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章 秦显文的亲事

紧接着屋里传来阵阵咳嗽。\[四库书小说网\]

        “哎，来了来了，外婆，”翠英胡乱伸手往脸上一抹，转身关上屋门。

        凤翎前世只与翠英有过几面之缘，并不了解翠英为人。所以她原本是想找个机会跟翠英聊聊，话里行间，总能看出些人本性。

        可这时翠英家里忙，凤翎也就不好打扰，正准备转身回去时候，门又开了，只见翠英扶着个佝偻着背，骨瘦如柴老婆婆出来，让她靠着门边坐着晒太阳。

        替她捶捶脚，又扶着让她靠得舒服些，翠英自己便蹲开始洗衣裳，一边洗，一边唱着不成调曲子，时不时，还仰起脸来冲老婆婆笑笑。

        翠英歌声不算动听，笑容亦不算美丽，但却足以感动凤翎。

        如此困境中还能带着这般坚强笑容，还能想到以歌声来温暖别人女子，凤翎相信，才是真正该和哥哥相携一生人。

        凤翎引着甘氏来时候，亦是见到这样一幕。

        己是风烛残年老人微仰着脸，面色虽然苍白，表情却是十分安详，似乎是为那并不优美歌声陶醉。

        甘氏牵起凤翎过去。

        翠英歌声戛然而止。

        老人则微睁了眼，乍地见着面前生人，不免有些吃惊，忙翠英搀扶下坐直了身子，未开口说话，先是一阵猛咳。

        “外婆，外婆，您别急，别急……”翠英一面老人背上轻拍，一边焦急安慰，带着哭腔。

        甘氏也有些意外，忙上前也拍着老人背。柔声道，“大娘，您别惊着了，我没别意思，就是路过时候来看看您。”

        老人好不容易止住咳，抬眼看甘氏，露出一个虚弱微笑，“我老眼昏花了，敢问您是……”

        翠英紧握着老人手，带着戒备打量着甘氏和凤翎。

        凤翎笑着过去碰碰翠英手。“英子姐姐，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凤丫呀，咱们见过几次……阿大是我哥。这是我娘。”

        “凤丫？”翠英愣了愣，仔细打量她一番，这才露出一个腼腆笑容，“是呢，凤丫啊。瞧我这记性。”

        翠英说着，先将老人扶正坐好，低声安慰了两句，“甭怕，外婆，是阿大娘和妹子。”

        等老人缓过气儿来。翠英才站直身子向甘氏规规矩矩福了身子行礼，“见过秦大娘。”

        甘氏称好，趁机打量了翠英一番。

        翠英肤色微黑。银盘大脸，丹凤眼，高鼻梁，不算太漂亮，可只是这样站着也自有一种吸引人魅力。低着头。身子却挺得笔直，尤其是紧绷嘴角。挺直脖颈，将主人倔强、不认输性子暴露无疑。

        翠英微抬起眼角，发现甘氏正打量着自己，不免有些忐忑，身前轻轻搓着双手。

        拘谨却不害怕。

        甘氏心中不免对翠英有了几分欢喜。

        “阿大娘啊，”老人边咳边想冲甘氏招手，却只是微微抬起右手，又无力垂下，又是几声咳嗽，翠英忙过去扶住老人，一边替她抚胸。

        老人抬手止住，边咳边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搬张凳来给秦大娘坐啊……再倒碗水来。”

        翠英忙应了，转身去将自己坐着洗衣裳小凳搬来。

        甘氏道了声谢，就傍着老人坐下。

        看看翠英灶前忙碌身影，老人颤颤巍巍拉起甘氏手，想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唇，滴下泪来。

        甘氏慌忙轻拍老人手，“没事，没事，大娘。我平日总听人说起翠英，说这孩子又聪明又能干，正巧我今儿经过，就想着找您说说话儿，没想到还惊着您了，是我不是。”

        老人摇头，抬起瘦骨嶙峋手抹自己眼角，道，“你能来瞧我，我别提多高兴了，哪里还是你不是。我只是……年纪大了，总容易伤心。若不是带着我个拖累，英子……”

        这时翠英正端着碗过来，忙打断她话，“外婆，别这么说，要不是有外婆，我……”翠英话也开始哽咽，扶着老人肩头，“外婆是我这世上唯一亲人。”

        “英子……”老人说不出话来，又抹了把眼角，才接过碗冲甘氏勉强笑笑，“瞧我，给您笑话了。来，喝些水……也没有茶来招待你。”

        “不碍事，我也不喝茶。”

