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宫宴

当宋恒得知昨夜乔清连并没用在景宸宫停留多久的时候，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丝窃喜。

        可是宋恒越想越觉得自己特别卑微，即使昨夜陛下没有宠幸乔清连，前夜还不是宠幸了？

        这并不能改变陛下和乔清连都已经背叛了自己的事实，当宋恒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为自己产生的那一丝丝窃喜而感到悲哀。

        宋恒苦涩地笑了笑。

        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竟然卑微到了这种地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宋恒的肚子越来越大，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陛下却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反而是乔清连被召幸的消息频繁地传入宋恒的耳中，这使本来就因为身孕而情绪不稳的宋恒更加生气。

        他经常气得摔殿中的物品，摔完之后，又忍不住哭泣。

        小菊看着自家小主这副模样，忍不住恨恨地说道，“那乔侍人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小主待他那样好，他倒好，一点都不知感恩，竟然就那般轻易地背叛了小主。”

        宋恒原本呆滞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变得阴鸷起来，他狠狠说道：“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那个该死的贱人。”

        小菊闻言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是。”

        越来越冷的天气让宋恒在有些空荡的宫殿中瑟瑟发抖，身上单薄的被褥根本无法遮挡空气中的凉意。

        小菊搓着双手，愤愤不平道：“天儿怎么越来越冷了？宫中的这些奴才可真会见风使舵，小主您得宠的时候，他们那样讨好你。如今，这些奴才见您一时失宠，竟然敢这样苛待您。”

        说着说着，小菊开始抽泣，“奴才去尚衣局取被褥的时候，您知道他们的态度有多敷衍么？要知道，您的肚子里可还怀着龙子啊！他们竟然就敢这么放肆。”

        宋恒对小菊的哭诉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麻木空洞地目视前方。

        然后双眼一闭，靠在了软枕上。

        小菊一边为宋恒更衣，一边对着宋恒念叨，“小主，今日宫宴您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陛下肯定会被您给迷得神魂颠倒，到时候您就可以重新获宠了。”

        宋恒双目无神，任由小菊折腾。

        心中却自嘲道：亏我还在嘲笑宫中的其他男人只会以色侍人，现在的我还不是一样，唯一的价值竟然只有这张脸和肚中的孩子。

        想当初，他是多么的高高在上，任何人见到他都要跪拜。如今却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低等侍君，只能依靠着女人的宠爱才能在这皇宫里生存下去。

        宫人们对他的怠慢虽然少不了韩燕儿的推波助澜，但是若非他自己失宠，他们又怎敢这样对待自己。

        也就是念及他肚中有孕，这些个奴才尚且不敢做得太过分，不然他的情况只怕会更加糟糕。

        便是普通的低等侍君，若是想自己的日子能够好过些，也无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靠位份高的侍君，要么争夺皇帝的宠爱。

        这两个选择，宋恒都不想去做。

        要他对着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后宫男人伏小做低，他做不到。

        要他很大度地原谅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并且继续讨好她，他也做不到。

        宋恒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他的自尊心不是早在他跪在别人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磨得粉碎了么？

        只要他肯稍稍低下头，都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不就是伏小做低么？

        不就是做一个贤惠大度的男人么？

        他连在浣衣局那段如此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才刚过上好日子，就要因为那可笑的自尊心而放弃？

        这样的坚持分明是毫无意义的。

        每当宋恒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心中的另一个声音总是会冒出来。

        你以前可是皇帝啊！

        曾经那么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轻易地低头吗？

        宋恒心中的答案很明确。

        不。

        我不甘心。

        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属于我的那个世界。

        当小菊为宋恒更衣好之后，宋恒坐着轿撵来到了含光殿。

        他在小宫侍的指引下落座。

        当他的目光落到属于陛下和皇后的位置上时，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曾几何时，这个位置是属于他的…

        而现在作为末等侍君的他，却只能坐在离主位最远的位置。

        “哟，这不是宋良人么？本宫还以为宋弟弟现如今有多么得宠呢？今日见到宋弟弟，这脸色瞧着怎么那么差呢？”

        一个娇柔的男声打断了宋恒的思绪，宋恒转过头去，看见此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杨贵人。

        杨贵人虽然被禁足了两个月，但是他家世显赫，宫中的奴才自然不敢像对待宋恒一样苛待杨贵人。

        所以他并没用吃什么苦头。

        特别是在宋恒的衬托下，更显得杨贵人的气色红润。

        但是他眼中对宋恒的恨意显然比之前更加浓烈。

        当然了，宋恒对杨贵人的厌恶也并不比对方少。

        杨贵人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不悦地怒吼道：“怎么见了本宫还不过来请安。”

        宋恒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怒意，咬牙切齿地上前行礼，“奴才见过杨贵人。”

