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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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沉默了一瞬,险些破功,“多谢壮士相救。”
这时连翘也‘醒’了,怯怯地躲在池鱼身后,偷偷打量几人。
池鱼那一双明眸半含着泪,看向老三,无辜又惹人心疼。
老三黝黑的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姑娘不必言谢,救命之恩…恩…”竟一时结巴起来。
“壮士不必担心,救命之恩,小女子定当涌泉相报。做牛做马,也还上您的恩德。”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三有些急躁,觉得池鱼误会了他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上去松了池鱼和连翘身上的绳子,让两人下车,解释道:“去山上的路崎岖不平,走不了马车,两位姑娘要受些累了。”
连翘赶忙下去扶着池鱼下了马车,池鱼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地踉跄了一下,倚在连翘怀里,“我们理解。”
“姑娘没事吧。”老三上前一步,想去扶住池鱼,却被连翘抢先了。
“无事,只是刚下马车,有些头晕罢了。”池鱼虚弱地扶着头。
“那我们就出发了?”
池鱼点了点头,从连翘怀里出来,“不需要蒙住眼睛吗?”
老三哈哈一笑:“不需要,绵山山路弯弯绕绕,第一次走的根本记不住。”
池鱼哑然,不知道老三是真的把她们当做受害者,还是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也无法追究这件事。只得等着老三下一步的动作。
老三让人将拉马车的马卸下来带走,自己拉起一辆运粮食的驴车,将池鱼和连翘的行李放到车上,腾出一块空地,让池鱼坐在上面,自己拉着驴走在前面。
发现马车的男子也有样学样,邀请连翘坐在了池鱼后面的驴车上。
士兵们陆续被绑成两排,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净,蒙了眼睛,被拿着砍刀的男人围住,走在前头。
池鱼这才看清,他们是被土匪用绳网套住抓起来的,许多人鼻青脸肿被打的不轻。池鱼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不过如此也好,省去他们虚假地做一番戏再被抓起来,受更多的伤。
但是,也让池鱼明白无论老三是否相信她们,他们是真的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这一认识,池鱼稍稍放了心,没放在心上,就不会对她们有太高的戒备。
“姑娘,我叫许三茂,家里排老三,你叫我三哥就成。”许三茂害羞地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池鱼被打断思绪,缓过神来,故作羞怯道,“小女名叫余思思。恩公叫我思思就好。”
身后发现马车的男子也凑到连翘旁边,笑嘻嘻地说,“我叫许四福,前面那个是我亲三哥,你叫什么呀?”许四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身量挺高,浓眉大眼,没有他哥那般黝黑。
连翘微微瞪大了眼,似是有些惊讶,“奴婢叫莲花,是前面那个小姐的婢女。”
许四福摆摆手,“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在我们这没有等级之分!”
“好…好的。”连翘手指绞在一起,声音怯怯地。
“思思姑娘为何被这些人抓起来?”许三茂回头看向池鱼。
池鱼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小女子是景庆府的人,父亲是那里的粮商。”
“景庆府?我记得离梁川府还挺远的吧。今年那一片都大丰收呢。”老三羡慕道。
“是啊,今年丰收。”池鱼语气讽刺,声音有些哽咽,“小女父亲的生意不大,局限在景庆府周围。去年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景庆府今年会有天灾,粮食颗粒无收。”
“父亲为了大赚一笔,去年几乎倾尽家财偷偷存了一大批粮食。结果,今年不但景庆府大丰收,连着周围的府城也都大丰收。父亲存的粮食便卖不出去了,积压在手里。”
“听说梁川府今年遭了天灾,朝廷拨了银子,要找粮商买粮。父亲用尽所有人脉搭上梁川府知府,将手里的粮卖了出去。听说梁川府常年有灾,需要买粮,父亲便想长久地搭上这门生意。见梁川府知府后院空虚,便将我送给了知府。希望我勾住知府,保住他的生意。”
“梁川府知府把我放在后院,一直没有碰我。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成为父亲利益的牺牲品,在异乡了此残生。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说要将我送给其他人。说那人多年只有一个女儿,让我为他开枝散叶。我不愿,他便将我绑了过来。”池鱼情到深处,掩面哭了起来,“可怜我那婢女,从小跟着我,与我情同姐妹,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还要陪我受苦。”
连翘见池鱼哭了起来,飞快地跑下驴车,抱住池鱼,轻言细语安慰着:“小姐,我不苦。小姐在哪我就在哪,有小姐的日子就是好日子,是最甜的。”
池鱼反抱住连翘,泪止不住,“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好。”连翘窝在池鱼肩头。泪也落了下来。
主仆两人被自己编的故事感动得泣不成声。
可怜许三茂许四福两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应付当前的场面。
许四福硬着头皮说道:“思思姑娘,莲花姑娘放心,我们都是打家…不是…劫富济贫的良匪,寨子里的人都很友好,会很喜欢你们的。”
池鱼两人哽咽着,“多谢恩公宽慰。”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土匪的老窝。果然如许三茂所说,绵山里面弯弯绕绕,去往土匪窝的路更是七拐八歪。池鱼几乎没有记住。后面还有人跟着,一路清理驴车行路和人走过产生的痕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池鱼感叹着。
但是,他们竟然开辟出了相对平坦能走驴车的山路,而且十分隐秘,这让池鱼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寨子里,藏了能人。池鱼对接下来的旅程有点期待了。
进了寨子,粮食要被拉走储存,池鱼和连翘便拎着行囊下了驴车。两兄弟本想要帮两人拎着,却没争过,只得由着两人。
两兄弟将拉着的驴车交给别人,没有跟去送粮食,领着两人去住处。那四十个士兵不知道被带去了哪。
池鱼低眉顺眼地跟在许三茂身后,偷偷观察着寨子。
寨子不算很大,房子建筑都很完备,像是举村迁过来的。一路上,都是些老弱妇孺,好奇的打量着池鱼与连翘。老人们妇女们时不时地调侃兄弟俩,说两人领回来了媳妇儿。
寨子里的男人很少,除了去下山打劫的几人,池鱼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几个。
池鱼很快被带到了许三茂家。许三茂家里只剩兄弟二人,母亲李氏和妹妹许小满。十年前一场大雨,位于与梁川府相邻的闽江府的闽江决堤,发了洪水,波及梁川府。许三茂的父亲在那场洪水中去世,大哥二哥也被洪水冲走,至今生死不知。
许三茂家不大,小小一个院子五脏俱全。
一进院子,许三茂和许四福就大声喊起来,“娘,小妹,我们回来了!”
