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的眼睛有些疼，像是被风吹的，又或许是忍的。

        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干哑：“我们再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我不想走得很凄惨。”庄思齐苦涩地笑了下，“如果可以，这辈子我都不想踏进医院，我爸爸在医院离开的样子……太难看了。”

        “那我去约医生，我们让医生上门。”我有些匆忙地寻找新方案。

        庄思齐揉了揉我的手，“非迟你这个笨蛋。”

        “好不好？”我不肯死心。

        “结果都是一样的。”庄思齐说，“我不是怕医院，跟治病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触碰，我承认我是乌龟是鸵鸟，现在的生活已经来之不易了，我不想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可是，或许……”

        不等我找出劝他的理由，庄思齐又继续道：“去了医院我就没有自由了，那只能延长我的生命，在失去自由和快乐的基础上苟延残喘。”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机会，我们也要尝试一下，不是吗？”我反手握住庄思齐盖在我手背上的手，“到时候，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一起，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未来，不是吗？”

        “非迟，我说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庄思齐想把手抽回去。

        “不要逃避好不好？一切都不是问题，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你想让我在你面前露出最不堪的一面吗？”庄思齐执意抽回了手，做出防备的姿态，“我不想，我想在你面前永远是最好的一面，我想体体面面地离开。”

        “何况去医院要花钱，我的经济情况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去一趟医院了，我不是不想接受你的好意，只是我真的做不到，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不想你还是用悲悯同情的心态对待我……就像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跟我在一起一样……”

        “我只想让你把我当成一个最普通的正常人，这样我觉得你对我的爱才是纯粹的，我不想你一直可怜我……”

        原来庄思齐一直以来，是这么想的。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还带着一点气闷。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无私了。”我认真地告诉庄思齐，“我不会因为可怜或者同情爱上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因此跟他在一起。”

        “庄思齐，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跟你是否生病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尽一切努力，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就算把我的命分给你我也愿意……”

        “非迟！这种话别瞎说。”庄思齐却忌讳这类话题，不等我说完便打断了我。

        “我是认真的。”我告诉他。

        如果真的可以把生命分给别人，那我一定会把我的命，分一半给庄思齐，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说来荒唐，当初近在眼前的人我看也不看一眼，只觉得他聒噪缠人，现在好不容易了解了这个人，没几天我就爱得死心塌地，却也没有多长时间给我爱了。

        命运弄人。

        给了我机会，却又不给我机会。

        “庄思齐，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好不好？”庄思齐逃避。

        我沉默地注视他，没有回答。

        对于他的逃避，我除了痛心，还有一点儿埋怨，我埋怨他为什么不愿意再往前踏出一步，就算是为了我……

        但是我更埋怨自己，埋怨自己让庄思齐难过，让庄思齐陷入痛苦的纠结，埋怨自己不能让庄思齐勇敢一点点。

        这次谈话最终无果。

        庄思齐最终还是不愿去医院。

        不过好在，他愿意回学校了，他说只要身体暂且还是健康的，撑得下去的，他就愿意回学校。

        我还让庄思齐辞去快餐店的工作，可是他并不乐意，我便也只能随他去了。

        我不顾庄思齐的拒绝，借给了他三千块，让他去还他父亲欠下的债。

        “你晚一天还，那还得多算一天的利息，借我的不算利息。等你赚了钱，是要还给我的。”我好说歹说，庄思齐才一脸不情愿地接下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不愿意接受我的钱，庄思齐虽然面上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事实上是个自尊心过分要强的男生。

        他说过，他的父亲总是教导他：人再穷也不能穷了志气。

        所以他经常用他的志气跟我死磕到底。

        庄思齐给我打了欠条，还摁了手印，还说什么如果他到时候没来得及还上这钱，就让我把他家里剩下的东西变卖了。

        我听得是又气又心疼，干脆用嘴巴堵住了他那些不吉利的话，恶狠狠地告诉他，“直接用你的身体来抵债。”

        庄思齐被我吓了一跳，他当真了，羞答答地说：“身体可以给你，钱也是要还的。”

        我越听越气，扒了他的裤子，对着那光溜溜的屁股蛋就是一顿打。

        庄思齐最后哭唧唧地求饶。

        我看他这么能气我，这么能闹腾，哪里像是个病人，他就不该是个病人，他就应该是健健康康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事实上我心里还是介意得要命。

        对于那天我们没有办法达成共识的那一次谈话。

        我多想庄思齐能够答应我，能够再去一次医院，去搏一搏那尽管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这两天我都睡在庄思齐家，舍友们都说我恋爱了，才连着几夜不归宿，甚至经常调侃我，说什么连着几天会肾虚之类的话。

        我对于他们的说法不置可否，虽然夜不归宿，但是我的恋爱生活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荒淫无度，我真的只是单纯地去庄思齐家里过夜睡觉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介意导致我这两天在庄思齐面前的行为表现不像平常，庄思齐这天居然小心翼翼地问我：“非迟，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一愣，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两天的表现，虽然心里头介意，但是我自我感觉我的行为表现还是跟以往没有太大区别的，不知道庄思齐是从哪里看出来我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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