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阿基米德与密码

甄爱坐餐桌前一下一下狠狠地揪面包片吃，偶尔眼珠一转瞥言溯一眼，后者趴餐桌上睡觉。

        欧文过来，一把拉椅子坐下，问他：“昨晚没睡好？”

        言溯没动静，静悄悄趴着，一秒钟后，原本抵额前左手抬起来，以手肘为中心做圆周运动，转了12度，指着甄爱。

        甄爱一惊，狐疑看他，都不知道他是醒是睡。又过一秒，他闷闷地开口：“被这个人散发雌性荷尔蒙骚扰了一个晚上。”

        甄爱之前不觉得，但现拿到欧文面前说，不免脸微微发烫。

        但言溯明显是从生物生理角度看待这个问题，不觉不妥，还不无惋惜地叹了句：“我就说了，雌性生物会影响我家平衡。”

        然后收回手，继续沉默。

        欧文莫名其妙，只当他又闹古怪脾气了，还冲甄爱抱歉地笑笑。

        甄爱表示没事，可想起昨晚事，怎么都有点儿想不通，便拍拍欧文，用口型说：“我想，他脑袋是不是”

        “相信我，他脑袋绝对没有少根筋。”欧文不等甄爱把话说完就直接猜到了她意思，想必他也经常怀疑。

        甄爱玩心起：“多了？”

        “当然！”

        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心情好了点。

        忽然，言溯有了动静，脑袋仍是趴着，左手却极为准确地找到了黄油刀位置，从盒子里挖了一大块黄油出来。

        甄爱和欧文同时扭头，就见他还是趴桌上睡，手中小刀却精准地找到了面包片，一层层把黄油涂上去，均匀稀薄。不出几下功夫，白白面包上就覆了层金箔般淡黄色涂层。

        甄爱看了一眼自己面包片上深浅不一黄油块，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有这种人？事无巨细，到他手中就全成了艺术？

        吃完早餐后，言溯习惯性地去散步，走到门口，忽然退回来，叫上甄爱一起。

        甄爱觉得早晨山里气温太低，而且起床时他们分明还闹了小小不愉，她不想去。可言溯直接吩咐Marie给她找双雪地靴。

        Marie飞拿来，还特热情地说：“Diz  vely  glean,  ap;like  de  sn”

        甄爱转念想想他从来独来独往性格，现下被点名同他一起去散步，只当他是示好，心理上还挺过得去。

        山间积雪没化，银色树梢偶尔露出一截干枯枝桠，或墨绿常青树枝。冬日清晨阳光稀薄又寡淡，空气中飘着一层轻纱般雾霭，不时折映出细砂般晨光。

        两人一前一后，互不说话地走雪地里，除了窸窸窣窣步调不一致雪轧声，天地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山林空气甘醇清洌，像刚融化泉水，吸进身体里一片神清气爽。甄爱虽然怕冷，可过脚踝深雪里艰难跋涉十几分钟，身体暖得像捧着热水袋。

        言溯步子比较，走上一会儿就把甄爱甩开几十米，不催促也不回头，就那样不作任何预告地停下来等她。

        甄爱每每抬头，就见他黑色身影银色雪地里格外清挺，内敛而又安静，像一棵沉默无言树。

        她知道他等她，不免加脚步，跑得气喘吁吁，呼吸白气空气里张牙舞爪；可到了离他还有四五米距离时候，他又迈开大长腿，无声地继续前行。

        往往复复，总是如此。

        走了一圈回去，这场散步就以这样一言不发方式结束了。

        直到走近古堡，他忽然没来由地问了句：“冷吗？”

        “不冷。”甄爱这才意识到，室外气温零下好几度，她竟然没有寒冷感觉，心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言溯说：“增加阳气好方法就是锻炼，比如清晨散步，跑步游泳。”

        这句看似无厘头话让甄爱心里涌过大片暖意，自然而然就想起那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关于怕冷一事“病理分析”。

        她微笑：“我知道了。”

        他又没话了，神色如常地往前走。

        绕到正门，门口停了一辆红色跑车。甄爱觉得眼熟，这不是第一个证人西德尼泰勒？

        “他怎么会来？”

        言溯牵了牵唇角：“我让贾丝敏查出了戒指购买记录。”

        进去就见西德尼泰勒坐客厅里等候，脸色不好不坏，垂着眼皮沉思着什么。

        言溯坐进他对面椅子里，也不先开口，而是示意Marie倒水，然后自己就喝起来了。

        结果两人就这么坐着，谁都不说话。

        甄爱坐一旁，偶尔开小差想心事，偶尔打量这两人一眼。泰勒和言溯其实年龄相仿，但气质截然不同。

        言溯倨傲冷清，虽不至于到冰山一般冷，却也给人很强烈疏离感。一双眼睛里全是凌然和睿智，是那种你会想多看几眼但绝对不会轻易靠近男人。

        而泰勒阳光帅气，笑容温和灿烂，加上篮球队员身份，是学校里白马王子。

        这么两个男人比谁耐得住气，当然是泰勒先败下阵来：“我给她买那枚戒指，其实是想和好，挽回她心意。”

        言溯靠椅子里，手臂搭椅背上，双手悠然地十指交叉，闲闲地开口：“我知道。”

        泰勒诧异。

        言溯不紧不慢道：“戒指是案发当天上午买，那天不是节日，也不是你们两个生日，不是你们纪念日。

        请不要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死者日历上，把所有重要日子用红笔圈了起来外加标注，29号那天是空白。所以这个戒指不是纪念。”

