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我是穷鬼

按照陆宵的指示停下机车之后，方其俊推开了头盔的风挡，在他眼前的一条蜿蜒伸向黑夜的小巷子，他甚至想陆宵大概很喜欢小巷子，不管是第一次带自己去吃烤肉的地方，还是对方住的地方，以及现在吃夜宵的场所，都在小巷子里。

        从方其俊这个角度看过去，这是一条路灯光阴暗昏沉的小巷，巷子两侧的人家都关门闭户，寂静冷清，只在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些说话声。

        “这里面确定有夜宵吃吗？”方其俊摘下头盔，抚弄着自己变得乱糟糟的发型，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陆宵冲方其俊一挑眉，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忘记我叫什么名字了吗？！我叫陆宵，夜宵的宵！和我在一起，就一定有夜宵给你吃！”

        “呵，傻小子。”方其俊忍不住一笑，他盯着陆宵那张志在必得的俊美面容，心想：这小子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比起夜宵来，还是他自己比较好吃？

        等方其俊把机车停在路边的一棵老树下之后，陆宵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来，跟我走。我之前给老板订了位置，别去晚了。”

        方其俊颇为吃惊地看了眼那只自然而然牵上来的手，他不太习惯被人这样亲密地牵着，但是看到陆宵那满怀憧憬的神色之后，他还是任由对方拉着跑进了巷子里。

        空气里，汗水将方其俊与陆宵的信息素都挥发了出来，海盐的咸味与焚香的幽香在逼仄的小巷、在深沉的夜晚，奇妙地交融着。

        曲曲折折的小巷越往前越深，方其俊之前所听到的说话声音也越大，在昏暗的街面骤然变得明亮之后，隐藏在小巷里的夜市随之闪亮登场。

        “我没骗你吧？我敢打赌这里有若望市最好吃的夜宵店。”陆宵笑着扭头看向了一脸震惊的方其俊。

        “这里藏得可真深。”方其俊目光唏嘘地看着眼前已经坐满了人的各个夜宵摊位，大晚上能找到这种地方来吃夜宵的无疑都是老饕吧，不过在他与陆宵正式融入这群人之前，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喷点这个。”方其俊摸出特意从公司带出来的信息素缓释剂，二话不说地就往自己和陆宵身上喷了一通。

        “呃？防蚊水？还是杀虫剂？！”陆宵赶紧嗅了嗅身上，还好，没有奇怪的味道，不过自己的信息素气息好像也没有了。

        “信息素缓释剂。我们俩一身臭汗，信息素的气味都出来了，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还是稍微注意下社交礼仪吧。”方其俊无奈地看着基本社交礼仪都不懂的陆宵，对方是真的觉得他身上那股咸咸的气味很好闻吗？

        这条巷子是什么时候形成夜市的，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就总能吸引人群聚集。

        陆宵好多年前送外卖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条藏着诸多美食的小巷，他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每次都是和朋友们一起，当然，他也会带自己的Omega男友来这里，因为对陆宵而言，对一个人好，就是把自己认为好的事物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对方。

        陆宵带着方其俊穿过人群，一直走到了第三家小店，老板冲外面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只能坐在没有空调的室外了。

        “这家的炒菜是这里最好吃的。”陆宵兴奋地向方其俊介绍道，然后拉着对方在一张刚收拾出来的一张小桌边坐了下来。

        大概是为了节约空间，尽量不占用太多的公共街区，夜宵店的桌子都不太大，就连凳子也要小了一些，方其俊感到自己的屁股又受到了无辜的迫害。

        “其哥，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晚我请客！”陆宵大方地将菜单递给了方其俊。

        方其俊瞥了眼不知被多少双手摸过、变得油腻腻的破旧菜单，随口说道：“我都可以。”

        “呃，那先来一份凉拌花生米、一份麻辣鸡翅、一份炒蛤蜊。”陆宵随即又对方其俊说道，“这家的鸡翅是特色菜，很好吃的，里面的土豆条会炸得软软的，吃起来又粉又糯。”

