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只如初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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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晴。
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北宫的富丽及繁华,触目所及只有最纯粹的洁白。
墨香给我披上洁白的披风:“陛下说了那位稀客在宫门口候着您呢。”
我紧了紧披风的飘带:“炟儿那日是让你给哀家披这个披风的吧,哀家知道稀客是谁了。”
墨香笑着推开殿门:“凡事都瞒不过太后。陛下这也是想让您多开心些。心情好比什么药都重要,您说是吧。”
“姑姑说的极是!”殿外是半尺厚的积雪,经晨阳一照积雪的最上层还闪着五彩的光。一条淡黄色干草铺成的三尺宽的道儿一直通至宫门口。
墨香挽着我来到宫门口。
雪景中一袭黑衣的中年男子缓缓跪下身来:“中山王刘焉拜见太后。”
“快起!”刘焉上次入宫还是北宫落成之时,一晃将近十五年了。
刘焉缓缓站起身来。黑色的披风罩着墨色的锦袍,乌发上的宝石竟也是墨色的,整个人在雪中显得异常醒目。
只见他漆黑的眸子弯了弯,连带着唇上的黑须动了动,嘴角上扬:“若是太后不怪臣弟唐突,可否容臣弟单独陪您赏会雪。”
“好啊!”
“太后。”墨香蹙了蹙眉:“还是让奴婢远远跟着吧,如今您的身子可是不能走的太久了。”
“好!”
刘焉冲墨香一笑:“素闻墨姑姑忠心,果真不假。”
“太后请!”刘焉缓缓移动了脚步,黑色的厚底靴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以往几次见刘焉他都是神色冷峻的,难得这次有了笑意,我不由冲他打趣道:“什么事劳的中山王大驾了?”
刘焉径直看着前方。嘴角依旧上扬:“听闻太后病了,臣弟特来看看您。”
“那哀家可是罪过了,大冷天的劳您跑一趟。”
刘焉止住了脚步,转头看着我笑道:“太后的性子果然还是如从前一般。”
“中山王却是变的愉快多了,想必这些年有韩妃开解,你的小心结也开化了。弟妹可一同来了?”
“噗嗤!”刘焉一时笑开了,洁白的牙齿配着黑黑的胡须。整张脸都似暖阳:“太后还是和从前一样拿臣弟开心。”
“这些年可好?”刘焉笑的虽是开心。却是多了不少的皱纹,看样子苍老了不少。
刘焉缓缓的移步上前:“好着呢。只是太后的心结何时能解开?”
“难道是炟儿让你来做说客了?”自我病了,刘炟就想尽办法引我开心:“我问你弟妹来了没?”
“没!”刘焉的笑意有了片刻的停顿:“就当臣弟是说客好了。只要太后开心。”
“哀家自然开心。对了!”我刻意举起披风:“谢谢您的蓝狐皮!可当真暖和的很!”
刘焉转头看着我笑道:“也只有您穿着好看。只是......”刘焉一时看着我的脸,眸子里渐渐没了笑意:“只是再怎么悲伤,您也要保重身体啊。你都不曾照过镜子吗?你的脸可是比雪还要白了。如此下去......”
我用力推了一把刘焉,故意恼他道:“你是说哀家老了。不配这狐皮了吧!你要是觉得舍不得,就拿回去好了!”
刘焉似在苦笑:“这可是贡品。臣弟如何敢拿!”
或许日头有些高了照的雪地更是晃眼,我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舍不得当初就不要给嘛。”
“还好吗?”刘焉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听陛下说,自去年秋日病了您一直也不见好。若是觉得不舒服,臣弟陪您回去吧。这雪一时半会也化不完。休息好了再出来。”
“好!一别十几栽,来了只让你大雪里陪着哀家散步,都是哀家不是。回去暖和暖和。哀家做东请你吃顿好的,以报当年木屋的一饭之恩。”
刘焉的脸瞬间乐的像个孩子:“还好您没忘记。”
接下来的日子。刘焉陪着我聊了不少年少时的事,一并连着他封国的趣事都讲给我听。只是闭口不提他与韩妃的事,任我怎么问都不松口。
刘焉一直呆至二月初才离去。依是不辞而别。
当晚刘炟来请安,拿了一卷锦帛:“母后,十叔特意托儿子将此物交给您。”
我慢慢展开绸布,竟是一幅画。
画面极美。苍翠的树木丛中,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映着斑驳的日光碎影。一白衣女子正双手撩着裙摆,一脚浸在溪水中,一脚正踢着水花。溅起的水花映着阳光散发出彩色的光芒。那女子脸上红扑扑的,细看额上还有许多汗珠儿。那双眼睛甚是明亮,那里有着最灿烂的笑。
我会心一笑:“画的可真美!”
