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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大周诏狱。

        这里建在深深地下,从未见过一丝日光,四下墙壁如淬过血一般,在十根粗壮白烛的光晕里,闪烁着不明所以的红光。

        数十名狱吏并排站着,当中坐着位身穿紫色绣龙袍的男人。

        饶是如此,白珍珠依然颇为享受的倚着一堆破草垛斜坐着。

        他黑发凌乱,长长短短,似是被人胡乱剪过,乱发中,含笑的面孔百媚横生,在摇曳烛光中雌雄难辨,身上穿戴也是贵气逼人——金线绣水仙的中衣,左手中指带着枚硕大的鸽血红戒指,右手拇指则是个水头漾漾的正阳绿翡翠扳指。

        “叶王爷,你若是问不出什么,就让咱家回去吧。”白珍珠轻声细语,不慌不忙,明明是个宦官,这声音却透着如泉的清冽,很是动听,“咱家好歹也是东厂提督,多多少少见了些世面,你不必拿这玩意儿吓唬。”

        大周叶皇后的胞弟,梁王叶盛起身,随手取过狱吏手中的刑具——那是一节短而粗重的马鞭,上面翻起一排绵密却粗糙的倒刺,只要一鞭下去,怕是连骨头都会翻出来。

        “你若认罪,指认真凶。”叶盛沉沉道:“我可以想办法说服娘娘,放你出去。”

        “真凶?”白珍珠倒着实愣了片刻,“你们篡位造反,反问我真凶是谁?难道要我说,真凶是咱们主子皇上?难道你要问皇上为何要造反么?你这让咱怎么说……”

        叶盛抬手,用长鞭抵住他面孔,倒刺划过,将那尖俏的下巴划出一道血痕。

        白珍珠疼的直喘粗气,眼角禁不住涌出泪痕,叶盛让他歇息了片刻,才道:“你我同僚一场,我也不愿意看你受苦,我要听什么你心中清楚。”

        “同僚?殿下,我是宫中宦官,算不得男人。”白珍珠微笑,想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殿下与我同僚,岂不也少了那东西?”

        叶盛可不是白珍珠,听不得这种恶劣的玩笑,于是毫不犹豫的抽了两鞭,鲜红血珠瞬间沿鞭痕滚过,倒比鸽血红还要鲜艳。

        白珍珠吃痛,忍不住哭了出来,但不似他人痛极时的哀声嚎啕,待叶盛细看,才注意到那微笑面孔上已是汪洋一片。

        他本生的下巴尖尖,面颊上却稍有些婴儿肥,明明是三十好几的人,满面泪水时倒看着十分娇嫩,甚至有些稚气。

        叶盛刹那间有点出神。

        见他什么也不再问,白珍珠缓了许久,努力的贴墙起身,一瘸一拐的扶着冰冷墙壁站定,“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调动雁北军回来护驾的?你就不想知道虎符在哪里?你和姓叶的婆娘一次造反不成……”

        “你嘴巴放干净点。”叶盛抬手,又是一鞭子下去。

        “……你们造反不成,只动了一个我。”几鞭子下去,白珍珠已疼到气息不稳,但他还是笑着故意叹了口气,“皇上仍坐在龙椅上,想问我虎符在哪里对不对?你想让我指认太子对不对?叶盛,你该长点耐性!不然送我走之后,谁来教你。”

        “你就这么想死?”

        叶盛突然急火攻心,又是一记窝心脚,接着用力扯扯衣领,甩袖坐下。

        白珍珠并非故意讨打,只是他虽然一辈子只能做奴才,却也在三十五岁时做了天下最高的奴才,向来是顺者昌逆者亡,皇权特许、横行无忌,就是出身儒学世家的大学士,也要剃去胡子俯首称一声“干爹”。

        但让白珍珠最得意的,还是前几日的一场逼宫大戏,皇后叶氏觊觎皇位,试图效法前代的女帝武皇,于是集结外戚逼宫,是他,大字不识几个的白厂公说服一直阴险野蛮的燕王救驾,是他,秘密调来雁北军队,让叶氏猝不及防,保下了皇上的帝位。

