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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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诀的新发型受到了一致好评, 连赵玲都夸了几句。
她马尾当然可爱,但短发格外清新灵动,乖巧俏皮, 她又爱笑, 歪着脑袋,眼睛弯成月牙, 星眸闪着光。
是个糖分超标的小甜妹。
摩托车飙车事件后,贺兰诀偶尔还会回味一下“自由”的感觉——她连自行车都没有畅快骑过, 在游乐园里和小孩玩碰碰车就很开心。
她和付鲲鹏的接触也逐渐增多,付鲲鹏打着朋友的名号,相处很有分寸,何况有况淼淼这个联系纽带——况淼淼知道付鲲鹏喜欢贺兰诀,但大家都是朋友, 自由社交, 走到哪一步任由各自发展, 她不撺掇,也不拦着, 是放任派友人。
冬天学校没有午休,贺兰诀回家吃完中饭再去学校, 这也成了她的摸鱼时段, 挤点时间去租书屋或者逛学生街。
她在小吃摊买糖炒栗子, 付鲲鹏路过, 特意过来打招呼。
“怎么总是能遇到你?”
“哥们要约会, 我当司机,正好在这附近闲逛。”
他和况淼淼室友的男朋友是铁哥们, 倒真的常在北泉高中附近转悠。
“我跟两个男生同路过来。”付鲲鹏扭头, 眼睛望向一侧, “那两人,是不是你们班的。”
贺兰诀转身一看——廖敏之和顾超。
两人走在马路另一侧,送了个眼风过来,显然也是看见她了。
“对。”
“那个穿限量球鞋的,叫顾超?是那幢楼的大红人吧。”付鲲鹏语气闲闲,“又帅又有钱,况淼淼跟他走得挺近的,还挺帮他说话的。”
就是前阵子下晚自习,护送贺兰诀回家的男生。
“嗯。”
“另一个呢?那个皮肤白的,刚才下楼梯,看了我好几眼,我寻思我也不认识他,那眼神冷飕飕的,跟冰块一样。”
贺兰诀低头剥栗子,扔进嘴里:“我同桌,廖敏之。”
“你同桌?就他啊。听说是个聋子,说话怪腔怪调的。”付鲲鹏啧了声,“浪费了这张脸,送我多好。”
贺兰诀秀眉猛地往下一压,不高兴:“听说?”
“听谁说的?淼淼告诉你们的?她这样说的?”她语气明显冷淡下来,“他不是聋子,他听得见声音,只是听力障碍,说话也不奇怪,他话说得很好,你们用词能不能尊重下别人。我打电话问问淼淼……”
付鲲鹏看她神色似乎不悦,连忙解释,也不是他直接从况淼淼嘴里听到的,就是大家坐在一起闲聊,有些话传来传去,学姐们说起北泉高中的帅哥,点名况淼淼班上的顾超,再提及廖敏之,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还在顾超那见过真人,人是真的帅,就是有点生理缺陷,跟正常人不一样,没法正常沟通,要不然女孩子早就蜂拥而上,又集体八卦了一番何雨濛的事情。
贺兰诀没想到在付鲲鹏嘴里听见何雨濛的名字。
付鲲鹏见她听得入神,一股脑倒出来:“何雨濛踹她男朋友,不都是为了这个……廖什么来着。她劈腿被逮住,说看他可怜,又是同情又是怜悯什么的,把自己撇了个干净,事情搞大了闹起来,还打了一架,把自己男朋友送进了医院……后来这事也就悄悄过了……”
顾超长话短说,没提及的事情,贺兰诀今天听了个明白。
她手里攥着颗栗子,心绪有一丝抽离,不知是听八卦的心态还是别的,跟付鲲鹏聊了一回,看时间不早,扭头往学校去。
顾超和廖敏之两人杵在校门口,看见贺兰诀飞奔过来。
顾超懒洋洋换站姿,撞廖敏之的肩膀:“走了。”
“你俩怎么在这?”
“等你呗。”廖敏之不说话,开口的人只能是顾超,“看你俩叽叽咕咕聊了半天,那男的又缠上你了?”