刘炟也笑道:“十叔的画功确实了得。早知道能让母后开心就多留他几日,让他多画几张。”
“你十叔此次前来可有什么事?”这些日子刘焉在,我也不好问刘炟。
刘炟迟疑了片刻道:“十叔国书上说岁首梦见了南宫,甚是想念。炟儿想着诏他看看也好。”
“噢......”我记得当初刘庄许他可以随时入京的,如今怎么要相诏才能入京了?
“母后,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儿子就不打扰母后了。”
“你可知道你十叔这些年在封国如何?母后问了他,他都不曾细说。”
刘炟一皱眉头道:“难道母后不知?”说完又恍然大悟的样子,话锋一转道:“母后放心,十叔很好。炟儿依记得小时见他,他还是愁容满面的如今可不是笑容满面了?”
“母后不知道什么?”刘炟分明话中有话。
“没什么!”
“说!”我紧紧的盯着刘炟:“你知道母后的脾气。”
刘炟低头片刻后又抬头道:“母后都过去很多年了,儿子要是说了您千万不许伤心才是。”
“说!”
“炟儿也是这几年看父皇留下的一些记录才知道的。早在永平十五年,十叔缢杀了韩妃被国相举奏。当时正是三伯父卷入叛乱之时。父皇对十叔之过秘密处理了,只削了他的几个县,一切最荣照旧。”
“什么?”这消息实在令我惊愕。回想起来。当时我把手里的线人都交给刘庄之后,便一心的照顾他的病情。这样的事他竟是瞒着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次刘焉的愉悦多半是装出来的。
“母后!”刘炟的话语有些急切:“说好了不伤心的。父皇定是怕您伤心故此才瞒着您的。”
“你十叔为何要缢杀韩妃?”当年兴师动众的寻找如何又要缢杀?
刘炟摇了摇头:“炟儿确实不知。中山国相的奏报,只是说十叔深夜勒死了韩妃,至于因何并没说明。”
“知道了。早些回去吧。”
刘炟起身后又道:“母后,都过去多年了,您千万不要在为此忧心了。要不。儿子可是要自责了。”
“知道了。回吧。”
刘炟走后,我盯着那幅美丽画陷入了沉思。
那年他带着韩妃一同入宫,回去也有七八年的时光。到底发生了何事?
罢了!
或许只有刘焉自己知道了。都过去了那么些年了,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太后!”墨香在一旁催促道:“夜深了,太后快些就寝吧。”
“好!”我随手将画交给了墨香:“放好!”
躺在床榻上静静的闭上眼睛。
当年刘焉入京正是刘庄带着众贵人美人游园之后。那次刘庄还故意和我生气。他也是知道刘焉心思的。但是他更是知道我的心思,自然不会为此迁怒刘焉。
只是若是刘焉杀死了韩妃。刘庄的内心会不会更介怀了。当时他还要面对着刘英谋反的阴谋,他承受了多少压力。至今我都还不能真正的体会到。他对任何事都是要做到极致的。因为撞到我和刘疆梅园相拥,北宫便不种梅花。单是那次团圆节,我和刘焉,刘京。马防一同过。他后来还刻意补了一个。那次他还画了一幅画......
“墨姑姑睡了吗?”我规整好了那六大箱的东西,似乎没到那幅画。
黑暗中墨香低声道:“快了,太后您就早点睡吧。什么事不是有明日吗。”
“就一句!姑姑整理先帝遗物的时候可能见过一副画?”