        至于怎么说服的,倒也不必在意。

        可惜了叶氏根基深厚,虽动不得别人,但气急败坏起来,也能纠集各种罪名押他在此。

        虽然总说自己不是男人,可白珍珠到底沉浸在调动千军万马前来救驾喜悦里,反正叶氏也不会让他死的轻松,可既然没被割掉舌头,就要在死前再痛快一次。

        所以叶盛越不甘,越气恼,他就笑的越是得意,死的越是坦荡。

        “你看,这是什么?”沉默许久,叶盛开口,从袖管中摸出一样东西。

        “什么?你晚上吃的壮x药吗?”白珍珠眯着眼睛。

        “你他娘好好看着。”叶盛冷笑,将袖管里的东西拿出来,贴在白珍珠的脸上。

        这东西冰凉如雪,周遭散发出悠然寒光。

        大周以天子授予虎符调动兵马,为防止偷造,虎符一直以极为难得的夜明珠所制,虎眼更是两颗极为罕见的猫眼翡翠,在幽暗的夜里流转出一丝荧光。

        “……虎……虎符……”突然间,宠宦白珍珠美艳逼人却浅薄狂妄的脸上露出惊慌,他拼命向后退,死死扒着叶盛的手,“燕王的虎符!怎么会在你手里……他……”

        “你也知道他是燕王!怎么会为了你这样的奴才,就失了心智。”此时,叶盛无比得意,狠狠捏住白珍珠手腕,价值连城的翡翠扳指跟着飞落,“他承诺你什么?你和他春宵一度,他就回来护驾?其实无论怎样他都会回来,不过可不是为了护驾,而是为了襄助娘娘!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可是男人,和你演这场戏,不过是为了看你献媚逢迎的样子,到底有多恶心!”

        “那皇上呢?”白珍珠突然跪下,本来得意无边的表情变得十分颓败,又光速开始微笑讨好,他不顾叶盛的踢打,死死抱着他腿,“王爷,皇上他……”

        叶盛伸手捏住他脖颈,用行动打断了他的话,得意望着他惊恐的眼神。

        似乎一切都不必再问了,白珍珠的眼神黯淡几分,但还是不死心的跪下,仰头道:“王爷,奴婢愿认罪领死,换皇上与太子一条生路。”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认罪?”叶盛冷笑,骨节分明的手逐渐上移,慢慢拂过他的脸侧,“倘若……”

        黑暗中,急速射出一支弩/箭,直插白珍珠心口。

        血雾瞬间蒙上叶盛双眼,待叶盛再次睁眼时,白珍珠已垂下头,只剩濒临死亡急促尖锐的呼吸。

        “你!”叶盛愤怒回头。

        “叶盛,你说的太多了。”

        弥留时,白珍珠听到远方的无垠黑暗里,似乎有个声音如是说。

        ……

        “醒醒!”

        无尽黑夜中,一个稚嫩的童音如同炮仗般,乍的响起。

        “醒醒!快吃饭了!醒醒!”

        童音越来越大,响彻了白珍珠昏昏沉沉的脑海,他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巨大的狼头。

        白珍珠被吓了一跳,猛的后退,狠狠撞在了身后的墙上,疼的直吸冷气。

        狼头下发出了格格的可爱笑声,原来那狼头竟是只帽子,油光水滑的狼毛下,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

        少女穿着几乎没有剪裁的皮袄,带着原始到就是一整个狼头的狼头帽,却用木炭勉强画了两记眉毛,看着有些滑稽。

        她捧着一只瓷碗,正冒出腾腾热气。

        “你终于醒啦,快吃饭吧。”小女孩把碗递给他。

        白珍珠反应了一阵,一阵翻江倒海的饥饿感袭来,他接过碗,碗中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白菜稀饭,他适才发现,自己苍白枯瘦的手腕上,是一晃艳丽的深血红手串。

        白珍珠将碗放下,取下手串捏在手心,这东西他认识,二十出头时,他去辽东担任监军太监,当时有人送了他这只辽东产的江红料的玛瑙手串,这珠串颗颗艳红如血,像串透明的血滴子。那时他还当这是个稀罕东西,后面收了那些个好东西后,这个倒再没戴过。

        接着他抬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很厚实的大帐篷里,帐篷中放着火炉、水盆、碗筷和皮毛被褥,温暖干燥。

        话说自己不是死了么?白珍珠猛的翻身下床,又是眼前一黑,只能暂且躺下,眯着眼迷迷糊糊问:“姑娘,这是哪?”

