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呆在现场一上午跑来跑去很是疲惫，顾沿吃完饭便回宿舍睡了个午觉，下午依旧在工地上忙活。因为园区检查，很多事情需要准备，顾沿也跟着他们忙活到天黑才回去。

        回去后便在办公室等何老师，只是等到天都黑透了也没能见着他。

        她早早的就给何老师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他没回。

        顾沿撑着脑袋，顺着窗外看向围墙外那一排排钻天杨，橙黄色的街灯周边飞舞着团团转的夜蛾，残存的光亮里还有一个个类似于仙人掌的架空电线杆。

        何老师也曾见到过这样的景象么？当他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候。

        他也会这么多愁善感么？

        应该不会吧，毕竟技术部很早以前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而她，果然还是不习惯一个人。

        等到晚上十点，何致都还没回来，微信里的对话也没再更新过，顾沿拖着身子回了宿舍。

        陈影见她有些沮丧，问她：“怎么了？”

        顾沿摇头，说不出的疲惫感：“明天园区检查。”

        陈影愣了一下：“园区检查我们不用去的。”

        她当然知道她不用去，园区检查都是各部门领导和负责人，可就是啊，技术部的负责人还没回来……

        想到这里她更疲惫了，摇摇脑袋爬上床，扯上被子，闭眼。

        兴许是在工地上跑了一天真的累了，陈影关了灯没多久，她便感觉自己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何致背着背包，天才刚刚亮，她想过去跟他打个招呼的，可是怎么也起不来，眼看他的背影就快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耳畔电话响起，不是闹钟，是来电铃声。

        顾沿眯眼，艰难的伸手去摸。

        电话那头直奔主题：“你拿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去会议室，把签过字的变更洽商单和方案也拿过去。”

        “？？？”

        顾沿还在睡眼迷离，神志不清的她完全没听进去一个字。

        电话那头有些急促：“我这边出城有些堵车，回不了办公室准备这些，你先帮我拿过去一下。”

        是何老师，顾沿总算清醒了，可是清醒的大脑很快被问号填满：“开会？”

        “对，八点钟到会议室，技术部要有人在，你先替我过去，我很快就回来。”

        听着声音，顾沿下意识拿开手机瞄了一眼时间，然后彻底被惊醒：“你怎么不早说，现在都七点四十了。”

        何致：“你赶快起来，园区的人就要来了。”

        ……从来没有觉得何老师的声音会这么恐怖，简直来自地狱。

        她一声“完了”翻身下床，找鞋子，找牙刷找洗面奶，一片混乱，把对面刚准备起来的陈影吓了一跳。

        见到平时赖床赖到最后一秒才舍得起床的人，陈影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园区检查……我要去……开会。”顾沿语无伦次，却也来不及过多解释，拿着洗漱用品就往外冲。

        园区检查谁都知道的，各部门领导负责人参加，她这个无头苍蝇莫名成了个当事人，

        心里没底，可一想到时间紧迫……

        顾沿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洗漱，再在食堂随手抓了两个包子就匆匆往办公室跑。

        变更洽商资料何致走之前就让她整理过，放在文案柜最上面，方案前几天还在看，就在她桌子上，笔和本子桌子上也有……

        她一边跑一边盘算着，也许是太过慌乱，她没注意楼上有人下来，正当她快步踏上楼梯最后一个梯步时一个人影迎面而来。

        只一秒就要相撞，顾沿一个眼疾手快，迅速三百六十度朝左大转弯。

        紧接着手里的两个包子腾空而起，包子落地，不过好在人是避开了。

        顾沿松了口气，顺着脚边落地的包子抬头，然后望见一张生脸。

        顾沿下意识先道歉：“那个，对不起啊。”

        他应该也不认识顾沿，看着顾沿的表情也跟顾沿看他一样，是陌生的。

        他顿了一下：“没事。”

        脸上非常平静，似乎并不想在此事上耽搁，点了下头便匆匆走了。

        一大早差点撞到人，还是个生面孔，顾沿有些疑惑，却也因为开会的事来不及多想，赶快往办公室走，将何老师交代的东西收拾好后，双脚一蹬抱着资料就往会议室赶。

        所谓检查谁都知道，就是一群德高望重的领导来他们项目，对他们项目方方面面提出疑问以及质疑，哪里有不对的哪里需要更改的，还有接下来的计划登等。而被检查的人需要一一解释，要什么拿什么，主导权完全在对方手中。

        顾沿没有参加过会议，却也略知一二。

        走到门口，亮堂堂的大厅，一张横立在房间中央的红木桌椅为会议室增添了几分冰冷。只是，怎么回事，坐在那的不是刚刚她撞上的那个人么？

        他是园区检查的人？

        还有，不是说各部门负责人都要参加的么？园区都来人了，怎么他们这边只有她一个实习技术员……

        顾沿咽了咽口水，敲门，但那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低着头认真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顾沿轻手轻脚走进会议室，在他的斜对面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坐下后将东西小心翼翼放好，然后默默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笔和纸。