“也不是。”贺兰诀扭捏了一下,“我和他……勉强也算个朋友吧,没什么事。”
“没事就行,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啦。”
三个人往学校去。
没有况淼淼,气氛就很尴尬。
顾超面对贺兰诀,总是有点心虚,还好自恋的事只有他和廖敏之知道,不然真要遁地走。
廖敏之又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谁跟他说话,真不如省点力气。
贺兰诀一时也不知道聊什么。
进了教学楼,顾超去了洗手间,贺兰诀和廖敏之走向教室。
只有脚步声回荡在耳边。
“离这种人远一点。”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
声音冷静又克制。
“什么?”
贺兰诀愕然扭头。
“近墨者,黑。你根本不会交朋友。”他漆黑的眼神锁着她,冷淡到近乎冷酷,“什么都不懂。该学习的时候,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这下贺兰诀懂了,知道他说的是谁。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近墨者黑”。
也从来没有因为付鲲鹏,影响过自己的学习。
这人有没有一句能听的话?
贺兰诀冷哼,撇撇嘴:“我当然不会交朋友啊。活该眼瞎,错把冷血蛇当朋友,还被反咬一口。”
“拜托,你才应该,不,我才应该离你远一点。”
廖敏之脸色一滞。
她趾高气扬地走进了教室。
贺兰诀有种炫耀式的逆反心理。
其后某天,她在廖敏之的视线下,跟付鲲鹏去了台球室。
台球,一个从未触碰过的领域。
另一种和贺兰诀完全绝缘的球类运动。
台球室摆了几张球桌,一群男生围着,看见付鲲鹏来,接二连三吹起了口哨。
看来都是熟人。
这群人乌烟瘴气的,贺兰诀本来也没多大兴趣,揣着手悻悻站着,看了一遍玩法:“我走了。”
这条街她也熟,经常路过,往前走就是几家网吧,十字路口一拐,就是商业街,有一爿小吃店和卤味店,她过来买只卤鸭回家。
付鲲鹏把她送走,又折回了台球店。
“大鸟,你新追的马子?”
这群人平日相处惯了,出口成脏,还喜欢来两句港台腔装酷。
“什么马子。”付鲲鹏笑嘻嘻拿巧克力粉砸人,“我妹妹。”
“你姐妹也不少啊。”有人直接唱起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啊,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滚!”
“挺清纯的啊,北泉高中的?到手了没有?”
“急什么?慢慢来,是我的,跑不了。”付鲲鹏一竿入洞。
-
期末考试来得很快。
六门考试,两天半时间,时间安排得很宽裕。
考完之后再补课七天——公布期末成绩,老师讲评试卷,总结本学期的知识点。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寒假,姗姗来迟的春节。
贺兰诀把手机锁进了抽屉,铆足了劲临阵磨枪,挑灯夜战。
考前最后一天。
郑明磊意外出现在高二七班门口,朝贺兰诀点头微笑。
她顶着班上同学的好奇目光,“蹭”地跑出去招待贵客。
郑明磊送了支钢笔过来。
笔身金灿灿的,上面还刻着字,像是比赛奖品。
“幸运钢笔。”郑明磊把笔给她,“笔没有什么特别,但这个奖我纯粹是靠运气得的,很幸运,希望把好运气分享给你。”
贺兰诀握着笔,有点疑惑。
她和郑明磊在学校极少主动来往,以前也从来没送过东西。
“我前几天去自来水公司找我妈,遇见赵阿姨,聊了几句,赵阿姨说你这阵子挺紧张的,熬夜到很晚才睡,还叮嘱我,要是在学校看见你,让我好好鼓励你几句。”
像是赵玲的作风。
“哪有那么夸张。”贺兰诀嘟囔,不过还是感激地把笔收下,“谢谢。”
郑明磊换了个话题,笑容温柔:“贺兰诀,高中已经过了一半,想好念什么大学了吗?”
“没呢。”
以贺兰诀的年级排名和往年北泉高中的录取率,如果不退步,大概只能上个普通二本,哪个学校,还真的不好说。
“没想去首都吗?”