        杨贵人显然被他这副模样给取悦到了，并不打算叫他起来。

        身边的宫侍却低声提醒他，“小主，宋良人如今还怀着身孕，等会儿别宫侍君就要到了，这种事情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恐怕对您不利。”

        杨贵人听到这话，心情又阴沉了下来，他对着这个宫侍踹了一脚，训斥道：“本宫的事也是你一个小小奴才可以管的？！”

        这个宫侍被踹之后，虽然吃痛，却也只能默默忍受，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杨贵人泄完气后，也知道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于是只能不情不愿地叫宋恒起来。

        没过多久，各宫侍君们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含光殿。

        直到最后，陛下和皇后也到了，陛下牵着皇后的手一同在主位上落座，两人看起来非常恩爱。

        女人俊美威严，站在他身旁的男子优雅端庄，两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仿佛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人皆向主位上的二人行礼道：“见过陛下、皇后，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帝后二人一同走进殿中的画面却是刺痛了宋恒的眼睛，他攥紧了衣袖中的手，心中感到无比的愤怒。

        自己承受着怀孕的痛苦，宫人的轻怠，而陛下却是娇夫美侍在侧，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待两人落座，谢明夕便不紧不慢地说道：“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起身之后就看到陛下笑着在皇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们罕见地发现一向清冷矜持的皇后微微红了脸，露出了小男儿般的娇羞神态。

        皇后小声娇嗔道：“陛下”

        各宫侍君看着帝后如胶似漆的模样，眼里满是羡慕，期盼着如果陛下也能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就好了。

        宋恒看到这一幕，心中怒火更甚。

        自陛下宠幸乔清连以来，宋恒虽然心里面总是在不断地埋怨她，但是在这埋怨中多少还是带了点对她的思念。

        所以自从宋恒得知自己会在这场宫宴里见到陛下的时候，他甚至还怀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但是，他那一丝可笑的期待却在看到帝后恩爱的一幕之后被抹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的整场宫宴都让宋恒感到有些窒息，讨厌的人全部都齐聚一堂，他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怀孕的症状更是让他坐立不安，远不如在自己寝殿自在。

        可就在宋恒稍稍转过头，想要转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的时候，却无意间对上了陛下的眼眸。

        陛下此刻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中复杂的情绪却是让宋恒不由得一颤，心脏居然不争气地跳得更快了。

        这对视虽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还是被眼尖的何淑君给看到了，他狠狠地瞪了宋恒一眼。

        宋恒却没心情理会何淑君传达的恶意，他还没从刚才的对视中缓过神来，心脏仍然在扑通扑通地跳。

        陛下那复杂的一眼足以让宋恒脑补出许多东西，比如陛下也很想他，这么久没来看他，只是因为放不下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主动去讨好一个后宫男子。

        此刻的宋恒也因此动了去跟陛下认错的念头，他认为两人都在等一个台阶下。若是双方都不肯迈出第一步，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怕是永远都无法修复。

        仔细想想，他自己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比如说恃宠而骄，他对陛下的态度也确实很差…

        宋恒努力为自己找理由，好让自己更加坚定一些，不要再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而犹豫了。

        等宫宴结束后，宋恒就乘坐着轿撵来到了陛下的寝宫。

        他叫守在宫门前的宫婢进去通传一声。

        这个宫婢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道：“皇后殿下正在里面侍奉陛下，宋良人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为好。”

        小菊见状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这个宫婢的手上，恳求道：“小主真的是有急事求见陛下，还请姑姑帮帮忙吧！”

        宫婢看了一眼宋恒，勉强说道：“那好吧，奴婢去试试。”

        小菊连忙道谢，“多谢姑姑。”

        宫婢进入殿中时，皇后正在为陛下按着太阳穴，她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陛下，宋良人求见。”

        谢明夕被皇后伺候的正舒服着呢，听到宫婢的话，先是眉头一蹙，接着冷淡说道：“不见。”

        宫婢听到陛下的回复，刚想告退，却不料这时皇后开口了。

        “陛下还是去见见宋弟弟吧，那孩子也怪可怜的，一个人在宫中无依无靠，他所能依仗的不就只有陛下的宠爱吗？更何况，他肚中还怀着您的龙子呢。”

        听到这话，谢明夕坐起身来，竟然也没有什么犹豫，对着宫婢改口道：“传他进来吧。”

        宫婢听到陛下的吩咐，不禁在心中感叹，皇后殿下还是厉害啊，陛下可从来不会为了其他侍君而轻易改变自己下过的命令。

        宫婢走后，谢明夕搂住了皇后的细腰，笑着揶揄道：“朕的皇后还是那么的善良体贴，容儿就不怕朕被那个宋良人给迷住了吗？”

        皇后顺势依偎在谢明夕的怀里，嫣然一笑，“臣侍相信陛下。”

        谢明夕看着男人坚定的眼神，温柔地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吻，笑着说道：“容儿还是那么的招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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