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火中取栗

原本说好的夜袭，现在却成了这般模样，身为中南带头人的黎无垢很受伤。

        人家来攻的时候，天门只能被动守御；自己去打，却遭到了铜墙铁壁。这其中的反差，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

        从天门玉牒传书中，黎无垢已经知道，北方阳春子、西方玉朴子，南方飞霞等三路，都已经班师回朝，可自己种中南一路，却是磕磕绊绊停滞不前……日后天门之中，在门主面前，如何还抬得起头？

        既然事态已经恶化至此，那就倾我所有，誓死一战，以报门主大恩！

        看看脚下空中左支右挡的莲花，黎无垢深深吸气，便要飞身而下。

        那菩提宝座炼成的莲花，现在只剩最后的几片花瓣，还紧密守护着中央花蕊。若是连花蕊都残破或消失，黎无垢本人便也荡然无存！

        与其被动等死，何不火中取栗？

        能将黎无垢这等天门大将都逼得以死相拼，这素察的心智，这人间兵器的威力，也算是厉害之极了。

        最关键的是，这措手不及的火力运用，才是那迎头最重的一棒！

        黎无垢们并不是没有在火力中纵横生存的本事，而且就算挨上几发也能硬扛，但对心理的打击，却是心高气傲的天门高手所难以接受。

        士可杀，而不可辱！

        这就像一名纠纠大汉，却被稚龄小童扇了耳光，如何还能忍得住气？

        “非也，非也！黎洞主，这弹丸虽密，其中也不乏日间之火箭，但在下看来，却并非全部。何不稍事休息，再看看如何？想我天门尽出，又有门主庇护，这区区蛮夷，难道还能翻了天去？”

        淳于良平日喜欢捉弄人，却也极其理解人性。怎不知黎无垢眼中泛红，分明就是拼命的迹象，因此急忙拦了下来。

        抬出天门还不够，唯一能治住黎大洞主的，唯有门主韩风！

        果然，这门主的名头一抬，黎无垢顿时便熄了火气。

        “就依淳于兄之见！”

        三人不再言语，停身空中，也不隐藏踪迹，任随那弹丸袭来。一面观察弹丸来路，一面商议应对之策。

        对于静下心来的三人而言，要在这密集如同暴雨的弹丸中闪躲，却是件极其轻松的事情。

        唯一难堪的，就是那些装药不够，还未达到最大射高便爆炸的弹头。不过尽管如此，偶尔一两颗，还不至于能够突破法宝的防御。

        但这一切落在地面素察的眼中，却是憎恨无比！

        自从上次瓦拉里洛带着黎无垢前来劝降，素察就明白了降头师和天门之间巨大的差别——人家会飞！因此为了自身安全，除了进攻用的火箭炮之外，素察大人还特意准备了大量高射炮和高射机枪。

        瓦拉里洛因为誓言而采取守势，这会飞的天门高手却不在此列！万一哪天脑洞大开前来进攻，自己岂不是只能束手待毙？

        因此，在缅甸军中内行的指导下，素察营地不仅配备了大量高射炮和高射机枪，而且还有少量防空导弹以及许多单兵火箭筒，将整个营地护卫得严严实实。

        同时因为距离大其力不是很近，而且当地本身电力供应吃紧，素察还从善如流的配置了许多大功率发电机。其目的，就是为了第一时间为高炮部队照明和瞄准。

        现在，这一切都收到了回报。

        强横无比的天门高手，已经被炮火阻挡在空中；自己的营地，根本就不受其威胁。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足够的对空火箭，否则一定能将这几名空中飞人直接炸成空中火鸡！

        但即便这样，弹药的消耗也是素察难以承受之痛。

        降头师们都有钱不假，可是每一发炮弹、每一发导弹的价值也不低，尤其那泼水般射出的高射机枪子弹，更是让素察等人心疼不已。

        那都是钱啊！

        反观对方，则只是在弹雨中轻轻躲闪而已，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但不管人家是否受伤，至少人家是不用花钱的好不好？

        我的钱呐！

        “所有对空武器，火力全开，无比全歼来犯之敌！”素察咬牙下达了命令。

        于是更多的探照灯猛然亮起，更多伪装成树木的高射炮猛然发射，更多的高射机枪阵地被撕开伪装，更多的近程防空导弹破空而上……

        这打的，不仅仅是空中飞舞的天门高手，更是降头师们的钱！

        数百门高射炮，几百挺高射机枪，数十具火箭筒和导弹发射器，这样的火力配置，又岂是单单一个东南亚小国所能提供？降头师的影响力，果然非同一般。

        最重要的，还是那两千多名招募的军人。

        他们本就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已成为士兵，现在又和装备一起，在各国长官们的暗中交易下，在降头师们恐怖的压力和高额赏金下，不得不为之而战。但今夜见到的景象，却颠覆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

