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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印膏


寻月棠想做的是现代的压缩饼干,但是现在没有机器可以制作膨化粉,倒是可以退而求其次,用印糕代替,虽然抗饿方面差点意思,但是保存、携带方面都有优势。

        “婆婆,”她抬头,“我一会儿做个糕出来给将士们试试,若是大家反映不错,便以此代替饼子罢。”

        寻月棠如今连酬劳都谈妥了,周婆自是信得过她的厨艺的,便拍拍她肩:“也不是明日就走,时间还充裕,可以试试,但也别太复杂,省的到时候准备不出来。”

        寻月棠应是,待周婆离开便开始着手制作。

        印糕的原材料都是寻常东西,不过就粳米、块糖、猪油等物,就是工序稍微复杂了些。

        粳米要先煮,煮完下锅炒干,后再用个手摇小石磨磨成米粉,粉里添些熟花生粉和芝麻粉,撒点葱花。

        猪油炒香葱花、化了板糖,熬成带着甜香、油香与葱香的糖稀,味道复杂、奇怪却又香气扑鼻,拌好的糕粉是便是由这炒好的糖浆粘在一处的。

        拌好的糕团上模压实、压平,后磕在箩上用文火烘干,这便是印糕了。

        这种糕本就是发源于气候湿热之地,在那种气候之下仍能久存不坏,在登州自然也可以,里头没加水,却加了板油、芝麻、花生、糖等抗饿的东西,嚼着虽有点困难,但却一口香过一口。

        寻月棠做完一箩,在厨房门口歇汗。

        将煮熟的粳米炒干、还有磨粉都是劳力活,她现下双臂酸得不行。

        身上汗还未下去,林勰便扯着谢沣与王敬过来了,“寻姑娘,这前后不着的时辰,厨房里烧什么这样香?”

        寻月棠收了拭汗的帕子、起了身,她如今也摸清了这个小队,刚不到百人,谢三哥乃是个小将领,约莫是叫百夫长?反正王二哥和林大哥是他的副将。

        “三哥,”寻月棠盈盈一礼。

        谢沣面无表情,事儿议到一半被林勰个狗鼻子扯走,他没多少好心情,却也还了半礼。

        “王二哥、林大哥,”寻月棠又侧身。

        “诶,我说,”林勰抱着双臂,“我俩的名姓竟就这样烫嘴?怎么就记不住呢,我”他指了指自己,“是林二,”后又指了指王敬,“他是王大。”

        寻月棠被臊得红了脸,低头没言语。

        这三人一二三的,确实是难记了点,无怪自己总搞反。

        “你知是唤你不就结了,”谢沣撩袍在门前坐定,抬头看向林勰,“如何这样多话?”

        “哟”林勰睨他一眼,一张嘴便酸得很,又与王敬一道往厨房里走,偏头回了句,“你谢三郎的名号,倒是记得清呐。”

        “他心不坏,就是嘴上不肯饶人,”谢沣看向寻月棠道:“你莫与他计较。”

        寻月棠点头。

        “寻姑娘,”当事人林勰已从厨房里出来,显然是已将方才的事儿忘下了,单凑头过来问:“大天白夜的,怎么想起来做糕饼吃了?味道怪了些,倒还挺香。”

        王敬一手抓着俩,补了句:“还有点硬。”

        “是周婆说将士们要上山,往常都是带些硬面饼子,害牙不说,也不怎么抗饿,我便想着是不是可以带这糕饼去,吃两块、饮些水,能抗上两三个时辰。”

        “要这么说的话,”王敬摸了摸下巴,“那这糕就比面饼子强多了。”

        “尝尝,”林勰分了块给谢沣。

        谢沣品了一小口,发觉林、王二人所言非虚,这糕质地硬实却不怎么害牙口,谷物清香里回着甘,又有葱花香,确实有点怪异,但也算可口。

        若真能带这些上山,大家确实可以吃得舒坦一些,也更顶饿。

        只是

        他抬头看了看寻月棠一头汗,“若是准备此物太复杂,便同往常一眼就是。”

        将士们吃点苦是好事,虽日前军饷还算充足,可若是好日子过惯了,日后由奢入俭就困难。

        林勰瞪大了眼睛看他,想了想,又回头看向寻月棠。

        “也还好,”寻月棠摇头,“还应付得来。”

        好姑娘!林勰在心里夸了寻月棠好几句,在谢沣二度拒绝前,扯着他就走,“既然寻姑娘都这样说了,那就定下这个罢。”

        王敬把余下的糕饼揣进怀里,向着寻月棠拱了拱手。

        谢沣无奈,推开林勰定住身形,向寻月棠致谢:“有劳。”

        “三哥好走。”

        林勰一把挽住谢沣,学着四方胡同里的姐儿,捏着嗓子轻声学了一句:“三哥好走。”