“首都谁不想去,当然要有实力啊。”她有点丧气,“我不行欸。”
就算是首都最差的二本院校,分数线也远超省内录取线。
郑明磊停顿了两秒,缓声道:“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暂时只顾得上自己。我走的是竞赛保送这条路,现在是一月,决赛大概在今年十月份,那时候我们已经在高三……如果保送成功,那我不参与高考,后面的时间自由支配,如果保送不成功,我跟大家一起奋战到明年六月。”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她昂着头看着他,眼神明亮又认真,一如儿时。
“贺兰诀,今年是我们至关重要的一年。”他微微一笑,“要好好学习,只要有决心,就没什么不可以。”
贺兰诀有点焦虑,又有点茫然地看着眼前人。
明年,她就要高考了。
-
第一天考的是语文和物理,拿到试卷,贺兰诀松了一口气。
题型很熟悉——多亏了况淼淼从学姐那拿来的试卷,在某人的刺激下,她真的有好好琢磨某些知识点。
最后一场是英语。
监考铃声一响,贺兰诀放下笔。
这几天她考得很流畅,不管是笔,还是思绪。
十一点半出考场,下午休息,贺兰诀已经跟赵玲提前申请,考完跟朋友在外面玩,门禁时间是晚上八点。
贺兰诀先去找唐棠。
高二高三的期末考是同时进行,考试一结束,学生街人潮汹涌,两个年级的学生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逛,每家店都插不进脚。
贺兰诀很喜欢这种热闹。
两人先去拍大头贴,再找地方吃午饭,下午唐棠班上有茶话会,两人又回了教室。
自己班上人不多,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玩手游,贺兰诀跟同学聊了会天,收到班级群消息,今天班上小集体活动,有搭伙看电影的,有去游乐园的,有人报了个地址,说是班级组织的KTV,喊大家过去玩。
况淼淼一直在找贺兰诀,她在校外的奶茶店,约着贺兰诀一起去KTV。
付鲲鹏也打电话过来,祝贺贺兰诀顺利结束考试,问要不要过来玩,他们那边很热闹。
活动太多,贺兰诀拿不定主意,索性去校外和况淼淼汇合。
况淼淼正在和顾超打电话,顾超今天更忙,赶场子,有三个局。
“我们先去,顾超他跟篮球队那帮人聚会,晚点过来。”
“行。”
两人打车去了KTV,其实也不远,北泉很小,去哪里基本都是起步费。
付鲲鹏打电话给况淼淼,问到哪儿了?需不需要过来接?
贺兰诀疑惑:“我们去哪家KTV?谁组织的?”
“皇家一号,学姐和男朋友搞的。”淼淼低头狂发消息,“人挺多的,付鲲鹏他们都在,有不少高三的学姐学长。”
“不是班上组织的KTV吗?”
“不是啊,付鲲鹏不是也给你打过电话了吗?说我们俩一起过去。”
贺兰诀撑着下巴:“电话太多,我都被你们搞糊涂了。”
去的地方是家综合休闲场所,装潢金碧辉煌,一楼酒吧餐厅,二楼KTV,楼上洗浴桑拿酒店都有。
贺兰诀以前和同学去的都是学校周边的小型KTV,条件普通,纯K歌。从没踏入过这种场所,一路好奇张望,小土鸡一样跟着况淼淼走。
上了二楼,拐进了一间包厢,沉重雕金大门乍一推开,鬼哭狼嚎之音和五颜六色的舞池灯光扑面而来。
躁动又自由的气氛。
音乐鼓点咚咚咚地回荡在屋里,贺兰诀觉得自己的血液和心脏也在鼓动。
与其说是KTV包厢,不如说是派对套房,大厅一溜金丝绒沙发,套房里还有麻将室、私人音乐包厢和休息室。
人真不少,或站或坐,聊天说话,玩游戏打闹,挤得满满当当。
付鲲鹏正在和朋友喝酒,捏着酒杯,从人群拨过来,笑嘻嘻说欢迎光临,聊了几句,又被人拽走。
里有人唱歌,有人玩跳舞毯,也有打麻将,有谈天说地的。
墙角放着几台游戏机,贺兰诀玩的是个捉迷藏的游戏,顺便听旁边学姐们聊天八卦。
服务员送了两托盘酒水过来,玻璃小杯子盛着五颜六色的液体,还浮着小冰块,剔透漂亮。
大家都分了一杯,贺兰诀问淼淼:“这是什么呀?”
