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1幻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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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四万年前太虚上境的第二日，宁岚隐隐感觉到，境舟变得有些奇怪。

        昨夜他突然晕倒在南御殿门口，还是祈宵将他背回了中庆殿。

        可他醒来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看她的眼神变了，看到祈宵时，更是眼中带刀。

        祈宵无辜又局促，悄悄拉着她问了好几次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境舟师兄生气了。

        她随意编了个理由敷衍了过去，心中却暗自怀疑起眼前的少年人，是不是也如自己一般，突然闯入这四万年前。

        宁岚记得当时沉言带着查到的叶钦与祈宵相互勾结的证据前来与她一起商议，只说了个开头，便察觉有异，匆匆出去给境舟的小院子布了一道水神结界，说是他还昏着怕出事。

        这结界刚布置完，就真的出事了，一道咒法迅速穿过整个云栖院，宁岚闭上眼之前，看到沉言也倒了下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四万年前了。

        但她几乎可以确定，从她踏入太虚上境开始，这里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一方幻境，因为她在这里见到的所有人都是四万年前的样子，包括因为境舟晕倒前来探望的沉言，也包括境舟——当然，是昨夜晕倒之前的那个境舟，如今眼前这个，她并不能十分确定。

        境舟作为千秋主神的亲传徒弟，又是司战灵神，一向体魄健硕，这次突然晕倒，来了不少人探望。宁岚想问他，却无奈人多眼杂没找到机会，只好打算先回南御殿向重黎师尊打听一下祈宵的事情，等大家都散去了再来看他。

        临走前，她将祈宵喊了过来，嘱咐他留在这里陪着境舟，并告诉他这是代表南御殿，祈宵郑重接受后，她才转身离开，成功错过了那病床上的年轻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南御殿的院子里，几位创世主神正围着茶台品茶闲聊，不知道是谁先提到了徒弟，千秋瞥着重黎，笑眯眯道：“师兄啊，你家这小阿岚越长越精致，倒是将他们几个毛小子迷得团团转。”

        重黎谦虚道：“哪能比得上师妹你当年的风采，他们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不能当真的……”

        清辉捋着发须，叹道：“师兄此言差矣，依我看呐，小阿岚的确很是招人，沉言那小子昨日还跟我说，如果下回再出远门，能不能让他来南御殿借住呢。”

        秋孺却笑道：“我倒是觉得翡邙那小徒弟十分可爱，与我那个一板正经的徒弟正合适！”

        翡邙瞪了他一眼，“我可看不上你那个榆木疙瘩的徒弟，还是咱们沉言和境舟活泼灵动的，更适合小沐。”

        秋孺被噎了这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一道火红的身影就风风火火闯进了院子。

        “哎呀，小阿岚回来了啊，怎么不在中庆殿多待一会儿，我那逆徒该伤心咯！”千秋主神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向宁岚的眼中充满了喜欢。

        宁岚拱手一一行礼，而后抬头看向自家师尊，“师尊，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师尊解惑！”

        重黎倒也没什么避讳，只含笑看着爱徒，问：“什么事情？”

        宁岚看了看这他身旁的几位主神师尊，想着对他们来说，大约也不算什么秘密，便直接开口问道：“敢问各位师尊，祈宵他究竟为何会入太虚上境修行？”

        重黎回道：“先前不是与你说过吗？他家人都不在了，为师见他可怜，收入南御殿教养。”

        宁岚看着他的眼睛，见他一片坦荡，似乎并没有任何掩藏，而其余几位神尊也神色无异。她微微蹙眉，质疑道：“天地间无亲无故之人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急切，几位神尊都愣了愣，都敛了笑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重黎手一挥，南御殿大门应声合上，他微微一叹，“你想问什么？”

        “弟子只想知道其中缘由！”宁岚跪了下来，语气略带激动，“关乎天地苍生，还请诸位师尊告知实情！”

        如果能知道原因，或许就能找到一切祸事的根源和解开一切的办法。

        许久的沉默过后，还是千秋主神先开了口，带着略略地惊疑和郑重，“宁岚，你是不是也已经看过混沌图了？”

        混沌图？千秋主神为何要如此问？难道混沌图中可以窥探这一切？那境舟岂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才会在斩杀魔神的最后关头收手吗？

        宁岚突然就明白了，顺势回道：“是，还请师尊再为弟子解疑！”

        几位主神都各自叹了叹，重黎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已经看过混沌图，那为师也不再瞒你，但愿你和境舟可以找到阻止一切发生的办法吧。”

        宁岚心中一惊，师尊这话的意思是——早就料到所有一切会发生，并且境舟果然是知情的吗？

        重黎主神又一挥手，耳边风声呼啸，众人所处之境从南御殿变成了一方秘籍，这里与神谕台很是相似，只是陷在无尽的黑暗中，在这黑暗中有零零星星的光亮微微闪动。

        重黎手指轻轻点上一处光亮，瞬间幽冥血海便出现在大家眼前。

        “小祈这个孩子，说来也算可怜。玉清圣境送他过来的时候，说他算是鬼族之后，他父亲是第五重天的鬼族二皇子荒蔚，母亲是万花灵谷的少谷主花棠，二人结合后，因鬼族杀戮业力，花棠诞下了一名天生就具有邪骨魔气的婴孩。”

