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外面天放晴了，水位似乎因为阳光的蒸发作用看起来降了一些。这使得所有人的心情都有所好转。而幸运远不止于此，正当几人准备下水出发时，眼尖的李寅忽然指着远处道：“你们快看，有船过来了！”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两个中年男人开着小型电艇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驶来。

        “这里！”李寅和方小楼激动地朝船夫招手大叫：“这里有人！”

        两名船夫看见了他们，把小艇靠了过来。

        “两位大哥，你们是来救援的吗？”李寅母亲扒着窗户期待地问。

        “是啊。”两个中年男人道，“我们是隔壁市的，听说这里被水被淹了，好多人困在城里，我们就把平日在河里钓鱼的船拖过来救人了。”

        海平面突然暴涨，大量沿海城市受灾。由于受灾面积太广，联合政府还没商量出什么可行的救援方案，附近一些热心的老百姓已经开始自发零散地组织救援了。

        从海啸发生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看到救援者，李寅母子和方小楼都感动坏了，刚上艇就开始对好心人千恩万谢。

        有艇坐苏杞和韩溯之自然也不会硬要游泳。于是五人带着小黑，正好坐满一条小艇。一个男人载着他们回程，另一个人继续去前面寻找别的受困者。

        “大哥，真的是太谢谢你们了。要是没有你我们可就惨了！”李寅从包里掏出一瓶全新的矿泉水递给开船的男人，“您渴不渴？先喝口水吧。饿的话我们还有点饼干。”

        男人一只手继续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李寅手里接过水瓶，顺便用袖子抹了把汗：“谢谢，我正好有点渴。你说这天怪不怪？前两天还下大暴雨呢，今天太阳就这么厉害了。平常三月底哪有这么热啊？”

        李寅说：“我也觉得今天好像突然升温了……不过热点也好，赶紧把积水都蒸发掉吧。”

        “是啊。我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城里发这么大洪水，这得多久才能退下去啊？”

        苏杞和韩溯之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

        大概开了十几分钟，前方能看见起伏的丘陵了。男人把船停下：“这里水很浅了，你们自己走过去吧。我还得回去救其他被困的人。”

        众人对男人又再三感谢，男人只是笑着摆摆手，坚决不肯收任何酬谢，放下人后就把小艇开走了。

        这里的水位已经到腰部以下了，几人又泅水走了一阵，地势陡然升高，终于上岸了。

        脚踩到陆地，没改造过基因的三个人都感觉捡回了一条命，从没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要不是手里没有鞭炮，李寅甚至想放几串炮仗好好庆祝一下。

        李寅母亲想起来就后怕，拉着苏杞的手说：“小杞，这趟多亏了你和你朋友。不然我们现在还待在家里。我们家在那么偏的位置，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救援队搜到我们那里！”

        苏杞只是说：“没事了就好。”

        李寅母亲想到被淹掉的城市，难过地叹气。

        几人翻过山道走了一段，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开阔，周遭的建筑也逐渐变多，是下一个城镇到了。有了城镇，自然也就有车可以搭乘了。

        李寅母子是出来投奔亲戚的，李寅的舅舅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沙洲市。这会儿他们已经去心似箭。尤其李妈妈，一把年纪这么折腾，早就快虚脱了，恨不得立马长出翅膀飞到弟弟家去休息。她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

        “小杞，你跟你的朋友们有地方去吗？”李妈妈向苏杞等人发出邀请，“没有的话跟我们一起去我弟弟家住几天吧。他家房子大，挤挤能住得下。”

        苏杞略一犹豫，拒绝了。他跟李寅早晚要分开，不如就在这里分开：“不用了，谢谢阿姨。我朋友已经安排好住处了。你们自己去吧。”

        “那，也好。”李妈妈没有力气说服别人了。正好不远处有她能坐的公交路过，她眼睛都快黏在公交车上了。

        李寅有些舍不得跟苏杞就此分开，但为了照顾母亲的身体，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啊，回头手机联系！”李寅挥手，“拜拜，苏杞。拜拜，韩哥、方哥。”

        匆匆道别之后，李寅扶着虚弱的母亲上车离开了。

        李寅走后，方小楼看看苏杞，又看看韩溯之：“我们现在去哪儿？”

        苏杞也看着韩溯之。

        “先到山上找个酒店住下来吧，”韩溯之小声说，“休息一天，我得查点东西。”

        这次的海啸烈度跟他上一次经历的不一样，导致他从灾区逃出来逃很狼狈，也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安排。他需要弄清楚目前全球的灾情程度，调整下一步的计划。

        苏杞没意见。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安排，完全属于走一步看一步。

        附近就有个租车点，于是三人租了辆车就往山上去了。

        苏杞开车。韩溯之跟小黑抢前排座位，由于小黑的武力值不敌某个比狗更狗的家伙，它只能委委屈屈地跟着方小楼一起挤进后排去了。

        路上方小楼不好意思骚|扰司机。他在后排偷偷观察了韩溯之一会儿，开始跟韩溯之搭话：“哥……我叫你韩哥，可以吗？”

        昨天他们一直在逃难，他都没什么机会和韩溯之交流。虽然他最开始对韩溯之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自打知道韩溯之会算命以后他就很好奇了。加上昨天看到韩溯之在水里跟旗鱼搏斗的英勇姿态，现在他对韩溯之充满了敬佩。

        韩溯之回头瞥他：“你还是叫我老大吧。”

