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糖果屋历险记

言溯一路奔跑去他房间,推门就听浴室里哗啦啦流水声，漫到地板上了。心一沉,猛地推开浴室门,浴池里满满全是水，却没有甄爱。

        所有用理智压抑担心，那一刻爆炸。

        难道这一切都是亚瑟骗局,甄爱没有把演员杀手扔下海，而是被她控制带走了？

        不会,提到杀手时候,亚瑟没有撒谎。

        甄爱还这个城堡某个地方。

        7号堡？不,他恨那间浴室。

        甄爱房间？他冲进去，浴室,床上，什么也没有。

        急速奔跑让他伤口裂开，鲜血透过衬衫渗出来，他犹不知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

        脑子里全是甄爱昏迷浴缸里画面，水都漫出来了，她却沉水里，紧闭着眼睛。

        甄爱，她到底哪里？

        几千个房间，几千个浴缸，亚瑟把甄爱放哪个房间里了？

        该死！

        他留下甄爱时候，凭什么认为他房间才是安全地方……

        言溯蓦然就明白了亚瑟心情，飞跑去后面管家房间。

        推开门，心就落下一半。

        甄爱静悄悄地睡被子里，海风从窗外进来，吹着纱帘从床中央飘过。

        言溯缓步走过去，她睡得安然，唯小脸素净，面色苍白，他不免又提起心来，手指抬起，碰碰她嘴唇，好几秒，感应到她温温浅浅呼吸，羽毛般撩过他指尖。

        悬着心彻底放下。

        他记得Alex曾笑他清高，不理会女生们追求。那时他回答：“感情是这世上无聊事，让一个逻辑学家研究感情，哼，浪费时间！”

        谁会想到，现，从不容许自己犯错他，这个问题上，心甘情愿地栽了跟头。

        言溯走到窗边往外看，蓝绸缎一般海面上，亚瑟艇拉出长长一条白色线，箭一般远去，很变成一个点消失地平线上。

        他有种预感，序幕，才刚刚拉开。

        言溯走回床边，略微迟疑，轻手掀开被子一角。甄爱穿着白色睡袍，宽松蕾丝领口有深深红痕。

        指尖落蕾丝上，顿了良久，终还是没有拨开一看究竟。

        他大概猜得到甄爱和亚瑟过去，不知她组织里后被囚禁那段时间，究竟受到了哪些方面伤害。

        不论发生过什么，他不介意，也不记怀。唯独怜惜与心疼。

        现，他虽然从亚瑟脸上看出了谎言，看出他并没有伤害甄爱，但他们究竟相处多久，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言溯低头看着她安静睡颜，似乎轻蹙着眉，伸手去拂，她眉毛细细茸茸。

        他也钻进被子里，忍着胸口疼痛侧过身子，手臂搭她平坦小腹上，温温，微微起伏。

        她还活着，幸好。

        他把她往身边拢了拢，挨着她耳，轻声：“Ai，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被子里，她手忽然动了一下，探到肚子上，攀住了他手臂，没有力气，很轻很缓地抓了一下，挠痒痒似。

        他抬眸，她仍是闭着眼，睫毛又黑又密，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喃喃地低声：“阿溯。”小手双双认主似地抓了抓，趴他手臂上不动了。

        他一动不动，唇角极浅地弯了弯，安然地闭上眼睛。

        他也累了。

        #

        警察和作家女仆幼师到达城堡后，他们三人指引下，井然有序地找出了各位受害者尸体，并检查现场。

        作家是CIA特工。来岛警察是威灵岛当地警署，本地人口少，少有恶性案件，这次看见古堡里诡异蜡像和多具尸体，全觉阴森悚然。

        有警官甚至自言自语：“silverland诅咒能杀人啊。”

        众人女仆带领下，沿着房间挨个儿搜索，走到一间房前，发现门没关，一男一女居然盖着被子安详睡觉。

        警察暗自腹诽：这心理素质也太好了。

        幼师过去叫醒他们。甄爱一下惊醒，记忆还停留失去意识一刻，条件反射地踢了一脚，被子唰地飞出去。可再一看，她清清爽爽地躺言溯怀里，怦怦狂跳心又平复下来。

        被子落下去，言溯不紧不慢坐起身，他倒是完完整整穿着风衣，但甄爱表情疲惫，睡袍只及膝盖，露出细细腿。

        警察脸都灰了：你们真是来这鬼地方亲密度假啊。

        开窗有风，言溯探身把被子拉回来，裹住她单薄身子，清冷看向众人。

        警察愣愣，咳几下：“你们先换衣服。”