        泰勒瞠目结舌。

        言溯冷淡地看他一眼：“我长了眼睛。”

        泰勒回过神来，低了头，声音流露出无忧伤：“是。我爱她，我很爱她。我们之前很好，她很单纯，可爱又贴心。我生命中从没这样爱过一个女人。可我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变了。”

        言溯手指交叠，轻点着手背，脸色木木，似乎听极度无聊东西。

        泰勒越说越伤感：“她没什么钱，近却有那么多价值不菲东西，还说是别男人送。有时候吵架，她怪我只会送花送巧克力，给她惊喜从来都不值钱。我只是觉得那些都是我父母钱，用这些来表达爱意太不纯了。这次我拿到实习第一笔工资，就给她买了戒指。可她还是不理我。”

        毕竟是认识人，甄爱有些感动。

        没想这时候，言溯突然不冷不热来了句：“很好，你讲完了一堆废话之后，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讨论你是怎么把她杀了。”

        泰勒惊愕抬头，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没杀她！我怎么可能杀她！”

        言溯冷着脸：“哦，是吗？那你为什么要把戴上戒指□，怕别人发现和她肚子里那枚是一对？”

        泰勒被这问题袭击得呆若木鸡，甄爱也觉得此刻言溯似乎哪里不对。

        泰勒呐呐半天，终惊愕道：“肚子？什么意思？”

        言溯罕见地咄咄逼人：“法医死者胃里找到了你送她那枚戒指。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那枚戒指会被她吞进肚子里，而戒指盒却不见了踪影？我相信陪审团也会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

        泰勒脸色惨白，疾声道：“我没杀她。是，我那天是去过她宿舍。约好了吃晚饭她却不来，我就上去找她。第一次去时候她不理我，我把戒指放桌子上就走了；之后我不甘心，想当面和她说清楚，才第二次返回。可是”

        他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睛里全是惊恐，

        “再一去，就看见她我很害怕，刚要报警却看见戒指盒掉门口戒指却不见了。我怕警方怀疑我，所以，就捡着盒子跑了。”

        客厅里死一般宁静，甄爱深深地蹙着眉。她被动地参与了案件调查，她现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当时错过悲剧了。这么凄惨震惊真相，她不知道他该怎么承受。

        可言溯语气愈发凌厉：“为什么你以为她不理你？”

        “她以前就是这样，一和我生气，就自己关进浴室里，怎么哄都不理。”

        “你死者宿舍过过夜？”

        “是。”泰勒脸色微红，“她说舍友不宿舍住，所以有时候就……”

        “好了。”言溯直接打断，“第二次回去时候，地上除了血，有没有什么别东西？”

        “什么东西？”

        “亮闪闪。”

        “没有。”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言溯直接轰人，起身又想起一句：“哦，对了，我知道你没杀她。”

        泰勒一怔：“什么？”

        “你不怎么配合，而且废话太多，答一个问题找不到重点，七弯八绕一大堆。”言溯看着他，“果然还是吓你一下比较省事。”

        泰勒愕得一脸灰，甄爱无奈扶额。

        言溯还很不客气，眸光冷淡，语气微凉：“不好意思，我不允许任何效率低下人浪费我时间。”

        甄爱很想提醒说这话太直了，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沉默地端了一杯水到泰勒面前，又沉默地看了言溯一眼。

        言溯分析，她第一个动作，对泰勒，是鼓励和安抚；第二个动作，对自己，是抗议和不满。他凝眉想了想，心里有一小点点陌生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后，言溯先森带着他家言宝宝散步。到家时候，经过一条冰封河流，冰层很厚，走上面有些滑。言宝宝坐小鸭子学步车里，被粑粑拖着走。

        言先森望着漫山白色，想给宝宝讲故事，于是就说：“宝宝，粑粑给你讲童话。自然界同一种物质，相同体积下，通常都是固态比液态重。水却不是，冰就比水轻。”

        还不会说话言宝宝坐小鸭鸭车里里：？

        言先森低头看着脚底冰面，有一条鱼从下面游过去。他继续：“所以冬天，冰层浮水面上，水底生物还能照常存活。不然全部结冰，淡水生态系统就会完全崩溃。”他微微一笑，“所以，粑粑喜欢东西是水。”

        言宝宝咬手指：？？

        _

        言先森见宝宝东张西望不听话，决定要努力：“我们继续讲童话，宝宝你知道吗？1%纯度水表面水膜比钢还硬，别说人上面走，坦克都行。但是，这世上没有1%纯度水。”

        言宝宝吐泡泡：？？？

        ⊙﹏⊙b

        言先森讲得灰常happy啦，眼睛里是雪地白光：“因为水是世界上宽容物质。它会主动地溶解和它接触东西。它从不固执，它包容万象。如果不是水包容，大到风雷雨雪，小到动植物细胞光合作用氧化作用，都会坍塌。这个世界，就会一片死寂。”

        言宝宝东张西望：？？？？

        --  --

        他鸡冻地说：“宝宝你说，我们生活大自然，多么神奇哇！”

        言宝宝望天：？？？？？

        =  =

        言先森牵着小鸭子车冰面上继续走：“宝宝，以后别人问你你听过美童话是什么？你就要记得，是粑粑给你刚才讲，叫水故事。”

        言宝宝：zzzz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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