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有与马

两人向南行进了些时日，一路走走停停，离建阳郡已经百余里了。

        路上也有两次被贼人追踪到，何无有有点纳闷，对方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不放，弄得何无有身心俱疲，小雪儿脸上也显出疲态。

        何无有心里暗暗决定，到了有人的地方一定要买匹马，不会骑也可以学，相信对于自己来说应该不算太难。

        再过了几日，在一处树林边上，何无有终于见着了一处小茶铺子。

        二人便找地方坐下，叫了壶茶，这次何无有学乖了，从怀里好不容易掏出十来个铜板，放在桌上，刚刚好够两杯茶钱。

        小二收了钱，不冷不热地招呼道：“您稍等。”不一会儿便端了两杯茶来，便转身要走。

        何无有叫住他问道：“你们这有马匹卖吗？”

        小二低头说道：“有的，您要买马？可跟我来这边看。”

        何无有便带着小雪儿离了座，跟着小二来到铺子后头，见了几匹马，有好有坏，何无有看不出来，便仔细挨个打量一番。

        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便问道：

        “这些都多少钱？”

        “嗯……这边这匹是我们这边最好的，可日行三百里，售价是二十两银子；这边几匹稍微差些，十两银子便可，那边几匹，五六两都有，就是差些，只能代步了。”

        “嘶~”何无有倒吸一口凉气，这马还挺贵，感觉都不是很上等的马，却也要十几二十两。

        何无有又观察了一番，注意到一匹看起来有些老的马。

        这马刚刚悄悄朝自己看了一眼，他看过去的时候又赶紧转头，活像个人。

        何无有整乐了，便问小二道：

        “这马多少钱？”

        “这位爷好眼光……嗯？”小二看向何无有指的方向，有些尴尬地说道：“爷，这马有些老了，可能不太好骑了，跑起来也会有些慢。”

        “跑得慢？比走路慢吗？”

        “那倒不至于……”

        “那就这匹吧！”何无有大手一挥。

        小二本来还想劝劝，见这位似乎心意已决，便说道：“那算您一两银子算了，这马本来也不打算卖了，也不太卖的出去。”

        小二说话也不避讳，也不深究其中缘由，只当这位爷是做善事了，或者是不太有钱。

        “行。”何无有抠抠搜搜从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小二，“你给称称。”

        自从上次被王大奎算计过后，何无有觉得装穷是个很聪明的选择。

        小二低头接过，去后面找东西称银子。

        何无有则拍了拍那匹马的背，照华雪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也好奇地看那老马。

        老马脑袋碰了碰何无有的胳膊，何无有好像看见它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心里想道这是快成精了？

        两人一马离开了铺子，何无有倒也不急着学骑马，便让小雪儿坐在马上休息会儿，自己牵着，这马虽然老了，走路却是极稳，显然也知道是何无有买了自己，走的挺卖力，小雪儿一开始还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儿也不怕了。

        到了铺子，其实离下一个郡城应该就不远了。何无有却不打算进城，此时离建阳郡还不够远，两人的组合又实在太过扎眼，进了城怕是会惹上麻烦。

        这次可没有何巧颜帮忙遮掩耳目了。

        走了一截路，何无有想尝试一下看能不能骑马，便停下身，转头看向马头，说道：

        “马兄，咱们骑一会儿？”

        那马看了他一眼，低头，鼻子喷了口气。

        何无有只当它答应了，便欺身上马，坐在雪儿后边，伸手拉着马绳，有模有样地喊道：“驾！”老马便跑了起来。

        这马跑的实在不算太快，但胜在灵性十足。

        何无有没骑过马，扎马的功底却是有的，能坐稳，就是不太会指挥，遇到要转向就只能拉拉马绳，拍拍马头，但这马却总能领会他的意思。

        雪儿突然被何无有拢在双臂间，像是从身后抱住，吓了一跳，便升起了一阵红雾，只能低着头，一动不动。

        何无有疑惑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雪儿摇摇头没说话，头埋的更低了。何无有摆了摆头，没明白。

        马儿跑了约莫十里路，何无有觉得这位马兄似乎有些累了，想想一把年纪了，还载着两个人，确实压力很大。

        便拉了拉马头，老马会意，停了下来，何无有下了马，牵着马继续走着，边走边想着些什么。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何无有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拍了拍小雪儿的手，说道：

        “雪儿，抓紧马鞍。”见她听话地抓好马鞍，便对老马说道：“马兄，你就载着雪儿，咱俩一起跑。”

