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夜

高崟芨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与这位妹夫叙旧来的。

        不久前晴芽归府，与他道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转达了妹妹的想法。

        “娘子说，她想出去散散心，且，时日可能很长，所以想请大郎君将娘子的嫁妆物事先行抬回高家，待日后再做打算”。

        高崟芨做为一个男人，他可以理解陈循的行为，可事情一旦发生在自己妹妹头上，那又是另说了。

        父亲与母亲和离时，他已有十一岁，所以最受伤害的其实是年幼的妹妹。后来父亲续娶，祖父便接走了盛妍放在身边亲自教导，要说家中高崟芨最心疼谁，那非是幼妹莫属了。

        是以他也不多说，即刻到了陈家，既然高盛妍没有要和离的想法，那他便亲自敲打敲打。高氏向来维护出嫁女，没得让在家中金尊玉贵的女儿到了别人家受欺负的道理。

        高崟芨冲陈循颔首回礼，说到：“含章刚回来吧，正好，我来取些妹妹的东西，你帮我带个路吧”。

        陈循心里咯噔一跳，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簌簌怎么了，兄长这是何意？”

        高崟芨轻笑，略含嘲弄，“这便要问妹夫你自己了，恭喜含章，再过几月，便要喜得鳞儿了呢”。

        “我妹妹身子不好，调养了这么许久，便是想与你育有一个孩子。未料妹夫这般迅速，直接给簌簌省了那么多麻烦，也好，簌簌出去散心了，我来帮她取些东西走，带路吧”。说完，便先一步踏进了陈府。

        话听到一半的时候，陈循的呼吸已然急促了起来。

        簌簌走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他从前一直想着，再等等告诉她，再等等，可她居然先知道了。

        他自己都没想过为何一直拖着不想告诉她。

        陈循紧跟着高崟芨进了府，在这路上他的脑子一直是混的，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开了东院库房，高崟芨便让人抬了东西走，自己坐在厅上喝着茶水。按着礼数，高崟芨身为小辈，本该先去探望李氏的，不过那是正经亲家的礼，如今闹成了这般，去不去，但看高家是什么态度了。

        而今，高崟芨的态度已然是很明显了。

        ……

        “老夫人，不好了，高家来人了，正在东院儿呢”，章嬷嬷刚听门房来报，心道不好，立时来了禀明李氏。

        李氏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怕是要出事。她也没料到这高盛妍如此硬气，竟一点不念这多年的夫妻情分，真要与循儿闹到地步，说走就走。

        她原是想着，这高氏对循儿痴情，出了这档子事儿，私下里闹闹就过去了，不曾想她半声不吭还是知会了高家，这上升到两家之间，就难收场了。

        陪侍在身侧的程萱宜也有些发怵。

        高家啊，来的八成是高家大公子吧，在她印象里，那个男人面上温润如玉，对谁都温和有礼，只是使起阴暗手段来，从不心慈手软。

        她怕是要去会会他了。

        李氏当下便坐不住了，多带了些人往东院去，不管如何，气势要撑足，只要高盛妍还想留在陈家，她便有底气。

        “高大郎君今日这般阵势前来，是要给我陈家没脸么”，李氏提了提胆子迎了上去。

        高崟芨见李氏来，也没如从前那般问好，只在厅上坐着，沉声道：“那老夫人带着这位已怀有三月身孕的娘子前来，又是不是尊重高氏了呢。”

        李氏气机，高声回到：“笑话，高盛妍嫁予我陈家三年无所出，还不让我陈家绵延后嗣了不成，她怀不上，难道还不让别人怀上么。届时抱在嫡母膝下，不也是她的子嗣”。

        陈循本就心慌意乱，乍见程萱宜扶着李氏出现在此处，霎时明了了前因后果。他此刻只想见到高盛妍，他真的害怕她不再理他。

        “好了，母亲，盛妍呢，她去哪儿了”，陈循从高崟芨那里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转向自己的母亲。

        李氏见这不孝的儿子只想着那个女人，顿时更气了，厉声道：“今日萱宜挺着个大肚子上门，她不说安顿好她，还顶撞于我，你可真是孝顺，这时候还想起来问她”。

        高崟芨见这对母子杠上了，也是好笑，这时候装深情，早干嘛去了。

        “夫人，您要知道，盛妍是我高氏的掌上明珠，这纳妾有纳妾的章程，这一声不响的就在正室夫人前头有了孩子，您把我妹妹置于何地”，高崟芨看库房里头已差不多了，随即起身。

        “还是等陈侯回来，想想怎么解决了这事儿吧”,他也不废话，见东西已经出府装了箱，掸了掸衣裳便离开了。

        程萱宜看着这个男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气急，果真高家人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的目中无人。