        “建州西辽河。”小姑娘脆生生的回答,片刻后惊讶道:“你怎么是男的?”

        白珍珠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尊容,只好点点头,小姑娘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嘟囔道:“我还说,捡回来给哥哥当媳妇。”

        白珍珠哭笑不得,端起碗喝了一口粥,问道:“我是怎么被你们捡回来的?”

        小姑娘依旧神情失落,似乎仍停留在她哥哥没有了媳妇这件伤心事中,随便回他道:“我哥哥去打猎,看到你躺在森林里快冻死了,身上还戴了首饰,就把你带回来。我想我哥哥也十七岁了,还没讨到媳妇,正好捡来一个,怎么还是男的。”

        白珍珠暗想,你哥哥要靠“捡”才能娶上媳妇,得生的多丑啊。

        两人就此问题沉默片刻,白珍珠还是很友好地问:“小姑娘,现在是哪一年?”

        小姑娘没有好气,“你们中原人的年份,我怎么知道?”

        白珍珠脱下腕间玛瑙,在小姑娘眼前晃晃,低声道:“你说的对,我是个男的,怎么能戴首饰呢……”

        “崇元五年。”小姑娘马上夺过去。

        崇元五年,自己才二十二岁,第一次作为监军随同当时刚满十五的燕王去了建州历练,与他初识。

        这是回到了过去?还是所谓前世才是一场乱七八糟的梦。

        白珍珠猛的将稀饭喝完,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头痛,光脚翻身下床,径直取下水盆边挂着的汗巾,将铁筷子的一段包起来,他握着筷子径直走到火炉边,将筷子尖头伸进焰心。

        尖头一会便烧的通红,小姑娘吓得跳起来大叫,“你要干嘛?”

        白珍珠不语,走向水盆,看着倒影里那张瘦弱苍白的面孔,低头吹吹,将通红的尖头用力按在眼下的泪痣上。

        刹那间,烧灼的疼痛真实清晰的透过皮肉,白珍珠深吸口气,忍不住露出快意的笑容。

        疼痛不会骗人,无论前世是真是假,既然现在能重来一次,那这世道岂不是也能变变了。

        小姑娘尖叫一声,呆滞的站在原地,泪水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

        白珍珠没回头,满意的照来照去,被烧过的痣已看不出痕迹,只剩下个鲜红的血洞。

        “你在做什么呢……”小姑娘带着哭腔大声问:“别不是真的烧傻了呀!”

        “我不过烧颗痣而已,你瞎哭什么。”白珍珠将筷子掷在地上,双手抓住小姑娘肩膀给她看,“这个叫泪痣,是不吉利的,把它给烧了,咱的好日子就来了!”

        小姑娘又被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这时传来一阵铃声,帐篷口被拉开,狂风裹挟着暴雪涌入,小姑娘猛得甩开他,迎着狂风一把扑进来人怀里,大声道:“哥哥!他欺负我!”

        白珍珠回头。

        连天风雪中,一个裹着狼皮的高大身影定定站着,他抖开披风,单手环住怀里的女孩,像一匹凶猛精悍的头狼。

        接着他抬头,狼头风帽的獠牙之下,露出一双幽深锋利的眼睛。

        这眼神极为熟悉,白珍珠忽的愣住,惊的半晌才道:“燕王?”

        就在此时,来人猛地甩门,箭步上前,将他打横抱起。

        白珍珠本就烧的迷迷糊糊,顺势倒在来人坚实壮硕的怀里,沉沉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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