        谢沣没得林勰那般没脸没皮,半句没有回呛,只把手里攥着的糕塞了他满嘴。

        ——

        印糕的反响颇不错。

        第一日从山里回来时,大家在路上相遇,勘察到的情况只字不提,却对今日的晌饭赞不绝口。

        “今日这饼真不错,好歹是不费牙。”

        “还香着呢,喷香喷香的,冷的也香。”

        “听说又是寻姑娘的巧思,似是做着还挺麻烦,天不亮就起来磨粉了。”

        “寻姑娘真是”有人想总结着夸一句,没总结出来,便开始条分缕析地说道:“模样好、性子好,厨艺也好。我娘肯定喜欢。”

        “拉倒吧,直接说你自己喜欢不就结了。”

        林勰行在后面儿,把前头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完了,随后便起了心思。

        谢三年纪不小,连荤都未曾开过,实在可怜,陛下赏的那俩人不进他眼,可巧这不就送了个现成的来?

        正如旁人所说,寻姑娘模样好、性子好,虽说是出身差了些,做个妾总还是可以的。

        谋事在人,他林子修就爱干这说媒拉纤的积德活计——

        “鸣苍,你看寻姑娘怎么样?”

        谢沣掀眼皮看他,林二爷万花丛中流连往返,总觉得男儿未曾见过温柔乡那便是一生白活,对于他开口的催婚之事见怪不怪。

        说“边关未定何以家为”太假,说“毕竟恩情总是空”又太虚,可事实确实是,如他这般脑袋别裤腰带上讨日子的人,本就不该平白耽误旁人。

        念及此,他摸了摸额际的疤,冷声冷气:“收收你的心思。”

        ——

        七月十五日,天大雾,山岚尤甚。

        周婆夫妇,寻月棠和阿双在天光熹微时就挎着篮子出了门,分行两路,一路去祖坟祭祖,一路寻地方烧纸钱。

        将士们今日未上山,却也不得闲。

        朝食过后不久,林勰就抓着只鸽子入了门,扔了个竹筒到谢沣案头,“安乐侯死了。”

        谢沣在生母逝后便过到舅父名下,入了谢氏族谱;但这安乐侯陆远道,才是他父亲。

        许是早有预料,谢沣面色未变,抬头问:“太子动的手?”

        林勰点头,“说起来,安乐侯这出实在让人看不懂,太子看得上自家的女儿,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分,他怎么还死活拦着?纵有婚约又何妨,退了不就是了”

        谢沣展开密信,“陆见瑶呢?”

        陆见瑶是安乐侯嫡女,谢沣同父异母的妹妹,当朝太子爷的白月光,寻月棠一门被灭、其身被掳的究因。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太子派人接走了,可传出来的消息是跌入山崖,尸骨无存,”林勰扬手把鸽子给放了,倚在案上接着说,“也不奇怪,毕竟一时间哪儿去找长得像陆见瑶的人,那替死鬼不是都被谢大善人救这儿来了么?”

        “好好说话,”谢沣面色不虞。

        “我口气好着呢,刚还在夸你,”林勰吊儿郎当惯了,才不怵他。

        谢沣白他一眼,吹了火折子把密信焚了,又提笔回了一封塞竹筒里,交给林勰,“让先生稳住。”

        林勰接过来攥手心里,“知道了。”

        “子修,”谢沣往后倚在官帽椅背上,唤了林勰一声。

        “怎么?”林勰回过身子看他。

        “宫里,要变天了。”

        安乐侯触怒天颜,但赐死太过痛快,绝非圣意。

        谢沣此前也打听到,太子本是打算七月十五日动手将陆见瑶换出,如今提前一日下手,还将陆远道一起解决了,若圣上安好,他决计不敢贸然为之。

        林勰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便敛了神色,凝眸问:“鸣苍,你想怎么做?”

        他从穿开裆裤起就跟谢沣混在一起,小时候谢沣就是他们一群人的头儿,现在还是,他惯爱美妾金玉、豪宅良田的人,都能陪着在鸟不拉屎的凉州住下了。

        哪怕现下谢鸣苍说要反,那他林子修也是第一个举旗的人。

        谢沣心里清楚得很,太子若把持朝政,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谢氏一门。

        未等他开口,外面就传来阿双急切的求救声:“军爷,不好了,有歹人将寻姑娘掳走了”

        屋内二人开门,便见阿双瘫坐在地,气喘不匀,喊着:“救命,军爷救命。”

        这时节掳人,想也知道是当时抓了寻月棠那伙。

        若是普通山匪,谢沣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可这几人是太子的人,东宫多能士,谢沣也不敢托大。

        未作长久思索,谢沣让阿双起来带路,问了大概位置后回头对林勰吩咐:“子修,你带人接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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