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不负星辰

“我……”沧宁刚要解释，突然想到隔墙有耳，便拉了下司命的衣袖，示意他进院子再说。

        沧宁随意走进去的这处院子，名叫不负星辰，是当年重黎主神给这几个小院子取的名字里，宁岚神尊最喜欢的一个。

        这小院子立在一方仙气缭绕的小湖上，湖中养着数十株睡莲，一进门便是一阵荷香扑鼻，沧宁推门进来先是愣了愣，又赶紧里里外外查探一圈，见院中的确无人，才将司命拉入屋内，关紧了门窗，一脸神秘地问他：“司命，你是不是我的好兄弟？”

        “那是当然！”司命连忙点头，他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既然如此，对我的身份，须得保密。”沧宁抬手按了一下覆在脸上的面罩，压低了声音，对司命说道：“本来他们是不让界主上来修行的，是我求了沉言神尊才能有机会来到这太虚上境。”

        沧宁并没有对司命说出自己长得像境舟神尊的事情，自沉言神尊让他遮了脸才能入太虚上境开始，他终于觉得，这实在也没什么好炫耀的，一不留神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把你最引以为傲的俊脸给遮起来了。”司命了然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埋汰了他一句。顿了一下，又问：“那你这三百年到底去哪里了？”

        一提到这事儿，沧宁就觉得丢脸，实在不愿再次讲述自己那奇怪的经历，只敷衍道：“就是出去溜达的时候误入夕雾山中去了。”

        “就是那传说中山中一日，世间百年的地方？”司命瞪大了眼睛，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半晌，他抬手拍了拍沧宁的肩，叹道：“那你还能活着出来，也算是命大。”

        沧宁不愿再提夕雾山的事，便叹了一声，转了话题，“对了，青丘那姑奶奶怎么也上来了，就她那点修为也能选上？不会是走后门了吧？”

        提到这事儿，司命倒是乐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语气间尽是幸灾乐祸，“那还不是因为您，英明神武的冥主大人！”

        沧宁不解：“关我屁事？”

        司命叹道：“您老魅力太大，那白月华自听闻你失踪后，便日日嚷着寻你，就被青丘那一众老狐狸关了禁闭，那群老狐狸先是说等她修到上仙就放她出来，且从此不再反对她嫁给你，这白月华倒也争气，短短一百二十年就突破境界修至了上仙，不过恰好错过了太虚上境的第一批选拔，于是那群老狐狸就又说，若是她能再加紧修炼，被选入太虚上境，那就算是以后让整个青丘陪嫁，也是可以的。所以……”

        青丘白月华爱慕冥主之事三界皆知，自打她是个还没化作人形的小狐狸开始，就天天往冥界跑，以至于后来冥主听到她的名字，都忍不住想躲起来。

        听司命这样讲，沧宁眼角直突突，他想了半天，终是疑惑地看着司命，“我都躲了三千年不见她了，难道是我之前拒绝的不够直接吗？””

        “那倒不是。您拒绝的可一点都不委婉。”司命摇摇头，白月华纠缠沧宁的那段日子，每每沧宁都十分凶狠地将她踢出冥界，并明确告知人家自己不喜欢狐狸身上的味道，更不喜欢她白月华。可偏偏他们青丘的人都是死心眼，就算沧宁再凶狠，白月华都没有放弃。

        司命一度觉得冥主沧宁实在不知好歹，青丘虽有些没落了，可那白月华也是三界数得上名号的大美人，又是青丘狐帝的亲孙女，将来可是会继承青丘做女帝的，人家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性格也好，十分活泼热情。

        司命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堪称三界完美女仙的姑娘，放下身段，苦追冥主数千年，冥主大人是如何做到丝毫不动心的。但在知道沧宁为宁岚神尊心动的那一刻，司命终于还是想通了，原来冥主眼中根本瞧不上三界任何一位女仙。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多管那闲事。”沧宁嘟哝了一句，开始悔恨自己两千岁时大发善心替小狐狸出头狂揍熊精的善举了。