        看着陆宵那一脸认真向自己介绍美食的模样，原本对吃什么完全不感兴趣的方其俊眼里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微笑，他一边听，一边听头，就好像他从未吃过炸得粉糯的土豆、也从未去过特星最有档次的餐厅。

        夜宵店上菜的速度也是考量厨师手艺的一大要素，没等多久，三道菜就陆续放到了那张小桌上。

        陆宵看了看分量不算太多的三道菜，又看了看穿着紧身T恤以至于胸肌格外突出的方其俊，他开始担心自己面前这个大坨的Omega伴侣真的能吃饱吗？

        “菜会不会有点少？要不我们再点点什么。”陆宵当然清楚菜有点少，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口袋里的钱不够多，这也让他感到了一丝羞愧。

        “吃了再说吧。”方其俊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凉拌花生米放进嘴里，辛辣中带点甜，让他的味蕾在一瞬间就得到了充分的绽放。

        “挺好吃的。”方其俊吃惊于江湖小店的手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看上去不够精致的菜肴口味竟不比一流餐厅差，那也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就说好吃吧！”陆宵的心情总算变得放松了下来，他就怕自己点的菜不合方其俊的胃口，毕竟对方看起来很少来这种小店吃饭。心情一旦放松，陆宵也稍稍有些放肆，他叫住了路过的老板，豪气万丈地说道，“老板，来二两梅子酒！”

        陆宵知道自己的酒量，二两烧酒已是他的极限，如果和方其俊分着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我们店里的梅子酒都是半斤起卖。”老板笑眯眯地说道。

        “我骑车，不喝酒，你自己喝就好。老板，给我来罐可乐。”方其俊并不打算喝酒，他明天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做出理智的决断。

        陆宵尴尬地看着刚放到他们桌上的梅子酒，吃夜宵总要喝点什么，而自己作为一名alpha，难不成也喝可乐吗？

        “你干杯，我随意。”方其俊戏谑地盯着陆宵，拿起可乐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其哥，你怎么这么坏？”陆宵嘟囔着喝了口梅子酒，搭配口味辛辣的夜宵而言，度数不低的烧酒自然是极少的搭配，不过喝多了会醉。

        “我怎么就坏了？你难道想让我今晚超速还醉驾吗？你想喝就喝呗，我又没阻止你。”方其俊又夹了筷子菜，调侃起了陆宵。

        “算了算了，就当庆祝我脱单，今晚喝个开心也好！”陆宵爽朗地笑着脱掉了外卖送餐制服，袒露出了穿在里面的背心，以及纹了整条花臂的手，再配上他那头七彩的长发，活脱脱一个流氓的扮相。

        原本想今晚找个机会向陆宵坦白自己真实身份的方其俊一下又变得犹豫起来，倒不是他不能接受陆宵这副非主流的模样，而是他的家人，尤其是自己的父亲，恐怕很难接受他和这样一个alpha成为情侣，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方其俊认为目前自己与陆宵还是低调地恋爱比较好，等时机到了，自己再告诉陆宵不迟。

        吃夜宵最重要的并不是吃，而是交流，这也是为什么夜宵摊上总是人声鼎沸的缘故，亲人朋友坐在一起，借着吃夜宵的机会谈天说地、胡吹海侃，这才是吃夜宵的真谛。

        陆宵显然深谙这个真谛。

        “其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呃，你在认识我之前，有过几任alpha？”

        正在慢条斯理品味市井炒菜的方其俊不慌不忙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他放下筷子，掰起了手指：“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再数下去，两只手都不够用了啊！

        陆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得不靠不停喝酒来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慌乱。

        “好了，不作弄你了。在认识你之前，我有过三任alpha男友。”方其俊看着紧张得一直灌酒的陆宵，轻轻笑了起来。

        “比我多两任呢。”陆宵红着脸终于放下了酒杯，他轻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又或是抱怨，他甚至有些担心，最对方其俊的完全标记是否也会在两人分手后被洗去，在这个时代，alpha对Omega的完全标记已经不再是永恒的羁绊，所以人们对爱情也变得不再专一而忠贞。