        她立刻收拾了面上的表情，眼里挤了些泪出来，手微微颤抖着，走到陈循面前，“郎君，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她缩了缩身子，十分害怕似的抓了抓他的衣袖。

        陈循见她这般样子，怕是也被吓着了，抚了抚她的肩膀，温声道：“别怕，我在这儿，你怎的突然到了陈府”，他心下虽急，却也想知道清楚今日发生了什么。

        她还未开口，李氏便先抢了话头，扬声道：“她今日若没来，那十月怀胎，还不知道我这孙儿能不能平安落地呢”。

        李氏话里话外都在暗指高盛妍仗势欺人，没有容人之量。

        陈循知晓母亲向来的行事风格，也不听她的，只看着程萱宜。

        “这……郎君，妾实在是害怕啊，今晨我旁院儿的那位娘子见了红，有人进了她家中逼她落了胎，妾……实在是太害怕了”。

        陈循见状，倒是清楚了为何她会这般急切的想要入府。他为她置的院子旁边，也住了一位娘子且怀了身孕，月份比程萱宜还大些，他也隐隐猜测是哪位官员置的外室，按萱宜说的，怕是出了些什么事儿。

        他微微拉开身前的女子，吩咐长谷道：“你给程娘子收拾一下西厢，一应物事都置办齐全了，带娘子去安置吧”。

        作势便要离开

        程萱宜闻言，心里有些急切，万不可让他现在就去找了高氏，捂着肚子便向陈循身上倒去，：“啊……郎君，我肚子疼，我害怕……”，女子眼中氤氲地看着他。

        陈循立刻将人抱了起来，急忙让长谷去请大夫。

        至于高盛妍……

        他现下也无法顾及那么多了。想着先让簌簌冷静片刻也好，他便先不去扰她，过两日再去接她，那时她的气想必也消了些。

        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

        而那边，蕊儿应着程娘子的安排，趁乱递了封信出去。

        ……

        “轰……”

        高盛妍一行自到了庄子上没多久，这天儿便暗了起来，厨房晚饭刚做好，这场酝酿了一下午的暴雨霎时就下了起来，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外头风雨的怒吼声。

        絮儿领着丫头把饭菜端了上来，头发上滴着串串水珠儿，她过屋檐时不小心淋着了。

        “娘子，今日这雨着实是大，还好咱早到了，不然怕是得困在半路上”，絮儿接过晴芽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头发，一边说到。

        高盛妍看着屋内晃来晃去的烛火，朦胧的影子倒在窗户上，笑道：“快闭上你的嘴吧，好好擦擦，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曹庄头多年见不到主子，这次主家突然到来，正是表现的好时候，是以拿出了十八般武艺来招待，这饭菜做的是五味俱全，且正是再新鲜不过的食材，让高盛妍这见惯了山珍海味的也不免食指大动。

        于此同时，庄上正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梆梆梆……”

        大门被叩响，力道还不小。

        曹庄头听了心中大疑，这么晚了，且还下着雨，谁会过来呢，他赶忙披了蓑衣拿了伞去开门。

        他开了锁，探出半边身子，看向门外。好家伙，差点儿吓一跳，一伙人清一水儿的黑衣斗笠，阵势齐整。为首的那位更是身姿挺拔，威严赫赫，虽看不清面容，但料想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他颤了颤身子，咬紧牙关问道：“各位爷，请问……有什么事儿么”。

        “雨势太大，可否借宿一晚”，前面那人声音浑厚，语调稳当，看似有礼相询，实则不容拒绝。

        曹庄头户自是听出来了这语气中的强势，只是若平日里还好，今日主家到来，还是一位娘子，他也不好做主。只思衬着道：“爷，可否让小人去请示一下主子，这……我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可越俎代庖不是”。

        他说完额头便冒了一层冷汗，他也害怕这伙子人不讲道理，他刚刚偷着看了一眼，这群人腰间都配了刀的，身后马匹膘肥健壮，怕是来着不善。

        “可“

        一听见回应，庄户如蒙大赦，觉着今日好险捡回一条小命，撒了腿便往主院跑，连伞都没撑。

        ……

        高盛妍这厢正用着饭，不一会儿那门外隔着雨都能听到庄户的呼喊声，晴芽暗道这人不会办事儿，主子面前也是能这么大呼小叫的么。

        她拧着眉去唤了人进来，那曹庄户一进屋子立时颤着声道：“娘子，这外头来了伙人，身上都带着刀，说是雨势太大想借宿一晚，我……这……”。

        高盛妍抬头，看着庄户发上尽是水，身上也都湿了，紧咬着牙，看来是吓得不轻。

        她搁下下筷子，皱了皱眉，缓声说到：“即是让了你来回禀，那应是无甚恶意，给他们安排一下吧，尽量靠近外院，莫扰了庄中女眷”。

        曹庄户见主子答应了，只好提着胆儿前去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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