        宁岚大惊，混沌天神曾有传世之令，若天地间出现天生邪骨，不论人神，当即诛杀！祈宵是后来因为炼化浊气才入魔的，那这天生邪骨指的应该是玉心，没想到那她竟然是天生魔气，怪不得她能那么快就将力量炼至恐怖之境。

        “为了不让神界发现此事，他们将这孩子送去了万花灵谷，试图以最柔和的花木之术压制邪骨魔气，原本前面三千余年都平安无事，可毕竟这孩子天生邪骨，终于还是因为一时运功不当，激发了体内魔气，万花灵谷的众位仙师长老合力压制，并从万花典籍中寻到彻底消灭魔气的办法，便是引一丝浊气入体，让浊气与魔气相互抵消，但这孩子也会因此失去仙力变成凡人。可如果不救他，这孩子体内的魔气便会膨胀吞噬他的元神，因此，荒蔚与花棠来幽冥血海就是妄图收集一丝浊气救。”

        说道此处，展现在大家眼前的幽冥血海前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他们先是跪倒在驻守神将面前，求他们放一丝浊气出来，驻守神将不为所动，将他们赶走。

        他们才刚走，又来了一众人试图进入幽冥血海取浊气，还动了手，驻守神将与这些人打了起来。

        “天刑在与那群歹人的打斗中，误伤了突然折返而归的花棠，区区仙体怎敌神力，更何况，天刑奉命驻守幽冥血海，对觊觎浊气前来的仙神，一向是用上了十足的神力，没有丝毫留情的。所以，那花棠当场就魂飞魄散了。荒蔚见爱人已逝，提着兵刃就冲向了天刑……”

        画面逐渐混乱起来，天刑上神与一众人打得激烈，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重黎继续讲道：“那日，前来幽冥血海的所有人，都被天刑和天牢当场斩杀。荒蔚与花棠，也在其中。而后，玉清圣境天启宫将小祈送到了太虚上境，说他就是花棠与荒蔚的那个孩子，只是……”

        重黎眼中带上了疑虑，“鬼族的人说他是荒蔚唯一的儿子，可小祈身上，并没有邪骨，为师也亲自去过万花灵谷，并没有什么发现。想来，大约是天启宫的情报也不是太准。”顿了顿，又道：“为师怜惜小祈的父母是因天刑之过而去，就将他留了下来。”

        话音刚落，耳边风声再起，他们又回到了南御殿的院子中。

        宁岚呆了半晌，才将师尊所言一一消化，她总算明白了原因。

        当年，万花灵谷因为某种原因，把玉心藏了起来，主神师尊没在万花灵谷找到玉心，因此只断定那天生邪骨之人是荒蔚唯一的儿子祈宵，可同时他们在祈宵身上并没有发现邪骨，又觉得他可怜，才将他留在太虚上境。

        她又想起祈宵对玉心那种漠不关心甚至联合外人也要弄死她的态度，突然就更明了了，祈宵定然是知道一切的，他知道他的父母因何而死，他或许对玉心也是怀恨在心的。

        “阿岚？”重黎的呼唤声让宁岚回了神，她转头看过去，却见其余几位主神师尊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这院中只剩了他们师徒二人。

        宁岚略一犹豫，开口喊了一声师尊，试探性地问道：“或许那天生邪骨是真的呢？祈宵真的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重黎摇头：“没有，为师去过第五重天了，荒蔚在鬼族并不受待见，小祈也一样，过得并不好。”

        宁岚坚持道：“可是师尊，万一他还有个姐姐妹妹之类的呢？他如今还不到三千岁，与万花灵谷说的修炼三千年实在也对不上啊！”

        重黎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突然笑了笑，叹道：“阿岚，你可这天地分立多久了？”

        宁岚不明所以，还是答道：“自混沌天神开天辟地，已过四十余万年。”

        重黎道：“不错，这四十万年中，自太虚上境化世以来，吾等创立天地人三界，法度规则，皆由太虚上境制定，可这天地间，有其原本就与混沌天神同存的自然法则，这是天神都无法改变的。”

        宁岚没太听懂：“师尊，弟子不明白，天地法则与此事有何关联吗？”

        “阿岚，已经发生的事情，纵是天神也无法改变，你能做的，唯有及时止损，避免更大的祸端。”重黎的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又带着些殷切，“阿岚，师尊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师尊你——”宁岚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师尊他或许知道一切，包括她来自于一切已经无可避免的四万年之后。

        “明白了就好，不必说破。”重黎拨弄着手中杯里的茶叶，淡然一笑，“一切事情都讲时机，阿岚啊，不必心急，时候到了，自然会云开雾散。”

        这下宁岚更加确定了，师尊绝对是知道所有事情的！

        那他方才那番话，是在告诉自己，即便提前预知了一切，还是不能阻止四万年后已经发生的事情吗？那倘若这事情还没有发生呢？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里是一方以自己的意识为主的幻境，那么在这幻境中做任何事情，大概都不会影响到真实的世界，千秋主神刚刚提到了混沌图，用混沌图可以窥见天机预知未来，先前因为混沌图一直都在中庆殿，她对此并不太了解，如今有了这次机会，她定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就算不能阻止祈宵和叶钦，最起码她要知道他们的目的和计划，绝不能让三界覆灭于他们的阴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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