        “但是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完全标记的alpha。”方其俊怎么会瞧不出面前这小子眉间眼底的点滴失落，虽然他认为那天晚上被陆宵完全标记多少与自己的信息素缺乏症有关，但是事后，他一点也不反感，甚至也没有想要清洗腔体的打算，那股一开始令他难以接受的“咸鱼味”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不再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陆宵高兴地连连反问，他手足无措，直接抓起酒瓶就吨吨吨地灌进了肚子里。

        “好了，接下来，我想知道，在我之前，你的前任又是什么样的？以及，你为什么会和他分手。”比起单纯天真的陆宵，方其俊的每一个问题，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挖掘对方的过往，他想从中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人的性格与品质。

        傻傻笑着的陆宵脸色红润，这也让他精致的五官显得愈发美艳。

        但是那样的美稍纵即逝，陆宵的目光一下变得忧郁，他垂下眼，唇角苦涩的微笑让这个开朗的大男孩像是换了个人。

        “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

        “有什么好笑的吗？我觉得你各方面都还不错。”

        尤其是那根大鳗鱼，真是不错。方其俊说着话舔了下嘴唇。

        陆宵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让自己总能无比安心的Omega。

        “我是个穷鬼，没有钱买大房子，甚至不能送你一份像样的礼物。其哥，你如果后悔还来得及。”

        方其俊怔怔地看着像是在坦白“罪行”似的陆宵，这小子难道不知道自己早就看出他很穷了吗？

        藏在陋巷里的破败平房，连热水器都用不起，一台老旧的风扇能响一夜，这怎么看怎么也不是若望市普通居民的生活条件，但是他并不在乎这些，他的眼里只有对方身上的自由与热情，还有那颗傻乎乎对人好的心。

        “呵呵呵……”方其俊忽然笑了起来，“没关系啊，我很有钱的。”

        “你，你不会想养我吧？！那可不行！我有手有脚，我能养活自己！”陆宵早就猜到在巅峰集团上班的人肯定是有钱的，那栋大楼那么高级那么豪华，一看就不是穷人上班的场所，但是他绝不接受来自恋人的怜悯。

        “我有钱，关你什么事？就好像你很穷，与我也无关。我不在乎你这个人穷不穷，我也不会把你当宠物那样养起来，我和你谈恋爱，与你有没有钱毫无关系。难不成你是看出我有钱，故意来勾引我的？”方其俊哈哈大笑，他愈发肯定陆宵是个有趣的人了。

        “呃，也是哈。不过我真没勾引你，其哥！你要知道，我一闻到你身上的信息素，我就像踏进了佛堂，我整个人都对你肃然起敬，清心寡欲了好吗！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勾引你？！”陆宵拍着胸脯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天晚上，他的确一度对方其俊无法提枪上阵，但是最后他克服了对对方的敬畏，那或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吧？至于这爱情……到底什么时候萌芽的，谁又清楚呢？

        “不必这么大声。”方其俊面色一沉，他意识到这陆宵是真的傻，不是装傻。

        就在这尴尬时分，一名小朋友很识趣地来到了方其俊与陆宵的桌边，他拿出篮子里的玫瑰，殷勤地递给了方其俊：“叔叔，叔叔，给您的Omega买只花吧？祝你们幸福！”

        信息素缓释剂让陆宵与方其俊可作为性别辨识的信息素消失得无影无踪，卖花的小孩自然只能从外观判断这对看似情侣的男人，威武强壮的一般都是alpha，所以方其俊在他眼里就是alpha。

        原本被陆宵一席话气得想掀桌的方其俊一下就冷静了，他无奈地看了眼卖花的小孩，揉了揉对方的头，温柔地说道：“乖，Omega不一定都喜欢花的，一边玩去吧。”

        “陆宵，这么久没见，你还是那么寒酸啊！连只花都给你的Omega买不起吗？小朋友过来，这些花我都要了。”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在了陆宵与方其俊的身后。

        “你这是干吗？！咱们走吧，去别处吃。”另一个人急忙出声劝阻。

        正打算掏钱为方其俊买一朵玫瑰，展现自己alpha气概的陆宵顿时停住了手，他神色仓惶地吞了口唾沫，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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