        司命叹了一声正欲开口，突然听闻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便住了口与沧宁对视一眼，捏了一个诀溜走了。

        沧宁以为是白月华也认出了自己，所以寻了过来，心中顿时一慌，在屋内绕了两圈，最后心一横冲到门口打开了门，探着身子，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瞪着来人。

        宁岚回到南御殿第一件事，就是来寻沧宁，她还是想再探一探他的元神，看是否与境舟有关。

        跟着他的气息，一路寻到不负星辰。

        听他屋内似乎有人在讲话，刚要敲门时，屋门突然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紧接着她便看到了他探出身子，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表情。

        他离得很近，被面罩覆住的鼻尖都几乎要碰到了她的鼻子，而面罩上面翻腾而出的羽翼也在她额头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痕。

        宁岚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也几乎是相同的场景，带着玄色凤羽面罩的境舟打开房门想要吓唬自己，还没等他作出表情，那面罩上的银链子却勾住了她的头发……

        宁岚心跳猛然一滞，还是认出来眼前这人是沧宁，顿时眼角一抖，抬手将他推开，皱眉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淡漠清冷的声音响在沧宁耳畔，沧宁这才发觉自己认错了人，呆了一瞬，连忙就后退一步恭敬行礼。

        “神尊……”

        宁岚并未与他计较，只是侧身踏入屋内，示意他将门带上。

        沧宁连忙照做，然后站在神尊对面，盯着她额上那道细小的红痕，紧紧皱起了眉，他才来太虚上境第一天，就误伤了神尊，沧宁心中十分愧疚，恨不得将自己掐死在原地。

        宁岚见他一副仿佛因做了什么大错事而惶惶然的样子，心间没缘由的就跳了一下，沉默了一瞬，她淡淡开口直接喊了他的名字：“沧宁。”

        沧宁刚要回答，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冥界送来的小仙官玄星，连忙就敛了神色，恭敬道：“神尊，弟子是玄星。”

        “在本尊面前，你无须如此。”宁岚抬眼冷冷地看着他，似漫不经心一般问道：“是沉言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吧？”

        沧宁心中大惊，神尊真不愧是神尊，果然任何事都逃不过神尊法眼。

        见已露馅，沧宁也不再坚持，干脆抬手摘了面罩，露出那张颠倒三界的俊脸，尴尬笑道：“让神尊见笑了。”

        宁岚第一次认真仔细地看他这张脸。

        沧宁这张脸与宁岚记忆中的境舟极为相似，只是他眉心多了一枚细小的红痣，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差别，尤其是那双眼睛，多情中透着微微的淡漠，笑起来胜过万千星华。

        宁岚一时看得失了神。

        太虚上境之外的人，并不知道宁岚神尊已经恢复了记忆，沧宁亦如是。他只见她看的出神，便以为是这张脸再次吸引到了神尊，心中正感叹就连神尊也会反复被同一张脸吸引，就见宁岚已经恢复了淡漠神色，从袖中摸出一枚墨玉麒麟坠子递了过来。

        沧宁连忙抬手接过，盘在坠子上的麒麟神兽栩栩如生，上好的墨玉握在手里透出一股暖意。

        他觉得这坠子十分眼熟，但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拿在手上反复看了一遍，沧宁眼中突然露出一些惊喜来，目光灼灼看向宁岚，“神尊，这是送我的吗？”

        自他接过坠子起，宁岚便紧盯着他和坠子，却见麒麟坠在他手中并无任何变化，甚至连三百年前在冥界初遇时的异样都不曾有了。

        而趁他观摩坠子的时候，宁岚又暗自施法在他体内探查了一番，结果却依旧如之前那般，除了经脉有些紊乱，并无任何异常，而那体内的元神，也并不是境舟。

        宁岚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悄悄做完了这一切，正想取回麒麟坠离开。

        却见他眸中闪着惊喜的光芒，不知为何，宁岚心头一跳，突然就十分坚定地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与境舟有着某种关联，哪怕此刻麒麟坠和他的元神并无任何异样。

