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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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天章阁大学士夫人拜帖,邀您过府赏花。”
“金紫光禄大夫府上二夫人临淮县主拜帖……”
公主府的裴长史手中拿了一沓拜帖,站在厅前回话。
天色刚刚暗下来,厅里点上灯,几个女使端来晚膳,正站在一旁摆饭。
五娘担忧的坐在桌前看着赵濯月逐渐沉下来的脸色,复又转头问谢彦。
“阿兄,这些宴请嫂嫂都要去吗?”
谢彦朝长史伸手,示意他把拜帖呈上来,略翻了几下,摇头,“不必都去,挑几家去做做样子便好。”
挑出刚才长史念的一封拜帖,交到赵濯月手中。
“临淮县主是宗室女,算起来亦是你的堂姊妹,他们府上在朝中口碑尚可,并非投机谄媚之辈,可以一去。”
澄心堂纸做的洒金团花笺,娟秀的字迹写着“诚邀道纯公主过府赏青”云云,赵濯月叹气,“我真的不想去……”
可不去也得去,时下京中上流圈子里,哪家贵妇贵女不是在各种宴上交际。就连未出嫁的城阳公主赵华玉,也是各类女眷宾宴上的常客。
赵濯月心心念念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何况她从未接触过这些宴席,若是去了,要收敛起本性,扮作娴静温和的道纯公主。
谢彦想起上次城阳公主在鹤苑搞的鬼,怕她是担心这种糟心事,安慰道,“上次在鹤苑只是意外,当时你初初回宫,赵华玉作妖也遭到了圣上责罚,你是公主,那些人怎敢怠慢?”
赵濯月侧脸看着他,“我有什么尊贵的,这些帖子又不是奔着我来的。”
失宠多年的公主,外人看来无权无势,远不如城阳公主值得巴结,源源不断的拜帖送过来,是为着她的另一层身份,谢彦的夫人。
不怪她不高兴且抵触,这么一想的确让人恼怒。
女使们摆好了饭食,酒蒸鲜蛤,姜豉鸡,三菌煨笋,还有一道春日里鲜灵灵的荠菜羹,香气扑鼻,令人胃口大开。
谢彦让人再做一碗水晶紫薯圆子来,略一沉吟,“要冰的。”
春天的吃食讲究一个鲜字,蛤蜊鲜美,菌菇、春笋亦是鲜嫩,更不用提郁姑姑亲自嘱咐人从京郊买回来的荠菜,今日的晚膳却只有五娘吃得津津有味。
听到谢彦要了一碗冰镇的甜点,赵濯月轻轻眨了眨眼,心里虽然小小愉悦了一下,但却依旧是不开心的样子。
谢彦只当没看懂她的小心思,替她盛了一碗羹汤,鲜灵的野菜香气扑鼻,羹汤滑嫩,赵濯月心不在焉地尝了一口,抬眸对上谢彦淡淡的笑意。
“好吃吗?”
她撇撇嘴,放下调羹,“一般。”
谢彦颔首,“那好吧,五娘,水晶圆子是你的了。”
这语气,仿佛就是在说,两个孩子谁乖乖吃饭谁就可以获得一份额外的奖励。
赵濯月想起前两天偷偷让木兰给她加了冰的那碗蜜糖乳酪,只吃了几口,就被谢彦发现制止了。
五娘道,“可是春天不能吃冰的。”
谢彦看着妹妹,表示赞同,“那可惜了。”
赵濯月无语,重新拿起调羹点了点碗里的羹汤,“我吃还不行吗……水晶圆子也是我的。”
晚膳后赵濯月如愿以偿吃到了冰凉的水晶圆子,此时五娘已经带着晴霄回了自己的院子,起居厅内只有他们二人。
赵濯月刚放下手里的调羹,就听到谢彦说,“吃完了,赏青宴就需要去了。”
“……”
大可不必,她不想去归不想去,大局意识还是有的,用不着跟哄小孩儿一样拿吃食哄她。
“临淮县主起宴,赵华玉势必也会到场。”
赵濯月不是怕城阳,是烦,她那个娇生惯养出来的脑子,想不出半点高明的坏点子,却总是试图使坏。
“她不重要,上京的女眷们起宴,大有门道,”谢彦翻了翻其他的拜帖,挑出几个特别的,“你若想查太子年前在吏部考绩里的纰漏,除了刑部,大可以从女眷们身上着手。”
赵濯月凑过去瞧,有御史大人家,也有各部长官府上的拜帖。
她摆了摆手,“不需要这么麻烦,我知道纰漏在何处,只等你们案卷整理到那里。”
谢彦却不赞同,“你习惯了手下替你打探消息,你往哪里指,他们往哪里打探,一条路走到底,探准了事半功倍,探不准全是白费功夫。”
是这样,先前她没有更广泛的的消息网,获取消息的途径的单一,依照谢彦的说法,从官宦人家的内部入手,也能获取有用的消息。
她有些为难,即便自己没有真的被关在玉真观与世隔绝,但那样的场合,伪装本就辛苦,更何况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从女眷嘴里听到想要知道消息。
谢彦明白她的顾虑,“你不需要刻意与她们说什么,只需要倾听。”
赵濯月恍然大悟,她是公主,自然不需要放低姿态与人周旋,自然会有人围着她转,而另一层身份,她的夫君的是谢彦,无论朝中倒向任何一方的官员,都存有与谢彦交好的态度。
这便够了。
“她们一定会说有关朝堂上的事吗?”
