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个隐藏的他

从篮球赛那天后，叶冰又很久没有见到萧蔚。偶尔，晚上躺在床上的叶冰会想：萧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一罐罐喝着啤酒的样子，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期末考试后，就是寒假。为了存够学习刺绣的钱，叶冰决定去西餐厅打工。因为顾客主要是外国人，所以对英语有要求，也因此叶冰这种大学生工资会高点，而且还有人会主动给小费。

        白天叶冰还是去工作室打工，晚上就去西餐厅。对于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叶冰并不觉得累，相反她害怕自己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她就会陷入对过去的回忆中，对母亲的爱恨交加、对外婆的无尽思念……

        一天晚上十点回到家，当叶冰走出电梯来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她门口，叶冰吓得差点摔倒。叶冰一步步地凑近那个人，他的身上还散发着阵阵酒味，貌似已经不省人事。叶冰把那个人的脸掰过来，果真，他就是萧蔚！叶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萧蔚拖进了屋。

        萧蔚吐得自己满身都是，叶冰帮他把棉袄脱了，用毛巾帮他把脖子里面的呕吐物清理了一下，又给他盖了一床被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叶冰睁眼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萧蔚凑近的放大的脸庞。一阵尖叫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叶冰马上侧过身子，背对着萧蔚，用被子把自己给捂起来。

        “叶冰，我怎么又在你家了啊？”萧蔚率先发问，似乎还不是很清醒。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这放寒假的，你跑我家来干嘛？我家又不是收容所，不收纳醉汉。”叶冰义愤填膺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你家了。”萧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仿佛在回想昨晚的事情。

        “你还说，你还说，你怎么又跑到我房间里了？”叶冰说。她把头捂在被子里。

        “应该是梦游了吧！”萧蔚一脸无辜地说。

        “我看你清醒得很！”叶冰说。

        “好像并不是很清醒。”萧蔚说。

        “不管你清不清醒，请你离开我的房间，马上马上！”叶冰喊叫道。

        叶冰火速起床，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前往工作室，萧蔚却还是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你想要赖在我家？鸠占鹊巢。“叶冰问。

        “确实。“萧蔚回答。一脸无耻的样子。

        “这里很好吗？让你乐不思蜀？你不走，那我走。“叶冰目视着萧蔚说。

        叶冰走出入户门，正欲关门，萧蔚却一把抓住门把手，也走了出来。

        叶冰本以为萧蔚是想回他自己家，却没想到他跟着她来到了工作室，赶都赶不走。

        叶冰直接无视他，专心在电脑上绘制前辈给的手绘图。工作室的同事们看着他们，偷偷地笑。

        “叶冰，你这男朋友也太可怜了吧！一整个假期，一天时间都不留给他。今天特许你一天假，去谈恋爱吧！”老板说。

        “谢谢老板，不过不麻烦大家，等她忙完，我们一起回去！”叶冰还没开口，萧蔚就先发话了。

        工作室下班后，萧蔚又尾随叶冰来到了西餐厅，他点了一份牛排、一杯浓茶，就坐在角落里，时而看着忙来忙去的叶冰，时而看着落地窗外飘舞的雪花。

        昏黄的街道上，叶冰和萧蔚并排走着，霓虹灯在他们身后拉着长长的影子。街道上到处都挂着中国红的灯笼。万家灯火与两个孤单的身影，形成鲜明的对比。萧蔚依旧跟着叶冰回了家。

        因为前一天的醉酒，萧蔚有些感冒，叶冰给他煮了姜茶。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挨得很近，空调的暖风阵阵吹来，灯光晦暗，叶冰有些迷糊。

        行径诡异的萧蔚，到底想要如何？而叶冰，又为何默许着这一切？

        “叶冰，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萧蔚说，嘴角上扬。

        “是啊，我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因为受不了大地的阴冷潮湿，努力挣脱石块的压迫，拼尽全力地来到了人间。“叶冰微笑着说。

        “你的父母，你好像从来没有提及过。“萧蔚轻声问道。

        “他们奔赴自己的人生去了。“叶冰不咸不淡地说。

        “所以，他们离婚了？“萧蔚问。

        “不，他们从来没结过婚。“叶冰说。

        “原来，你是私生女。我至少，有母亲陪在身边。“萧蔚同情地看着叶冰。

        见叶冰屈膝坐在沙发上，双臂怀抱着双腿，头颈低垂，萧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叶冰，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数年前的昨天，我的父亲离开了我们。”萧蔚说。