        宁岚没有回答，伸手又将坠子握回自己手中。

        原来不是送给自己的啊。沧宁眼中光芒顿时黯淡了不少。

        宁岚看在眼里，忍不住就问他：“喜欢吗？”

        “喜欢！”沧宁连忙就点头。

        宁岚并不想外人知道境舟之事，故而也没解释，只淡淡说道：“待百年后，你若考核通过留在了太虚上境，本尊便赠你，可好？”

        宁岚当然不会将这墨玉麒麟坠真的送给他，只是心想到时候随意去金匮那边挑一个相似的给他就好了，何况他到时候未必能通过考核。

        而沧宁却以为神尊是想以此激励自己好好修行，顿时心里就一阵感动，觉得宁岚神尊并不似看起来那般高冷。

        沧宁眼中重新聚起光芒，郑重点头，“神尊放心，弟子一定会通过考核，留在太虚上境！”也会留在你身边。

        “嗯。”宁岚微微点头，想起来他失踪三百年之事，便问道：“你这三百年都去了哪里？”

        “啊？”沧宁听她冷不丁就转了话题，愣了愣，搓着手指极不情愿地答道：“只是不慎落入夕雾山中罢了。”

        怪不得三百年毫无音讯。

        宁岚了然，正想再问些什么，眼风里便瞧见灵光跑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提醒沧宁戴上面罩，灵光神君便抱着一个还沾着泥土的酒坛子冲了进来，见到宁岚就喊道：“神尊，您在这里啊，可算找到您了！”

        说着目光朝一旁瞥了一眼，瞬间，灵光神君怀中的酒坛便掉落下来。

        沧宁眼疾手快忙就抬脚接住，再往上一挑，酒坛便牢牢地落在他怀中，粉袍上顿时沾满了泥土。

        他倒也不在意，只是笑道：“灵光神君，酒还是要拿的稳一些，不然就可惜了这一坛佳酿了。”

        “你你你！”灵光呆呆地看着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终于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我我我什么？”沧宁学着她的样子，笑意吟吟。

        灵光连忙就转头看向宁岚，却见神尊一副淡然的模样，登时更觉惊恐，便就靠到宁岚身旁，指着沧宁，磕磕绊绊道：“神，神尊，他他他……”

        “他不是。”宁岚淡淡开口，站起身来，指了指被沧宁放在桌上的面罩，嘱咐道：“沉言说的不错，你这张脸的确不适合出现在太虚上境，出门记得带好面罩，切莫再让他人看了去。”

        沧宁应了一声，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宁岚神尊不是不记得境舟神尊了吗？刚刚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记起来了？

        正想着，就见她们要往外走，连忙就将酒坛给灵光递了过去。

        灵光颤颤悠悠地接过来，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确认了他真的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人以后，才小跑两步追上了早已出了屋门的宁岚神尊。

        沧宁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倘若神尊已经记起了境舟神尊，那自己岂不是已经引起了神尊的注意？

        待她们身影完全消失在不负星辰的时候，沧宁这才回过神来，终于发现自己满手满身都是污泥，就连白色的鞋子上也没能幸免，便就赶紧传了法诀又把司命揪了过来。

        司命刚从他这边回到隔壁自己院子里，正收拾好了，打算休息一下准备赴宴，正沏了一壶茶，想润润嗓子，冷不丁就被一道强大的仙力拽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正看到一身脏兮兮模样的沧宁。

        “司命！我问你，刚刚师尊有没有去找你？”沧宁紧张地看着他。

        “没有啊。”司命见他如此，一脸狐疑，“师尊没事找我干嘛？”

        看来宁岚神尊只来找了自己。沧宁心中暗暗想道，果然，自己的确凭着这张脸，成功引起了宁岚神尊的注意。

        顿时心中一乐，便眯起眼看向司命，语气中还带着些娇软的韵味：“司命~~~”

        司命眼皮一跳，心想冥主大人露出这幅样子准没好事。

        果然，下一秒，沧宁便撇了撇嘴，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司命啊，你来侍候本君沐浴更衣吧！”

        “……”

        此刻，司命十分后悔报名参加了太虚上境的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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