而来！
  冰冷的剑锋已经触及到了脖子上的皮肤。
  寒冷，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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