“雪碧兑的果汁酒,有点酸酸甜甜的,跟啤酒度数差不多吧。”
贺兰诀的老爸有喝啤酒的习惯,每年夏天,贺兰诀都会在老爸的酒杯里嘬两口冰啤酒,她端着杯子,小口抿了下,橙子和菠萝味,混着一点酒精,酸酸甜甜很清凉。
屋里又闷又热,大家都脱了外套,脸上都浮着红晕,贺兰诀坐了会,已经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到处找水喝,桌子上的果汁酒还有剩余的。
贺兰诀又抿了一杯。
再过一会,她摸到自己面上滚烫,身上软绵绵的,觉得不对劲。
“淼淼,我们回去吗?”
“怎么了。”况淼淼摸她的脸颊,“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有点头晕。”她眼睛微饧,懒洋洋提不起劲来。
包厢里的人进进出出,已经换了一波面孔,连付鲲鹏也不知道哪去了。
“你去洗把脸。”况淼淼看时间,“这边也快散场了,顾超还有一会就过来,等他来了,咱们一起走好吗?”
“好。”
包厢里就有洗手间,不过一直被人占着,贺兰诀出了包厢,沿着走廊的指示标,出去找洗手间。
长长的走廊贴着暗紫色的壁纸,壁纸上一圈圈漩涡状的花纹图案,暗红的地毯也是花的,贺兰诀走过去,只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从洗手间出来,贺兰诀眯着眼睛往回走,已经迷路了。
明明这边传来音乐声,一样的走廊,一样的包厢门,一样的房间格局和陈设,桌子还搁着一堆酒瓶,却是空荡荡的。
“那边那个。”几个在走廊的男生看着贺兰诀摇摇晃晃路过,“不是付鲲鹏追的那个妹子么?”
“怎么走隔壁包厢去了?”
“大鸟不就在里头睡觉么?”
几个男生对望了一眼,笑容邪气:“开搞了?”
“不是还没追上么?”
“这不是机会来了?”有人扬起下巴,“把门锁了,关上一晚,你们说大鸟要不要谢我们?”
贺兰诀站在空荡荡的包厢里,愣了几秒。
走错了吗?
大门“嗒”一声阖上。
贺兰诀回头,过去拧门把手。
纹丝不动。
她那一点半点稀薄的酒意,瞬间吓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拍门喊叫,没反应。
狂按屋里服务铃,也没反应。
贺兰诀慌了,贴在门上,扯着嗓子喊人。
没有带手机,她是穿着毛衣出去的,手机塞在外套兜里,外套书包都在包厢里。
付鲲鹏被门外的声音一吵,那点酒劲也过了,摇摇晃晃从沙发上爬起来,开门一看,也是愣了。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隔壁太吵,我们挪了两箱酒过来拼酒,我喝多了,在这躺会。”
有同伴,贺兰诀心里的害怕退却了大半。
“我走错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门突然关上了。”贺兰诀问他,“你会开门吗?这门拧不动。或者打个电话,让服务员过来看看,这门怎么回事。”
夕阳的余晖投射在壁纸上,浅黄的绒面壁纸,折射着金粉的亮光。
屋里就他们两个人。
难得的独处时间。
付鲲鹏看她慌慌张张扭门把手,心里懒懒的,说不出的舒畅,好整以暇倚着门:“我手机没电了。”
“这门隔音效果贼好,你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而且是密码锁,你再晃门也没用,把门弄坏了,还得赔。”
“对了,晚上十二点,清洁工统一打扫卫生,会有人进来。”
贺兰诀小脸刷地一白,晚上十二点,家里要急疯了。
“那怎么办?”