        一伙人退出去。

        甄爱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个房间，脑子里转来转去不知该怎么和言溯开口，他却摸摸她头发，道：“还不去换衣服？”

        “哦。”她从床上溜下，拿起叠床头衣服，躲进了浴室。

        言溯看她关上门，无声地盯了半晌，重倒床上，阖上眼睛。

        甄爱换衣服时发现右手疼痛消失了，这才意识到亚瑟嘴唇上涂是药。她猜到亚瑟不会把她扔浴缸，肯定是他抱她来床上。可这不是她房间，看窗外景色，应该是尾端管家。

        管家是亚瑟？和言溯闹别扭那天，她曾和管家7号堡走路聊天呢。

        言溯那么聪明，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他们会不会有误会。

        她低下头，有点懊恼。

        开门出去，随警察来医生给言溯上药绑绷带。他裸着上身，笔直地坐床边。地上纱布里全是血，医生不免教训：“受了伤怎么能剧烈运动？”

        甄爱不知道言溯回来找她时跑太，伤口裂开了。

        言溯嫌医生话多，盯了他一眼，见他完成了，不客气地拿衬衫穿上。又带上风衣，拉着甄爱出去了。

        一出门迎上作家和警察讨论，说演员和管家不见了。

        言溯顿住脚步，耳边回响起亚瑟话：“藏你们翻遍整座城堡也找不到地方”，

        他凝眉细想片刻，这个地方，其实很简单。

        警察从城堡南面海域来东南面正门，关人7号堡正西方……

        “靠近7号堡西北面墙壁，真正演员和管家很可能吊城堡外墙上，活。”

        作家扭头，探究地看：“你怎么知道？”

        言溯鄙视他总是抓不住重点：“现紧要难道不是救人？”

        警察往言溯说地方去，果然找到了吊外边吹冷风演员和管家。仔细一看，和之前无论是样貌和身形，都有细微差别。

        作家等人这才知道，原来那两人是假。这下头大了，两名可疑嫌犯戴了面具冒充，无法发照片通缉，至于指纹，他很清楚他们会手上涂胶水。这一趟他白跑了。

        场人做了笔录和口供，留下联系方式，保留随时配合威灵岛警方义务。

        周围忙碌成一片，言溯把甄爱带到一边，说：“过会儿要和警察一起坐船走了，四处看看？”

        甄爱知道他意思，这一走，下次来就难了，哥哥密码还没解开呢。

        两人问了管家高塔楼路线，没多久就到了城堡顶端，三十多平米正方形眺望台，四面开着小窗，视野极好。

        甄爱立塔楼尖端，目光所及之处，天空和海洋，整个世界都是深沉而纯粹蓝。海风咸湿，她仿佛置身于时光封印蓝宝石中心，天地间只有海风穿堂而过呼啸。

        她心里静悄悄，听见心缓缓地跳。

        “阿溯，”她说，“我感觉，曾经有一个晚上，Chae就站这里。”

        言溯看着，白天一片灿烂，可晚上，这里会是一片漆黑。倒是符合那首诗下半段。可是，他微微眯眼，其实可以看到海平面上有一个点。那首诗应该还有另一层意思。

        太阳从东方海平面升起，夜晚黑漆漆城堡，阳光照映下，渐渐变幻色彩。

        甄爱吃惊地发现，她面前变起了魔术。光线所及之处，偌大城堡外墙宛如施了魔法，从阴森黑变成了红橙黄绿蓝靛紫，彩虹一般。

        亚瑟扮演管家说没错，白天，这里是漂亮糖果屋。

        甄爱眼睛一瞬间湿了。

        “怎么了？”言溯低头看她。

        她眼里噙着泪水，却闪着温馨光：“我明白哥哥意思了，太阳落下去，总会升起来。”

        她给他讲哥哥故事。

        那一年，她15岁，哥哥2岁。

        哥哥送她巨大毛绒熊被妈妈扔进了壁炉，她生平第二次叛逆，又被关黑屋，这次她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7天后大家发现，从窗洞送进去食物和水半分未动，少女奄奄一息。