谢彦想起年少时,谢夫人参加完宴会,总有许多事情要与身边的心腹嬷嬷以及父亲讨论。京中官宦、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谁家同谁家结亲,谁家设宴没有邀请谁,几乎是朝堂上的风向标。
更何况朝堂明面上不显露出的东西,内院里女眷的交际却不避讳,有心人总能打探到什么。
“我以为你会懂这些。”
赵濯月啊了一声,“我什么时候给你了这种错觉?”
她最怕麻烦好吗。
谢彦轻声道,“郑家,秦王,城阳公主,”他扬了扬眉,“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这他都知道,那时候他明明还在西南归京的路上。
赵濯月一手托腮仰头望窗外,“这么说来也不是很麻烦。”
谢彦也是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要教赵濯月女眷交际的门道,他略看了一眼赵濯月白皙的侧脸,藕荷色的交领领口衬得她玉颈修长。
“赴宴嘛,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
赵濯月完全信任他说的话,毕竟当了十六年侯府世子,这些事情谢彦肯定门清。
“什么?”
他笑而不语。
赵濯月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贪婪二字,脸色沉下来,“我不想知道了。”
“那可是会丢了公主的脸面。”
嗳,那还是想知道的。
赵濯月摇了摇他的手,换上甜甜的笑来,“什么呀,怀雅哥哥?”
柔荑在握,美人娇嗔,谢彦非常受用。
“明早,明早告诉你。”
赵濯月看过公文,再过几日,刑部的案卷就要整理到户部司与盐铁司了。大朝会下个月就要到来,春日汴河与大运河重新恢复了水运。两浙漕运使、盐铁使都是原先的那些官员,新批复的盐引单子与漕运文书会呈上京来请各司盖章奏准。
赵濯月想看近几年两浙有关于此的案子,她知道先前扬州一带曾出过贪污案,草草了结,太子在年前的考绩里并没有提及。
没有提及,要么是事情不值一提,要么是不能提。
今日赵濯月要去临淮县主的赏青宴,谢彦今早虽不用去上早朝,却被她匆匆叫起来。
“你不是说今早告诉我最重要的事吗?”
谢彦抬起一只手挡住光线,“不急。”
赵濯月去掀他的被子催他起来,被谢彦猛地扣住手,“你先起来,我马上。”
直到谢彦叫人拿来一堆首饰盒子摆在妆台上,赵濯月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这人大言不惭,“公主赴宴,头一件要紧事自然是打扮。”
赵濯月;“……”
木棉却深以为然,抱来几件春衫衣裙,每件都是色彩鲜艳的名贵料子所作,“谢大人说的对,娘子,你看你要穿哪件衣裳,要不就穿新作的这件榴花裙?”
赵濯月咬牙切齿盯着身后绯红官袍的人,“谢、怀、雅,你诓我?”
那能怎么办,昨天撒娇也撒了,怀雅哥哥也叫了,又不能收回来。
“你欠我一次。”
赵濯月愤愤起身,接过裙子去屏风后面换衣裳。
木棉和木兰一起给她梳了一个繁复的发髻,首饰几乎都是圣上从宫里指来的赏赐,华贵是有了,却没有太多特别之处,木棉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套玉兰花的头面。
“哪儿来的?”这些倒是好看。
木棉低头笑道,“谢大人让人做的。”
赵濯月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还记不记得谁是你主子?”
木棉吐了吐舌头,“可谢大人对您的确不错啊,您干嘛总带着敌意看他?”
赵濯月心想,是我带着敌意吗,我一开始是心虚……
谢彦对她好吗?
是挺好,但这份好令她不自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另一个好,需要有利益关系来搭建,她不可能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好。
有需有求,礼尚往来,这才会令她心安。
不过谢彦昨晚的确诓了她,这笔帐她记得。
谢彦要去官署,跟她一起出门。
伸手要扶赵濯月上马车,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谢彦失笑,骑马和她的车驾并行了一段路,等到了路口,赵濯月掀起帘子,“你怎么还不走?”
今天她盛装打扮,原本柔美居多的面容多了几分艳光四射的味道。
谢彦看着她,“扬州盐运使的案子,明日重审,不过只审核文书。”
说完他便走了。
马车里,赵濯月觉得后背冒冷汗。
她从来不曾提及自己要查什么,谢彦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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