“慢慢等呗。”付鲲鹏往沙发上一靠。
“我不能等。”贺兰诀急得跺脚,“我要回去了。”
“急什么,隔壁要是能发现丢了两人,肯定会找的,我们等着就是了。”
贺兰诀转念一想,她不在,况淼淼总能发现的吧,两个包厢就在隔壁,总有人能听见一点声音吧。
她就守在门边,找了个啤酒瓶,咚咚咚、咚咚咚敲着门。
付鲲鹏没个正形,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天。
一个小时后。
贺兰诀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余晖退出窗户。
她奔到窗边——外面是一堵围墙,还围着防盗网。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贺兰诀无头苍蝇一样撞在门上,回头看沙发上的人,“付鲲鹏,你能不能想个办法。”
付鲲鹏半眯着眼,默默看她很久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兰诀没由来心慌。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懒洋洋走过来,倚在她身边,似笑非笑,“别哭丧着脸,笑一个?”
他语气飘着暧昧:“你怎么那么爱笑啊,看见人就要笑,一说话也笑,说完了也要笑。”
“我现在没笑。”贺兰诀悄悄往旁挪了一步。
她毫无笑意,甚至快哭起来了。
付鲲鹏倒是吊儿郎当笑了。
他往前迈一步,微微弓着腰,表情还是嬉皮笑脸的,眼神却盯在贺兰诀脸颊上,认真打量她。
窗外天色昏暗,包厢里的灯光也是暗的,很安静,安静得近乎诡异。
付鲲鹏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力,贺兰诀突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回荡在胸膛里,一种本能的不安泛起,她神色紧张,后背紧贴着大门,注视着眼前。
他笑嘻嘻撑着脑袋,长腿一跨,把她拦住,嘻皮涎脸:“当我女朋友,我想办法把门打开。”
“不行。”贺兰诀脸一沉,直接拒绝。
“那没办法,咱只能在这耗着了。”
贺兰诀缩了下肩膀。
他看她那副楚楚可怜又慌张的模样,笑容有些得意。
“你亲我一下,我来开门。”他指指脸颊。
“不行。”贺兰诀嘴唇颤抖了下,脸色很难看:“你快把门打开。”
他笑了笑,舌头刮着后槽牙,手臂撑在门上,身体支出一点空隙,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女生。
偶像剧里,女孩子都喜欢这个“壁咚”姿势。
付鲲鹏直觉贺兰诀不讨厌他。
无人的空屋,暧昧迷离的灯光,激烈的强吻,强势的拥抱。
女孩子嘛,都喜欢欲拒还迎。
贺兰诀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屏住了呼吸,缩紧身体,悄悄往下滑。
付鲲鹏猛然凑过去。
她尖叫一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付鲲鹏捉住她的手腕。
微凉、纤弱、柔软、无骨,攥在手里,酒意和心闸轰然开了。
-
廖敏之去了网吧。
家里没有电脑,他想查点资料,下载些文件,要么去顾超家借用电脑,要么来网吧。
网吧里都是人,廖敏之找了个角落,登录□□,国内和日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他和老爸廖峰都是□□联络,快过年了,廖峰托人寄了点东西回国。
班级□□群里一直有人说话起哄,讨论的都是吃喝玩乐,他瞥见几张KTV的自拍照,把群消息关了。
顾超发消息过来,问他在哪,廖敏之回了两句,没打算参与班上的活动,在网吧留到傍晚,退机准备回家。
出了网吧,外面也是人头济济——这一条街算是北泉市的网吧街,汇集了几个学校的学生。
自行车停在马路边,廖敏之步行过去,几个男生明显带点醉意,勾勾肩搭背,晃悠悠从街那头走过来,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
他瞟了眼。
不认识,但其中有个人见过两次,经常出入顾超那幢楼。
“你们说付鲲鹏会不会搞?”