墨香迷糊着道:“太后放心,已经放好了。”
“不是中山王的那幅。是先帝的。”
墨香没好气的道:“第二句了!”
我紧了紧被子,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自我病后,墨香的脾气越发的执拗了,每每都是管着我的。
安静了片刻之后,墨香又道:“这事要问喜文才知道了,当时的物件可都是她点收的。”
我赌气道:“姑姑怎么又说了!”
墨香没好气道:“不说您又要费神去想了。明明是睡不着,还不喝药,您再这么下去,奴婢可是不管了!”
“好好,我这就睡。”闭上眼睛,任神思遨游。
第二日刚洗漱完毕,便见宫人神色哀婉的叫走了墨香。
一直到午时,墨香才回来,瞧神情似乎哭过的样子。
“姑姑怎么了?”
墨香默默的跪坐了下来:“凝香姐姐没了。”
“......”自凝香病了,我都没去看过她。
“皇后已经差人操办姐姐的后事了。皇后让奴婢多多宽慰太后,千万不要太伤心。”
“知道了。”
凝香走后,墨香似乎异常的悲伤,虽说每日还是定时的督促我早睡,只是话语却少了许多。原本想让她帮我去问问喜文有关画卷的事,便没有再提起。
她懒言,我也少语。每每的我们二人只是静静的坐着。
刘炟让我撰写的刘庄日常琐事差不多也都写完了。
转眼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却是觉得每日都疲惫至极,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晚早早的便安睡,一直睡到日头老高才起,依旧是头昏脑涨的。
这日傍晚我和墨香才收好了书稿准备交给刘炟。
便见刘炟手持半尺见方的暗红色木盒走进殿来。
请安后刘炟将木盒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母后,安内侍临终前托人将此盒交给儿子,要儿子转交母后。”
“连他也走了?”刘庄驾崩时,安平十分悲痛,刘庄下葬后他便一直留在显节陵为刘庄守陵。他会有何物件交给我?
“儿子已经命人将其厚葬,就在父皇的陵墓不远处。”
“好!也不负了他忠心一片。”我缓缓的接过木盒。
盒子极为精致,上头还有一枚青铜小锁:“可有钥匙?”
刘炟摇了摇头:“他只给了这个,说钥匙在母后这了。”
“嗯?”这东西定是刘庄托付安平办的了,否则不会这么和我打哑谜。
刘炟沉思了片刻后道:“炟儿以为这是父皇的主意。”
“母后确实没有!”我的好奇心又起来了,没有钥匙也不要紧,总归是可以打开的。
“母后!”刘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你可不能破坏这盒子,那父皇的心思就白费了。您好好想想,一定会找到的。”
“不会是你故意逗母后开心的吧。”或许是刘炟知道让我写的东西写的差不多了,又找了新的由头宽我的心了。
刘炟一脸的诚恳:“绝对不是炟儿,纵使炟儿想让母后开心,也不敢借着父皇的名义。”
“好吧!”我指了指矮桌上的稿子:“你让母后写的,母后能想到的,都在这儿了。”
刘炟低头片刻后低声道:“都是炟儿不好。若不是炟儿提出要看,母后也不至于这么赶时间的写累坏了身子。炟儿原本是想让母后......”
“好了!”我拍了拍手中的木盒:“你的孝心母后知道。母后是个闲不惯的人,没事做更不开心。现在又有这个哑谜了,你大可放心了。”
拿了木盒后,我翻遍了刘庄所有的遗物,都没有找到钥匙。
或者本来就没钥匙,可能是刘庄怕他走后我过于悲痛才给我留的哑谜。可是安平为何这么久才给我呢?
任我怎么想都理不出任何一丝的头绪。
时间久了我便将木盒丢到了床榻边不再去管它。
或许是春困的原因,我头晕的越来越厉害,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刘炟晨昏问安更是差御医反复的为我把脉,配药。
墨香也是一次不落的催我喝药。
无奈均不见起色。
或许人一旦没了支柱就真的会倒下。
病的越厉害我就觉得离刘庄越近了,心便越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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