        当真毁三观啊！

        有凭空飞翔的人么？

        有在弹雨中翱翔的人么？

        他们还是人么？

        如果这些生物进行反攻，咱们又该怎么办？

        士兵们的心态，已经从“要我战”，变成了“不得不战”，因为再高的雇佣金，也要有命才能享受——哪些该死的降头师，绝对不会把钞票送给一个死人！

        于是更猛烈的炮击到来。

        整座山岭，整个夜空，都淹没在弥漫的硝烟里，从硝烟中射出的，便是密集的导弹、炮弹和子弹。

        然而，黎无垢三人，依旧好整以暇，损失的，只是他们性命交修的法宝。

        淳于良的化血鱼篓在弹雨中根本不起作用，索性便收了起来。但是黎无垢的菩提莲座和玉清子的飞剑，却是威风凛凛，无可匹敌。

        法宝与主人本就心意相通，如臂使指，根本就不理睬毫无威胁的攻击。只是有可能造成危险的弹丸，才会让法宝进行拦截。何况三人身法灵活，又岂是毫无灵智的弹丸们所能锁定？

        天门三人组，在暴雨般滂沱的弹丸中，就像游弋在大洋中的海鱼，根本不受洋面上风雨的侵袭。

        最多只是扭扭腰，任凭弹丸从耳畔划过，却没有任何伤害——除了忽然爆炸的那种。

        几乎半个小时过去，近失弹已将三人炸得灰头土脸，好在还没有根本性的危害。然而在素察心里，却是肉痛不已。

        这打出去的每一发弹药，都是自己的钱呐！

        如果不是为了这些钱，降头师们又何苦非要与天门作对？

        熙熙攘攘，还不是因为钱？

        可以是要命的家伙还在天上，难道就不打了？

        “命令！就算射出随后一颗子弹，也不要让……那些怪物冲下来！”素察还有点急智，没有说出空中三人的身份，士兵们也因为自身安危着想，拼了命的发动了攻击。

        那效率，那精神，也不知比平时训练高强了多少——毕竟这是阻挡天外来客的战争，输的可是自己的性命！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弹药逐渐衰竭，雇佣军们开始渐渐使用随身的枪械，对空中的“外星来客”进行阻截。

        这是人类的战争，这是正义的战争。

        几乎所有士兵都如此认定，却根本就不知道，只仅仅只是一场非人类力量的战争，而且双方居然还有和气谈判的可能！

        所以，他们，注定只能是炮灰。

        “敌势已弱，诸位何不与我一起，共擒敌酋，共享门主恩辉？”黎无垢淡淡而笑，再无面对火器时的忙乱、

        萧天笑其实难得一笑，此时也朗声笑道：

        “愿随洞主一行！”

        淳于良心性灵动，哪里还不知这两人想做什么？却是沉声道：

        “此间敌势稍缓，却未必是进袭良机。不如再稍候片刻，待其弹丸用尽，吾等再发威不迟。”

        萧天笑顿时领悟，黎无垢却思索半晌，终于点头。

        三人继续悠闲游走弹雨之中，素察却气得差点爆体而亡：

        “这打的都是钱！”

        “命令各部，逐渐熄火。等到目标接近，再突然启动！我就不信，这些老古董还能算得过现代人！”

        素察虽是泰国人，但事理相通，也明白“半渡而击之”这种道理，于是打算再给对方一次惊喜，可事实的走向，又能否如心所愿？

        发电机的轰鸣声依旧低沉，但探照灯的光柱却渐渐暗淡；伪装成林木的高射炮似乎也没了弹药，渐渐沉寂下来；唯一还在努力的，就只有高射机枪，却也从连发改为了点射。之前如火如荼的防空场面，居然很快便停歇下来。

        此前偶尔乱飞的导弹，都已不见踪影。

        淳于良细细观察，直到此时，才闷声笑道：

        “破敌之际，就在此时！”

        黎无垢顿时精神大振，收回菩提莲座便要进发，却又被萧天笑拉着，淡淡问道：

        “洞主仓促，此欲何往？”

        “对方偃旗息鼓，不过暂且停歇，我等安全无虑，又何必自投罗网？”萧天笑就算不开心，也都挂着一张天生笑脸，令人亲切不已，何况现在还是真心相劝？黎无垢当即便停住身形，神色却是极为不满。

        萧天笑弯起了嘴角：

        “何须亲身历险？我等……不是还有法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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