“那KTV包厢有套,够他一夜七次。”
“追了那么久,连手都没摸过,要我说有什么好追的,北泉高中的女生个个都傲得不行,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睡起来没劲。”
“……”
廖敏之盯着那几人的嘴巴。
语速很快,口型不完整,他勉强能读出几个词。
廖敏之低头看手机,班级群里,况淼淼下午一直在群里聊天,贺兰诀也冒过泡,两人在一起。
他眉头微敛,握着手机,头脑空白了几秒。
任怀曼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买了薯条和炸鸡,廖可可眼巴巴等着他回去。
廖敏之跨上自行车,朝着家的方向去。
路过一副KTV广告牌,彩色串灯缠绕着话筒和音乐符,灯光跳跃在夜幕里,像一眨一眨的眼睛,俏皮地凝视着他。
廖敏之猛然刹住自行车,沉沉地吁了口气。
他低头按手机,修长十指在冷风中微颤——贺兰诀删了他的□□,而且,他并没有存她的电话。
【顾超,找一下贺兰诀。】
【找一下况淼淼,问问贺兰诀在哪儿?】
顾超没有回消息。
廖敏之等不及,直接拨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
一遍遍,等待电话接通。
顾超第一次接到了廖敏之的电话。
破天荒的诡异。
“喂,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这里太吵,我没听见。”
“我听不见。”手机里声音沉闷又急促,“如果你能听见我,顾超,找一下贺兰诀,找一下况淼淼,问问贺兰诀在哪?看看我的消息,回我的消息。”
廖敏之贴着手机话筒,重复了一遍。
况淼淼和顾超在一起。
顾超去KTV打了个照面,那边正好要散,一帮人出来吃晚饭,找了家海鲜大排挡,男生们聚在包厢里说话,女生们在外面点菜。
“贺兰诀在哪?”
“她早就回家了。”况淼淼微讶,“怎么了?”
廖敏之的电话紧接打过来。
“找到了吗?她在哪里?”廖敏之对着话筒,“我身边有人,你直接跟我说话。”
他直接拦了一个路人。
“廖敏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况淼淼,兰诀她回家了。她在KTV喝了两杯酒,可能有点头晕,说想回家,然后她去洗手间。再然后,我们玩了会,顾超也过来,大家收拾东西走。兰诀不在……有人说看见她先走了。”
况淼淼说道最后,已经接近吞吞吐吐,面色疑虑:“我没注意,我走的时候没看见她的书包和外套,我想也是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顾超皱着眉头,拿况淼淼的手机给贺兰诀打电话。
“贺兰诀的电话没通……要不然去她家问问。”
那路人把声音复述给廖敏之。
廖敏之盯着路人口型,咽了咽喉咙,声音紧绷锋利:“哪个KTV,你们在哪个包厢?”
“建设东路,皇家一号,二楼左拐第一个套房。”
他一张脸冷若寒冰,蹬着自行车,调了个头,飞窜出去。
天已经黑透了,他觉得贺兰诀不至于蠢到这程度,会在那家KTV留下来。
-
KTV招牌极其惹眼,廖敏之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扔,飞奔进去,直接去了二楼。
包厢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门口堆着两箱空酒瓶,等着人拖走,最上头扔着个书包,拉链上吊着只小熊玩偶,白色的羽绒服外套。
廖敏之扑进去,只有一个保洁在拖地,拖把在地上划出水痕。
“贺兰诀?贺兰诀?”他声音沙哑又模糊,音调怪异。
“人早就走光了。”
隔壁包厢门开着,付鲲鹏黑沉着脸,在洗手间处理伤口,他脸上被挠了几条指甲痕,虎口也被划破了一道。
地上都是啤酒瓶的玻璃碎渣。
廖敏之看见满地的玻璃渣,瞳孔猛然一震,全身血液宛如冻住,攥着青白的拳头闯了进去。
付鲲鹏从洗手间出来。
“贺兰诀。”廖敏之挨个房间搜人。
“别找了,她不在。”付鲲鹏龇着牙。
地上的玻璃碎渣,沾着血迹。
“她人呢?”
“我哪知道?”
“贺兰诀人呢?”廖敏之目光如寒刃,盯着他脸上的指甲痕。
“你不是聋子吗?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付鲲鹏心里也郁卒到呕血,冷脸,“这里没人,要找人去别处找。”
廖敏之摸着地上的啤酒瓶。
“你对她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付鲲鹏啐了口,扭头就走。
廖敏之脸色还是凝重的,疾步过去,眼神已经几乎锐利到阴戾。
锋利的啤酒瓶直直往前砸。
付鲲鹏暗觉不对,警觉往旁一闪,扑面而来是一记重砸。
两人扭打在一起。
论打架,付鲲鹏大概也没有输过。
可眼前这个人像个疯子。
不管他拳头和腿怎么招呼,这人仿佛要弄死他,死死地钳住了他的喉咙,付鲲鹏始终挣扎不脱那只手,两人滚在一起,拳打脚踢,把地板砸得嘣嘣响。
不知何处抓来的玻璃酒杯,沉重又迅疾砸在他眉骨和太阳穴。
付鲲鹏眼睛剧痛,眼前金星乍闪,发出一声惨叫。
廖敏之听不见声音,只朝着人最脆弱的地方下手。
“贺兰诀呢?”