        见着甘氏捧起碗来喝了一大口，老人眼角立时又泛上泪花。

        甘氏并没提及秦显文，只是与老人聊了会家常，凤翎就与翠英坐门前石阶上聊天。

        两人得到信息与之前所知基本相同。

        翠英大伯家离秦家村约莫百里，舅家也有几十里，外婆病后两人才流落至此。

        一路之上，甘氏紧拧着眉头，一句话没说。

        凤翎知道甘氏担心秦铁柱和李氏。

        朱翠英家境实太贫寒，娘家与舅家关系也不好处理。这样亲事，秦铁柱和李氏十之**不能同意，不然，秦显文亲事也不至于拖到今日还未定。

        若甘氏还是从前甘氏，秦显文恐怕就只有抹泪痛哭份儿。

        好如今甘氏心中有份自己主见。

        回秦家以后，甘氏没有去找秦铁柱，而是将秦显文唤到屋里促膝长谈，谈了她对翠英看法，也问了秦显文打算。

        甘氏告诉秦显文：朱翠英是个可以为妻好姑娘，若是他定要认这门亲事，她愿意为他争取。但同时，秦显文亦要承担此事所可能带来后果。

        甘氏问他是否愿意即便因此被赶出秦家，即便从此穷困潦倒，也愿与翠英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秦显文郑重考虑之后，点头，说愿意。

        于是甘氏再去找秦铁柱和李氏，将朱翠英境况与人品一五一十说与秦铁柱知道。

        “阿大毕竟是你儿子。这事儿你怎么看？”秦铁柱黑沉了脸，语气却是出乎意料平静。

        甘氏沉吟了一会，道，“我同意。俗话说娶妻娶贤，葛家事情就是个教训。除了人品，身外之物都是虚，孩子们年轻，以后事情得靠他们自己双手来挣，现如今，咱们什么也说不好。重要是孩子喜欢。”

        李氏却不同意。“再怎么说，咱秦家再怎么不济，那也是秦家村土生土长好几辈儿。没理由去捡个来历不明做媳妇吧？再说了，那葛家姑娘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葛家嫡姑娘，那也说明咱秦家身份不一般吧？”

        “不行，说什么我也不同意！我明儿就去找三姑子来。我就不信了，我秦家长孙，还能找不着个像样媳妇！”

        “娘说理儿我知道。”甘氏点头，面不改色，“娘若不同意，阿大也到了这般年纪。不如让他分出去自立门户吧？”

        “你这是要分家？”李氏“蹭”站起身，冷笑着向秦铁柱，“他爹。你瞧瞧，有这样威胁婆婆媳妇么？不过是管了几月家，你倒是翅膀硬了，还是打算好了，分出去讨个媳妇来伺候？”

        甘氏跪下。道，“娘误会了。我是要一辈子伺候娘，从没有分出去话儿。我意思，老话说，儿大不由娘，我知道阿大铁了这分心，娘若真不肯迎朱姑娘进来，不如就让他们分出去单过，要生要死，那是他们命；若不然，咱们秦家怕得白养了这个长子长孙。”

        甘氏站起话，说出话缓缓而来，神情却是愈发坚毅，“失去一个孙子，还是得到一个媳妇，娘，这事儿我都听您。”

        “呵，呵，呵，”李氏连声冷笑，“瞧瞧，瞧瞧，他爹，这，这是个当媳妇本份儿么？什么意思，哦，敢情，我要不应这门亲，怎么着，你还打算怂恿着你儿子离家私逃不成？呵，你就这么教孩子？”

        “我什么也没教。”甘氏垂眸，语气依旧坚定，“孩子喜欢，我这个当娘就喜欢。”

        “放屁！想当初我就不该……”

        “够了，”秦铁柱揉揉额头，打断李氏话，向甘氏道，“就按你说办吧，你看中姑娘，总该不会错，就算将来错了，也是你错。聘礼是早准备好，只是这下聘地方，你打算……？”

        “爹若同意，我明儿就找三姑上门提亲，下聘地儿，我再跟翠英外婆商量，看是大伯家还是舅家，再怎么，总是一家人，姑娘总得找个合适地儿，风风光光嫁出去吧？”

        秦铁柱点头，“就依你吧，你去办。”

        翠英外婆见着秦家上门求亲媒人三姑，当时就哭了出声，翠英终身一直是她心头牵挂，哪有不应道理？接着又合了八字，说是天作之合。

        外婆是笑得精神顿时好了几分。

        翠英心里虽然高兴，但又怕自己出嫁以后，外婆没人照顾，进退两难。

        于是，甘氏提议，要么就先订亲，反正孩子们还小，成亲日子以后再说。

        外婆却不同意，说此生唯一心愿，便是亲眼看着翠英成亲。

        翠英拗不过外婆，也只得依她。

        下聘地方，外婆意思，她要寻个时间去找趟朱家大伯家，秦家下聘到大伯家，翠英就从大伯家出嫁。

        翠英对外婆话一向千依百顺，唯独这件，斩钉截铁否定，“我亲人只有外婆，什么伯伯舅舅，早死了，要嫁，翠英就从这屋里嫁！”

        翠英这件事上坚持十分对凤翎脾气，于是凤翎对翠英这个嫂嫂也非常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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