        萧蔚也垂下了头，不想让叶冰看到他的双眼。

        叶冰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情，但她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她也是第一次目睹一个男孩的脆弱与无助。虽然她也经历过最爱的人的离开，但她的心早已被时光磨出了厚厚的茧，麻木得感受不到了疼痛。

        她在内心里思索着该怎样去安慰萧蔚，这时候萧蔚却突然抱住了她，在那厚实而又温暖的怀抱中，她感觉到后颈一阵冰凉，那是萧蔚的泪水。

        “就抱一会儿！”萧蔚说。

        他有时淡漠、有时热情、有时深沉、有时候孩子气，叶冰已经不知道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叶冰感觉萧蔚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所以你一喝醉酒，就跑我家来？还占我便宜？下一次，你要是还这么干，我就报警！”叶冰说。

        “报警你可是没有证据的，而且警察说不定会判你诬告，毕竟监视器都看到了，你把不省人事的我拖进屋。毕竟我还是有些姿色的是不是？”萧蔚说。

        “你？”叶冰脸红着跑回来自己的卧室。

        叶冰躺在床上，她十分不解，为什么萧蔚频繁闯入她的私人空间，那片荒芜已久的心田，因为他的到来，竟有些欢喜。

        当叶冰沉浸在这种不知所以的感觉时，突然听到了声声恐惧的叫声。

        “爸，爸，你不要离开我们好吗？”

        这是萧蔚的声音，大概是做噩梦了吧？

        叶冰披上外套，轻轻地来到萧蔚的门口。门是虚掩着的，灯已经熄了。萧蔚还在说着梦话，情绪异常激动。

        叶冰打开灯，发现萧蔚泪流满面。叶冰轻轻地推了推萧蔚的胳膊，并呼唤着萧蔚的名字。终于，萧蔚清醒了。

        萧蔚睁眼看见床边的叶冰，突然坐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叶冰。

        良久，叶冰见萧蔚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便微微移动自己的身体，萧蔚放开了手。

        “叶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萧蔚说。

        萧蔚起身，来到了叶冰的房间，他在飘窗边蜷缩着，声音低沉。

        “从前有个男孩，他有着一个非常优秀的父亲。她的父亲是一名优秀的金融分析师，因为出色的投资眼光，在公司平步青云，一路高升，终于等到了证券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就在要披露公司半年度业绩的这个关键节点，这个男孩的母亲却因为服装公司资金周转的问题，购买了与父亲公司业务相关的某支股票。刚上任总经理位置的父亲，被别人举报利用内幕消息谋取私人利益，受到了证券业的制裁。没过一两天，男孩的父亲被发现醉驾发生交通事故。那个男孩的世界里从此就没有了父亲。父亲走后，母亲万分懊恼。因为父亲之前劝诫过母亲，不要去炒股，母亲也多年一直遵守这个规则。但母亲经营的装公司突然爆出面料有害物质超标，导致消费者出现皮肤问题，市场口碑急转直下，资金链断裂。男孩的母亲听信多年的好友说，某支基金要大涨，向朋友借了钱投资了那支基金。却不想这支基金正是父亲担任管理者。因为母亲，父亲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与总经理的位置失之交臂。男孩的母亲悔恨不已，她对证券业本是个外行，却因想解决燃眉之急，对父亲的事业造成了重创，最后还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从此一蹶不振，重病不起。本来立志成为美国旧金山芭蕾首席的姐姐，也因为家庭突遭变故，在一次演出中出现重大失误，彻底放弃了芭蕾舞的梦想。为了把家支撑下去，姐姐在美国打工，从事着最底层的工作。”

        月色映照着萧蔚的脸庞，孤独的侧影洒在窗台上，缓缓的叙述杂夹着浓郁的情绪，却又在这巨大的黑夜中慢慢沉寂下来。

        叶冰明白了，为什么萧蔚经常醉生梦死，为什么萧蔚会让她见到他狼狈的样子。

        林爽说过，“叶冰，你不知道，你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好像，世界欠你的。这让人很怕靠近你，因为针虽扎在你身上，但是别人其实感觉不到疼痛的。每个人都在追逐阳光，没人关心你身在黑夜中。”

        萧蔚大概将自己粉饰得太好。萧蔚经常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叶冰想，大概是萧蔚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人生的疤痕，在每个风雨交加或者万籁俱寂的夜晚，这道疤痕就会提醒他们曾经的疼痛。

        林爽也说过：叶冰，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能懂你的人，一定要紧紧地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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