“走了。真走了,刚走没多久。”付鲲鹏眉角血汩汩淌下来,“我没碰她,真的没碰她。”
包厢有高中生斗殴。
刚才的确有个小女生,埋着头,匆匆跑出了KTV。
廖敏之沿着路左右张望,一路飞奔找人。
强烈的心跳,像耳鸣,扑通扑通回荡在耳道里。
“贺兰诀——”
冷风刮过,刺骨冰寒,也让人心惶惶。
贺兰诀低头走得飞快,边走边哭,边走边抹眼泪。
半是羞愧半是难堪。
还有这个年龄强烈的羞耻感——欺骗、抛弃、虚伪、丑陋、愚蠢这些字眼都浮上来。
昏暗路灯下那个纤瘦的人影。
她只穿着米白色的毛衣,走在人行道里侧,藏在阴影里,像瑟缩在黑夜皎洁的花。
“贺兰诀——”
贺兰诀仿佛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语调焦灼又奇特,她开始往前飞奔,脚步声踏踏踏紧跟上来。
旁侧超市门前有个花坛,贺兰诀绕着花坛走,躲在枯萎的枝藤下。
她用冻僵的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往下淌。
廖敏之默默站在她面前,长长舒了口气,递过去一张面巾纸。
贺兰诀咬着唇,拧了下身体。
纸巾锲而不舍递在她面前。
她接了,把纸巾捂在自己眼睛上。
手帕纸很快洇出水痕。
有窸窣声音,而后是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她肩头,贺兰诀往后退一步,甩开肩膀不肯穿,廖敏之拽着羽绒服的衣襟,弯下腰,直接把衣服拉链拉上,把她整个人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只露出一双泪意汹涌的眼睛。
贺兰诀被衣服的温热烫得发抖,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胀痛得睁不开。
廖敏之又递过去一张纸巾。
她的眼泪一直汹涌,默默地往下淌,好像没完全有声音,他盯着她,不确定她是不是有发出声音,只是知道她肩膀剧烈抽动,委屈至极的模样。
面巾纸哭湿了一张又一张。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再也没有能擦眼泪的东西,她依然倔强地拗着脸不看他,两行清泪淌下脸颊,滚进了衣服里。
贺兰诀开始神经质地搓自己的手背,搓脸颊和额头,一遍又一遍,仿佛想擦掉什么痕迹。
“他碰你哪里了?”他目光阴冷,薄唇抿得很紧,“我们报警……”
贺兰诀哭得更大声了,手背重重地抹过自己脸颊。
他拉下自己的袖子,蒙住指腹,用衣袖反复搓她的脸颊,把她的脸颊搓得通红发烫,再搓她的额头,她的手背。
力道很重,火辣辣的疼,仿佛脱了层皮一样。
“没有了,全都搓没了。”他最后一遍遍抹她的眼角,声音微凉,焦灼不耐烦,“别哭了。”
眼泪渗进了他的衣袖,冰凉凉贴着他的皮肤,仿佛又是滚烫的、刺痛的。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贺兰诀哽咽,睁着肿胀酸痛的眼睛,泪眼朦胧看他一眼。
她一双乌黑的眼眸浸泡在泪液里,发红的眼眶肿着,眨一下坠满泪珠的羽睫,像闪闪躲躲,受伤哀鸣的小兽。
廖敏之的心停顿了万分之一秒。
他语气带着寒意:“你怎么那么笨。来者不拒,都不挑朋友的吗?”
贺兰诀抽抽搭搭,提起嗓子,又哭得实在说不出话来。
他站在她面前,无奈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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