        没多久门就被敲响，站在门外的是三四个中年男子，顾沿依旧不认识，不过他们认识坐在她对面的人，相互客气礼貌的打了招呼，走进来，然后坐到了顾沿旁边。

        ……

        为什么会坐到她旁边？

        顾沿脑子刚要开窍，对面的人顺着旁边坐下的人将目光移到顾沿身上，两人对视了两秒，顾沿赶快挤出个笑脸，心想刚刚才差点撞到了他，也不算个生脸吧。

        然而，他的表情却有些石化……

        紧接着门再次被敲响了，是成本部负责人苏林和安全部主管易盛，跟着何致进进出出也算有过交集。顾沿正高兴终于来了她认识的人，却没料到，接下来她却硬生生、眼睁睁的看着易盛走进来将手里的资料交给了对面的人。

        “周经理，这是五六七月份的农民工工资发放记录。”

        ？？？

        周经理。。。

        电光火石间顾沿想到了小学的项目负责人，她来的时候便听说了，因为游泳馆的一些变更问题，项目经理协调于公司和建设方，这些天正是他在公司的时候。

        ……

        顾沿脑子有些眩晕，正当她快要晕倒之际何致敲响了会议室大门。

        他走进来，背着那天走时背着的黑色背包，面色平稳，额间有几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何老师。”顾沿站起来。

        何致也看到她了，表情和周经理一样石化。

        他拉开椅子僵硬坐下，将背包放在椅子后，园区的人齐刷刷望着旁边这张生脸：“你是？”

        “我……”顾沿站在原地，看了看会议室对立而坐的两拨人，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说不出话来。

        一边是园区检查的人，一边是他的组织。

        然而她的组织，周经理、易盛还有苏林都低着头并不想认领她。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从桌底下钻过去，很可惜，她不能。

        她又鼓足勇气望着何致：“那个，何老师，我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在场的所有目光移到何致身上。

        只是此刻这样一个是与不是的问题，于他而言似乎与哈姆雷特的生与死同样艰难。

        何致额前黄豆般的汗珠砸在红木桌上，他低着头，轻轻咳嗽了一声：“你坐着儿的”他动了动旁边的椅子。

        “好的，何老师”顾沿抓住救命稻草，朝着园区的人挤出笑脸：“不好意思啊，我坐错位置了”

        说完后抱着资料和笔，飞快地踩着小碎步走到何致旁边龇牙咧嘴，然后坐下。

        “很高兴一直以来园区对项目的重视，也很荣幸你们能亲自过来指导工作，项目已经进入最后施工阶段，再过不久就会完工，这些是小学开工以来的所有相关资料，各位可以先了解一下。”

        在周经理的带领下，会议很快进入主题。

        园区领头人礼貌点头：“客气了，都是工作，为着园区发展你们也幸苦了。”

        客套的寒暄了几句，会议室很快便恢复到最初的严肃，双方的立场、气势也都出来了，一边强势提问攻击，一边防守从容回答问题。

        几经切磋，园区的人更加盛气凌人，拿着工资发放记录给上面的人打电话，打完电话又开始查看施工方案，并提出很多施工技术问题，何致一一作答，顾沿听不大懂，却也趁着交战时期抬起头来，望向一旁对答如流的何老师。

        从未有过的严肃、凌冽，那种气势就像是港剧警匪片里的帅气长官一般，真是叫了那么久的何老师这还是第一次在他旁边有被大哥罩着的感觉。

        顾沿沉浸在tvb港剧的梦幻剧情里，突然何致旁边的周经理扭头撞上她的视线。

        “……”

        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像刀子一般冰冷，惊得她一身冷汗。

        顾沿扭脸，慌乱去抓桌上的本子，却发现桌上空无一物。

        “好，目前现场的情况就是这样，游泳馆很快就要施工了，你说的那些问题我们一会可以过去查看一下。”何致看着对面的人，一边点头一边在她带来的小本本上奋笔疾书。

        小本本什么时候跑到何老师手里去了？

        园区的人点头，起身：“那就幸苦你们了，我们去现场看看。”

        “哪里哪里，幸苦你们指导工作才是。”何致看着对面的人，礼貌客气，底下却把那个本本和笔从桌上移到顾沿手边。

        周经理和易盛起身送园区的人出去，何致也跟着起身往会议室门口走，顾沿见势赶快收拾好本本和笔跟在何致身后。

        正跟着，前面的人却突然刹车。

        何致回头看到顾沿说：“桌上的资料抱回去，还有我的电脑包。”

        “哦，对哦，”顾沿回头看了看桌上，她抱过来的东西还摆在那呢，还有椅子上何老师的电脑包，顾沿挤出笑脸：“好的，何老师。”

        会议结束后，周经理在门后低头跟易盛交代了什么，随后便跟何致一起带着园区的人去了现场，顾沿在身后收拾好东西，抱着那些文件一溜烟跑回了办公室。

        何老师刚回来就又没人影了，哎，他太忙了，连放包的时间都没有。

        顾沿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那个笔记本。

        一页下来，六排密密麻麻工整好看的字。

        园区的各种要求建议，以及接下来游泳馆施工需要做的准备。

        还有最后两排写了五六七八遍的……何致。

        ……

        所以何老师的奋笔疾书其实是在掩耳盗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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