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未泯佩帏香 > 三十六第章 只影向灯(6)

三十六第章 只影向灯(6)


宁之笑道:“这怎么能叫享受,你应当说名士风流。”

        丹遥道:“风流没看出来,这穿堂风倒是不小。”说毕轻轻将那窗子掩了一掩。

        范鸿铮道:“若是冷了就来这边烤烤火,”那边厢秦宁之早就腾出一个位子来,又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丹遥过去瞧茶几上的菜,心不在焉道:“还不是你那酸梅酒好喝得紧,润秋喝得多了,我把她送回去休息。”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秦宁之袖口脏兮兮的,便又向范鸿铮处挪了一挪。

        范鸿铮道:“你忘了我才被润秋那油手碰过,身上也不干净。”

        丹遥道:“好赖你这身袍子颜色颇深,你看宁之那袖口污渍,简直是触目惊心。”

        秦宁之笑道:“你这个词用的极为考究,看来我若是不去换一件衣裳,倒是对不起了。”说罢起身。

        范鸿铮拦着道:“你可不要这样子惯着她,咱们坐下吃喝咱们的。”

        秦宁之笑道:“其实我也觉得这袖口油渍碍眼的紧,正想去换一件衣裳来,又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冷清,正巧丹遥来了。”

        他这样说,范鸿铮倒不好再拦着,只好道:“那快去快回罢,天冷火寒,仔细去的久了这炭盆也要凉了。”

        秦宁之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他兄妹两人,反倒安静下来,丹遥偷觑哥哥脸色,仍旧是一派平静,便没话找话道:“你们在这里绿蚁新焙酒,喝的也是那个劳什子的葡萄酒?”

        范鸿铮漫不经心道:“你自己看不就齐了?”

        丹遥登时有些下不来台,虽然早就知道秦宁之带了什么样子的酒来,此时也只好装模作样去看,这时却瞧见那玻璃瓶子里装着满满的葡萄酿,在零星炭火照耀下折出跳跃的光,倒是十分中看。而柴窑色的米酒坛子,最多在火光下亮了一分,站在瓶身瘦长的葡萄酿旁,更显得又矮又胖。然起身轻提,坛中酒早就所剩无几了。

        丹遥坐下来一手掌酒坛轻晃,笑道:“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喝酒呢。”又就手凑近闻了一闻,一股辛辣味道扑鼻而来,不由皱眉道:“这个味儿,真是冲,你们怎会喜欢?!”

        范鸿铮微微一笑,浅浅的饮了一口,道:“喜欢酒,不一定是喜欢这酒的味道,而是喜欢这个味道产生的遐想。”

        丹遥无语,只觉得哥哥这半载未还,变得有些酸文假醋,只听范鸿铮道:“你看那用来酿酒的粮食,你就想啊,它经历过怎样的雨露阳光,还有那些种田的人,他们经历过怎样的生活?所以这酒就不单单是酒的滋味了。”

        丹遥道:“那照你这么说,同样的一杯酒,不同的时辰品味,还能有不同的味道喽!”

        他转过头来直视着丹遥的眼睛:“你倒是有慧根,这也才是我们爱酒的理由。”

        丹遥哂笑道:“还我们?你自己一个还不够?”

        范鸿铮道:“这说法还是玉笙教的。”

        丹遥惊讶道:“他……竟然喝酒么?”

        范鸿铮笑道:“他不但喝酒,还会抽烟,不过这一回把烟给戒掉了,因他妹妹不喜欢。”

        丹遥想,原来他对自己的妹妹,倒是百依百顺。可转念一想,一个女子,不仅会做好喝的酸梅酒、好吃的蜜饯果,还会谆谆叮嘱,不厌其烦,任是谁不对她百依百顺呢?对比之下,似乎自己这个妹妹做的十分不合格,然而想到润秋,又觉得自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丹遥踌躇了一会子,惴惴开口问道:“玉笙哥的妹子,也是上过新学的么?”

        范鸿铮放下酒杯道:“你今日怎么对他妹子这样感兴趣,总不能是因为吃了人家几颗果脯的缘故?”

        丹遥笑道:“恰是这个意思,因吃着这几颗蜜饯果子味道好极,所以才相见伊人模样嘛。”

        范鸿铮道:“你若为男儿说这话,可是有几分登徒子的意味了。据玉笙说,他这个妹妹,确实没有上过新学。不过也不妨事,傅家老先生原是前清考取过功名的学问家,教教自家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

        丹遥暗自思忖,既然没有读过新学,想必也没有机会接触什么时兴的自由恋爱,前儿出嫁,当为媒妁之言,便小心翼翼道:“那玉笙哥是读过新学的,自家妹子循了旧俗嫁人……他作何想法呢?”

        范鸿铮没说话,丹遥也不敢说话,盆子里炭火“噼啪”之声格外灵清,火光滚动跳跃着肆意蔓延,给桌子上安静的杯盘肴馔,都镀了一层触目的红。

        范鸿铮终于开口:“他妹妹的婚约,是他母亲生前给定下的,他们做儿女的,总归是不希望违背已逝至亲的意愿罢。”

        丹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正色道:“可如果她的母亲看到自己女儿,只因为一份儿传统的性格,只因为没有受过新式的教育,就被夫家冷落,那这做母亲的,又该何其难过呢?”

        范鸿铮没说话,只低着头两手交握,指关节却是被挤压的发白。丹遥这时才瞧见哥哥的鬓角,似乎有一根银发,大概这一桩婚事到如今,哥哥也该是矛盾的罢。然而想了一想,有些话仍是不吐不快:“大表姐说,如今的媒妁婚约就像是天下雨,虽则是淋着你,可也没落下旁人,都是遵着一个孝顺的名儿,你是委屈,人家许家的女儿,难道不委屈?”

        盘子里炭火不那么旺,丹遥便捡起火钳子在炭盆里拨弄,成白灰色的碳块儿一瞬间土崩瓦解,显出下头还未烧红的不部分。这时窗外忽然起了一阵劲风,将那碳屑尘埃尽数吹过来,险些迷了丹遥的眼,正兀自揉弄之际,手上一空,原是范鸿铮将火钳子拿了过去,不紧不慢道:“别这么大力气拨弄。”

        这一招太极之法却让丹遥有些生气,起身道:“我们同为女儿,那一点闺阁心思也不难猜,嫂子学做菜,学香包,做了虎头鞋冬至赠予小宝,其实说到底都是为了你。这前前后后风波种种,你是在北京眼不见为净,可她在这深宅大院儿里头,个中委屈滋味,谁又能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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