        强行注射营养液后，她打破温度计吞下水银，用后力气死死咬着牙，不论亚瑟伯特甚至后来妈妈怎么求，她都不肯张嘴让医生洗胃。后还是Chae赶来。

        事后，她也没哭，只是望着天上彩虹说：“我讨厌妈妈强迫生活，要是能住进彩虹一样城堡里就好了。”

        当时Chae揉揉她头，说：“人生还很长，你任何愿望都会实现。答应我，不管多难，都不要放弃生命。只有活着人，才能看见太阳七色光。”

        从那之后，那么多年，不管遇到怎样绝境，她都没有放弃。而此刻，这座城堡，就是哥哥留给她色彩！

        哥哥答应她事，从来没有食言过！

        言溯听完，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们博士毕业时候，很多本科女生抱着毛绒玩具照相，Chae忽然说：“那个小天才如果上学话，这个年纪也该毕业了。”他叫上言溯去了玩偶店。

        言溯以为他给邻居小女孩买玩偶，拎了巨大熊，说：“喏，小家伙都喜欢大玩具，心理上有安全感。”

        巧是，遇到甄爱后，他送了她同样大熊。

        说完，言溯会心笑了，甄爱也是，好像关系又亲近了一些，原来很多年前，他们之间就有了联系。

        甄爱低头看着脚下，蔚蓝海面上只有这一朵彩色城堡，像是她小时候梦过无数次糖果盒子。

        “Chae，我回家了，我回家了。”

        #

        离开路上，甄爱忘了晕船，趴船舷边念念不舍地望着，深蓝色丝绸包裹着一盒糖果。Chae送她礼物，她好喜欢。

        言溯从她口袋里摸出手机，甄爱不解。

        他手伸进风里，从背后拢住她，轻声喃喃：“笨蛋啊！”一摁键，手机屏幕上，美丽定格。

        手机回到她手里。

        甄爱微窘，她总是不记得用高科技东西。

        装好手机，她看见了同船演员，忍不住杵杵言溯胳膊：“你也看出之前演员是组织人了？怎么看出来？”

        言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对我太殷勤了，”末了补充一句，“一定是有所图谋。”

        甄爱愣愣地眨巴眼睛，难道这个男人从来没注意他真挺有魅力吗？

        言溯继续：“另外，她有句话说错了。”

        甄爱爱听他观察，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句话？”

        “发现赛车手尸体时，船身摇晃，我去扶你，演员说了句‘看来，我们这里还是有些好男人’。”

        甄爱明白了，佩服得五体投地。

        “些”，演员用了复数。

        以她对男人不屑一顾态度，这话露马脚了，场有她同伴。现回想，当时演员想说言溯是好男人，而管家也就是亚瑟也场，她当然得把bss算进去。

        “那赛车手是谁杀？”

        “演员。”

        甄爱想了想，“从现场看，还是一样道理，没有挣扎和防备，很可能杀他是女人。”

        “对。另外，从杀人动机考虑，杀了人一般不想让别人发现。如果是复仇，没必要用蜡像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杀人目是为了造成恐慌。”

        甄爱明白了。

        组织计划是，一开始随机杀掉其中一个，再依靠盘子上威胁密码逼迫其他人自相残杀。但这群人自己内讧起来了。

        “那停电时候，赛车手蜡像是演员搬到桌子底下去？”

        “要不然模特哪里忙得过来？”言溯道，“模特和赛车手中间隔着演员，如果模特去搬赛车手蜡像，可能会黑暗中撞到演员。”

        这下，案子算是水落石出，只是凶手不能抓来归案。

        甄爱心里略微惆怅，同行来那么多人，活着离开，寥寥无几。

        可到达威灵岛后，一切不好情绪都抛脑后。

        两人订了当天晚上机票回纽约，下午，言溯带甄爱去逛集市，重买了她掉海里红围巾。

        买完东西，他带她岛上散步，有意无意来到一座教堂前。

        甄爱看看手表：“该去机场了。”

        言溯：“不先拿Chae留给你东西？”

        甄爱怔住：“他留给我，不是彩色城堡吗？”

        “那只是其中一样。”言溯道，“别忘了，他为什么让你夏至时候来？”

        甄爱蹙眉，这确实是一个说不通地方。

        “夏至这天，太阳到达北回归线，过了这天，打道往南移。Ai，他说太阳落下去了，不是说太阳从西方落下，而是说从地图上北回归线往下。”