        于是驿道上便出现神奇的一幕，一位少女紧张地趴在马上，抓着马鞍，一位公子牵着马，和马匹一起奔驰而行，路过所见之人莫不惊叹。此时，即便是那些“父子骑驴”故事中的路人见了，也该会说一句六六六，而不是说什么“这位姑娘真狠心，竟让公子走路，自己骑马”之类的话了。

        如果路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位背着包袱的公子哥似乎跑的比马还快半步，领先了半个身位。

        何无有也不管路人的眼光，转头瞧了瞧这老马。

        本来只是不经意间再正常不过的眼神，老马见了却有些急了，怎么感觉这眼神有一丝轻蔑？意思是我老了跑不动？

        老马急眼了，先前还留了力，这次便使了浑身解数，势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马尿多臭的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见老马提速，何无有眼睛一亮，还跑的挺快的嘛，先前藏拙了？便也加快了脚程。

        老马使了吃奶的劲，也没能跑进这半个身位，跑了一会儿便累了，速度放缓了下来。何无有便示意它停步，再将雪儿抱下来，两人一马在一颗老树边稍作休整。

        何无有盘算着今天赶路也差不多了，便在边上找了个地界，折了点枯枝干生火，两人坐在火前取暖，吃点东西。

        那老马竟也凑近了些，借着点儿火的暖意，站着睡觉。

        何无有百无聊赖地用棍子拨动着火堆。雪儿靠着他，困了，便渐渐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何无有也简单地眯了一会儿，又听见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心里叹息道，这群人简直是阴魂不散，何无有觉得自己最近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睡得少，还要时时刻刻提防贼人欺近。

        只是接下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看来得另想办法。

        老马似乎也听到了声音，睁开眼睛，还轻轻用头蹭了几下何无有，似乎是想叫醒他。

        何无有此时已经醒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噤声。马儿竟看懂了，站着不动，呼吸都放缓了些。何无有闭着眼睛静静听着，判断着对方人数，打前阵的有四个，后面似乎还不少，何无有在考虑是不是直接跑了，就不知道能不能跑得掉，但是看起来起码得先解决这几个人。

        那四人静步靠近，待到足够近后，忽然冲出，向前发难。

        何无有拔出剑，打算速战速决，再趁对方支援未到，带马逃离，这次有马载着雪儿，应该会方便些。

        何无有一剑邀四人，不落下风。还有余力看那几人，虽蒙着面，却有些熟悉。何无有想了想，不正是此前刚下山时在山脚下遇到的那几人？只是领头的似乎不在。

        糟了。

        何无有眼神一凝。

        果然，先前何无有主动前压，离雪儿远了些，此时便又从后面凭空冒出两个人，伸手便要去抓照华雪。

        兵刃交接之下雪儿早已经醒了，此时看着眼前的局面不知所措，一时竟没有动作。

        何无有心中暗叹，大意了。猛地挥剑逼退四人，转身便要剑指那两人。两人本就要得手，却没料到何无有反应如此快。

        此时剑已至，二人只能退身，否则这一剑怕是能直接削掉手掌。

        与此同时，何无有身后四人也攻伐而来，何无有逼退二人，便再反身挥剑，打算故技重施，此时却有一暗箭从侧面山上破空而来，何无有剑势已成，已是避无可避，只能勉强扭转身体，避开要害。箭从何无有左臂穿过。

        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何无有来不及感受，稍整精神，大喝一声，以剑画半圆，剑尖竟凝出剑风，周边几人只觉得一阵巨力，便倒飞半丈。

        何无有赶忙趁势将雪儿丢上马匹，老马也是丝毫不含糊，大步奔跑，何无有也跟在马身后，将身后一支射来的箭击断在地，转身离开。

        来不及处理伤势，何无有只能选择仓促逃跑，对方占据高地，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就只能等死了。

        被剑风挥倒的那几人反应也极快，留下一人在原地，剩下几人便迅速跟上追踪。

        何无有带着马在林中奔逃，一边跑一边复盘着刚才的局面。

        看来这段时间的交锋对方也察觉到了自己五感异常敏感，不知用什么手段近了身，骗了他的耳朵和鼻子，还将计就计，引他离开雪儿身边，何无有心中叹息，这次确实大意了。

        寻了处石头停留片刻，何无有细细地感受着胳膊上的箭伤，掐指封了左臂穴脉，止住血，咬牙猛地将箭拔出。

        雪儿紧咬着嘴唇，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何无有看了看她，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安慰道：“现在可不能哭，该走了。”接着起身示意老马继续跑，对方离得不远，必须得甩掉才行。

        一人一马继续在林中疾驰，树林中尘土飞扬。又过了一段距离，眼前竟浮现一处大湖，一望无际，如此便只能西行或者东行了。

        老马见没了路，猛地一抬身姿，急停，在湖边徘徊，焦虑地吐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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