        “老、老大？”方小楼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苏杞。他以为这两个人里面苏杞是更说了算的那个，难道他搞错了？

        “你看他干什么？”韩溯之不高兴，“我是你老大，他是我老大，有问题吗？”

        被安排到食物链底端的方小楼连忙摇头：“没、没有。”

        “那不就结了嘛！”

        “……”

        苏杞微微摇头。他问方小楼：“你没有要去找的亲戚吗？”

        提到这个话题，方小楼眼神瞬间黯淡了：“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他跟他的赌鬼父亲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对方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母亲去世以后在他在这世上就算孑然一身了。

        “朋友呢？”

        “我也没有朋友……我跟你说过，我是个扫把星转世，跟我做朋友的人最后都会被我拖累……”方小楼又开始自怨自艾，“其实，我昨天很可能已经拖累过你们一次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水里居然会有那么大的鱼，那么大的鱼居然还正好来攻击我们……”

        韩溯之和苏杞不由面面相觑。连小黑也偏过头看了方小楼一眼。

        “你是说，昨天那些鱼是被你吸引来的？”苏杞问。

        “可、可能是的。”方小楼怯生生地说，“我这人就是这样，各种匪夷所思的倒霉事都会发生在我身上，然后我身边的人也会被牵连。”

        韩溯之哑笑，正打算说点什么，苏杞却抢在他之前开口了：“我不觉得这跟你有关系。”

        方小楼说：“你不知道，我……”

        还没等他例数出自己经历过的各种倒霉事迹，就被苏杞打断了：“就算你身边的人遇到了什么坏事，那也是他们自己的命。这个世界上的大多人都是不幸的，而且各有各的不幸。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小楼呆呆地看着苏杞。他感觉苏杞似乎也曾经历过什么，不然不会说出这么悲观的话来。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苏杞和方小楼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咦，真的有这么多人倒霉吗？”韩溯之摸着下巴，打破沉默，“为什么我感觉我的运气就非常好呢？难道是因为我特别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吗？”

        苏杞、方小楼：“……”

        小黑：“汪汪、汪汪汪！”吐槽啊，你们快点吐槽他啊，为什么要让我一条狗扛起如此重任？

        韩溯之转身对方小楼笑了笑，把手伸过去拍拍方小楼的肩——虽然他的笑脸隐藏在面罩之下，方小楼并看不到——然后他收回胳膊，语气笃定：“你要是扫把星转世，我就是吉祥星下凡。放心吧。不管你的厄运再强，我的好运都更厉害！你就安安心心做我的小弟，碰到任何事我都能帮你逢凶化吉！”

        方小楼将信将疑：“真、真的？”

        “废话！”

        小黑忍无可忍地龇牙，发出嗤嗤的声音。

        扯淡声和狗叫声让车内狭小的空间热闹极了，苏杞被吵得耳朵疼，调高车速，加快向宾馆驶去。

        ……

        亚洲联合政府气象监测局办公室。

        陆局长用手机不停拨打几个电话，可拨出去的电话始终没有人听。他焦虑地来回走动，地面都要被他的鞋底磨出火星了。

        大约坚持了半小时，他拨出的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陆局长连忙捧住手机，“亚述署长？是亚述署长吗？？”

        过了好几秒，电话里才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亚述署长，我前天汇报的情况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反应？”陆局长语速极快，“这不是开玩笑的事，牵涉到几千万人，政府的各部门必须尽快行动啊！”

        电话那头只是叹气。跟陆局长的焦虑比起来，亚述署长的语速听起来实在很不紧不慢：“陆局长，你也说了事关重大，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这么仓促草率地做决定，就马上执行呢？既然牵涉到几千万人，肯定需要时间来商讨完善的方案嘛。”

        “但是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时间啊！”陆局长急得要爆粗口了，“全球的气温每上升一度，海平面就会升高27米！就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全球的气温已经升高了25摄氏度！也就是说海平面会上升接近7米！！天知道它是不是还会继续上升？我们必须最快地转移海岸城市的民众，否则受灾人群会越来越多的！”

        “你也说了天知道会不会，那说不定不会呢？没准过两天气温又降回去了呢？”亚述署长仍然慢悠悠的，“陆局长，你只是个气象专家，你根本不知道转移几千万民众意味着什么，会造成多大的混乱。说服几千人放弃家乡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那为什么不把气象局监测到的结果公之于众呢？！只要民众知道气温升高，城市很快会被淹没，他们肯定会愿意离开啊！”

        “绝对不能公开！”亚述署长听到这话，态度猛然变得严厉起来，“这消息一旦公开，社会马上就会陷入恐慌和混乱，导致的后果甚至比海啸本身都严重得多！陆明生，你看看现在全世界有哪个洲政府公开这个消息了吗？没有，一个都没有！”

        陆明生哑口无言。

        一场巨大的天灾降临，它带来的困难已经不是任何一个政府可以轻易解决的了。每一个部门的官员都不敢担责任，于是比起面对，他们宁愿选择逃避、拖延和甩锅。官员们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没完没了地开一些根本得不出结论的会议，然后向上天祈祷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亚述署长语气稍缓：“陆明生，如果你有亲戚朋友住在海岸城市的，你可以私下通知他们离开，不过我不建议你把真实理由告诉他们。这是绝对的机密。万一消息泄露，我想你的下半生应该会在监狱里度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可是……”陆局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把电话挂断了。

        陆局长目瞪口呆地看着暗掉的屏幕，又气又急，重重把手机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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