        “下，就是南方。”甄爱抬眸，“silverland正南方是威灵岛，他留东西其实这座岛上？”

        “嗯，诗里描述古老灰石，凄凉草，你看到了吗？”他指指教堂。

        甄爱没有看见，但知道了。

        中世纪，教堂附近总是伴着墓地。那首诗其实是指威灵岛教堂。

        言溯继续：“他说‘寂寞景色中，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说寻找‘安身所’，这些话说是棺材。”

        死人躺冰冷地下，就是这种场景。

        “但这里没有墓地。”

        “这里有储物墙。”

        甄爱一愣，储物墙，可不正是像骨灰墙一样，小小棺材。

        两人进教堂和牧师说明来意，便进了储物墙，墙上一个个小盒子，每个盒子上都印着一句圣经文。甄爱很找到Chanetelt。

        言溯留意了一下，盒子外面写着I  a  the  first  and  the  last,  the  beginning  and  the  end我是首先，我是末后；我是开始，我是终结。来自启示录22,13节。

        甄爱输入名字，小门弹开，小空间里蒙了些灰，里面放了个白色盒子。打开来，是7个太阳光颜色ipd。

        哥哥给她留了话！

        甄爱抬头，惊喜地看着言溯。

        他淡笑：“去找充电器。”

        #

        甄爱坐头等舱椅子上，手中捧着正充电糖果色ipd。

        等待时间，她望着窗外渐渐变小岛屿发呆，飞机起飞，她再次看见了蓝海上糖果屋。

        不自禁地握紧手中ipd，丝滑触感她很喜欢。

        冬天认识言溯，夏天解开了哥哥密码，以后还有怎样惊喜？

        她很期待。

        她生活，开始变成彩色了。

        这么想着，心头忽而划过一丝阴影。她和亚瑟事，言溯肯定知道了，可两人都避而不谈，这样礼貌又避讳，不好吧。

        侧头看他，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睫毛下有淡淡阴影。她知道他累了，小心翼翼拿了毯子给他盖上。毛毯才落到他身上，他就睁开了眼睛，眸光澄澄地盯着她。

        甄爱以为吵醒了他，有点窘。

        他一眼看穿她心思，淡淡道：“这种地方我是睡不着，只是思考问题。”

        甄爱心一跳，小声问：“思考什么问题？”这一刻，她变成了小女人，忧心他是不是考虑亚瑟和她事。

        他坦然道：“考虑和这件事有关一切密码。”

        甄爱：

        她高估他情商了。他脑袋，当然时时刻刻都装着密码。

        “那个，”她下意识挪了挪身子，仿佛座位上全是刺，支支吾吾，“嗯，岛上，你不问我么，那个”

        言溯盯着她拘谨又惶然样子，静静，明净眼中浮起清浅笑意，说：“不问过去，不惧未来。”

        8个字，堵住了甄爱口，打消了她心中所有不安。

        他却重闭上眼睛，安然自若。

        甄爱靠进椅子里，心里柔软得像温水淌过。她塞上耳机，闭了眼睛。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哥哥温沉声音：

        “Cheryl，今年几岁了？还天天做实验吗？有没有因为总是失败而发脾气摔东西哈哈？”

        她瘪瘪嘴，我哪有脾气不好？

        “有没有忙得忘记吃饭？有没有人欺负你？有没有怕黑缩被子里？有没有太孤单想哭？有没有觉得周围没有你认识人而寂寞？啊，”深深地叹息，“你一个人，是不是过得不好？”

        她黑而密睫毛上闪过泪花。没有，我很坚强，我不孤独，我过得很好。

        “有没有过上正常人生活？上学了吗？老师同学好不好，你那么可爱，他们都喜欢你吧？不要不说话，多交朋友。

        有没有遇到喜欢人，他好不好？呀，我们Cheryl会喜欢怎样男人呢？哥哥教你表白好不好？可是很担心，会不会被骗”

        她捧着小小ipd，闭着眼睛，睫上含着泪，嘴角含着笑。

        旁边言溯也淡然阖着目，心里却没那么轻松。

        和他想一样，为了甄爱安全，Chae没有透露那1亿下落，可他总觉得这个密码没有完。

        如果没猜错，Chae留下ipd少了一个颜色，被人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不要捉急，文章进入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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