“三哥,四哥。”厨房里弹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来,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袍,面黄肌瘦却难掩其清秀,看见池鱼和连翘,有些怔愣,缓了一会,突然大喊:“娘。三个四哥带媳妇儿回来了!”
许三茂许四福两人赶紧呵止许小满,“不要胡说!这是客人!”
“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大喊大叫的?”里屋探出来一位年逾半百的妇人,是李氏,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出来。
“娘。”许小满赶紧跑过去扶住李氏。
两兄弟见李氏瘸了腿,也顾不上许小满刚才乱说话的事,也大步走了过去,“娘,你的腿怎么了?我们哥俩这才走了一天。”
李氏摆了摆手,“没事,上山挖菜摔了一下。”又看向池鱼两人,招呼道,“两位姑娘快进屋。”
池鱼和连翘福了福身子,“多谢夫人。”又介绍了彼此。
“哎呦,”李氏笑着摆了摆手,“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就是一乡野村妇,叫婶子就成。姑娘们快进屋吧,一会就开饭了。”
池鱼两人点了点头,缓步走向里屋。
“坏了,锅里还烧着饭呢。”许小满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快步跑向厨房。路过池鱼和连翘身边,还不忘悄悄与两人说一声,姐姐抱歉。说完还吐了下舌头,飞快钻进了厨房。
池鱼含笑摇了摇头,与连翘进了屋。
李氏招呼兄弟俩给池鱼和连翘拿了凳子。两人拘谨地坐下。
池鱼从包裹里掏出几两碎银子,递给李氏,“小女与家妹可能要在贵府叨扰几日,这些钱就做小女与家妹的房钱饭钱。”
两兄弟刚要推辞,被李氏一眼瞪了回去。李氏只象征性的拿了一点,“没什么叨不叨扰的,就这破房子,吃的住的用的了几个钱。我拿一点,赶明给你们多做几顿好吃的。也不要管他们俩恩公恩公的叫了,跟着小满叫三哥四哥就好。”
池鱼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心里却想,幸好没有去学唱戏,这一天天的演戏太累人了。
晚饭是蒸红薯和炒野菜,味道还算可以。吃过了饭,许小满便带着池鱼两人去了另一间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边摆着一个生了霉斑的柜子。
许小满说这个屋子平时是她和母亲在住。
两兄弟不知道从哪捣鼓出一张木床和被褥来,放在房间的另一侧。还贴心地围了帘子,隔出一方空间来。
“思思姑娘,莲花姑娘,家里比较破,怕你们住不惯,委屈你们了。”许三茂挠了挠头。
“没有没有,”池鱼慌忙否定,“我们有一个安身之所就已经很知足了。这还要多谢你们。”
兄弟俩站不住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说让两人好好休息,飞快地跑了。
池鱼和连翘脱鞋钻进被子里。池鱼看着眼前漏着洞的破布帘子,心里有些动容。
连翘凑近池鱼耳边,轻声道:“郡主,他们都挺好的,我不想让他们死。”
池鱼轻叹一声,将连翘按回被子里,“其他都还好说,抢劫朝廷的赈灾粮饷可是杀头的大罪。不是我能说得算的。睡吧。”
连翘难过地闭上眼。
池鱼也躺回床上假寐。注意着几人的动静。她常年习武,听力极好。
过了一会,她便听见兄弟两人悄悄与李氏和许小满说了她的身世。几人说了一些同情她们的话,没多久,就各自回到了屋子里。
池鱼没想到这出戏反响这么好。
两兄弟住在隔壁。半夜,压低了声音说起了话。
“哥,思思姑娘和莲花姑娘真可怜,我就知道狗县令和知府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嘘。”
许四福声音压下来,不说话了。
许三茂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知府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两位姑娘的话也不能全信。万一她们在说谎,是混进来的奸细呢?”
池鱼放回肚子里的心咻得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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