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中二病也要当勇者（六）

关押“科学家”的地方在基地最深处。

        出于安全的考虑，研究所的地下建筑被设计成一个大迷宫，几乎没人能记全所有的道路。即使是能力超凡的中二病，在无意识状态下被送进来后，也根本不可能找到出去的路线。

        但也因此，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的道路显得格外漫长。白色的墙壁搭配着日光灯照明，使得循环往复的道路有催眠的妙用。

        大约过了半小时，赵元嗣和徐福才来到目的地。这里是位于地下百米的核心，遍布着自动炮台和高压电，里面是零下五十度的冰库，专门关押特别危险的中二病。

        看守的警卫当然不是普通人，而是事故发生后调过来的显能者。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有双明亮且富有奇特魅力的眼睛。根据所里八卦的消息，那是看穿一切幻术的火眼金睛，属于某个“隐世家族”的秘法。这又引起了所内女孩的崇拜，她们流着哈喇子，以看八点档棒子剧男星的角度评价这位新人。

        不用说，又是一个口耳相传的“某家族继承人”，不过待遇可比赵元嗣高多了。

        赵元嗣倒是没想到套在自己身上的模板这么快就转移。

        出于对新任八卦男主角的好奇，他注视了警卫那张很有明星范儿的帅气脸庞，想了想才开口问：

        “听说你能看破一切幻术？”

        “略通此术。”警卫注视着徐福，把证件递给她，“徐博士，您的通行证请收好。”

        赵元嗣愣是没把通行证上那个徐冉冉的表姐和眼前这位装嫩神仙联系起来。虽然他知道这是双方次元不同，认知上存在绝对差异，但还是生出一种“天下俊杰不过如此”的蔑视情绪。

        他根本没加以掩饰，自然被警卫察觉。轮到赵元嗣时，他先看了下证件，后对赵元嗣拱手道：“河东王天霸，祖为仙人王乔，不知高兄有何见教。”

        好一个闻名不如见面的名字，高门大户的逼格扑面而来。

        天朝的显能者世家虽声名不显，但在小圈子里都有个说法。比如赵元嗣的严州赵家，爷爷在世时也是有声名流传。只是赵元嗣长大了后变成死宅，对这方面完全不关心，以至于成了“失踪人口”，才导致赵家真的“隐没于世间”。

        高克的身份研究所里可是传了个遍，虽然还没到把马甲给扒下来的地步，但强力显能者的名头是跑不了的。名叫王天霸的显能者，年纪轻轻修为不俗，身后又有一家子人，自有一身傲气，对神情不友好的赵元嗣自然不那么客气。

        赵元嗣还在想“王乔”是那颗葱，前边的徐福倒是回过身来，很有压迫感的审视起高大秀气的王天霸。

        “河东术士王乔之后？”

        徐福在旁人眼中不管是什么面貌，一双睿智而神秘的眼睛可遮掩不住，等闲人被她一洞悉一切的目光里外前后扫一遍，都会打寒颤——这可真是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被看透——今天她眼神格外冷厉，王天霸的傲气被摧枯拉朽的熄灭，险些跪下，嗡声道：“不想徐博士有闻，家祖正是显宗朝方士王乔。”

        赵元嗣想不出这人如何有名，只看看不说话。好在徐福没打算在这里和小辈浪费时间，拉着他就往里走。王天霸见一行人消失在安全门后，才挪了几步，一脸冷汗地贴上墙壁，滑坐下来。

        “他祖宗很牛逼？”赵元嗣余光扫到这一幕，凑近了小声问：“还是得罪过你？”

        “汉显宗时期，南阳叶县的县令，和下洞八仙王子乔同名的方士，是个相当喜欢卖弄的人。修为不见得多高，障眼法用的很不错。勉强摸到了地仙的门坎，可惜是个登徒子，结怨与我。”

        能当徐福一句“不错”的评价，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汉显宗时代到现在都两千年了，这都还记恨……

        徐福大概说了下两人结怨的过程，无非是王乔看上了披着女修马甲的徐福，惊为天人，要强纳为妾，结果被怒火冲天的徐福给教做人。

        之后么，《后汉书》有记载：天忽下玉棺于庭前，吏人推排，终不摇动。乔曰：“天帝欲召我也。”乃沐浴服饵，卧棺中，盖便立复。宿昔乃葬城东，土自成坟。

        “他得罪我后想假死逃生，我就应了他念想，多加了许多土。以他的水平，是推不开的。”

        也就是说，这位王仙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活埋了。不过打那以后，徐福的的马甲就少有美人，一般都是大众脸的水平。

        “悲剧哇，”赵元嗣对徐福的瑕疵必报不予评价，“不过这个王家可不知道你杀了他们的祖宗。既然结怨，反正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有身份的二代，不捉弄一番说不过去，不如我寻思这个王天霸变成女人，如何？反正他也就名字很拽，面向反而有些娘。”

        徐福轻笑着弹了下他的额头：“你已经说出来了。”

        “说什么……呃、口误，口误。”

        说是这么说，赵元嗣还是蛮期待与王天霸的再会，那一定非常有趣。

        过了这番插曲，很快就到了审讯穷凶极恶的中二病的地方。

        这是一间单独的金属小屋，各处都埋藏着感应式炸弹，只要检测到一定限度的灵力反应就会启动，把里面的犯人轰杀至渣。

        隔着单向透视的特殊玻璃，赵元嗣往那边一看，发现了“科学家”的身影。

        她这时候没有了初见时的狂野，反而是如无风时倒映着群山和天空的湖面，清澈而宁静。惨白、无表情的脸蛋朝着这一边，神采全无的双眼半闭着，黑沉沉的让人悚然。

        不知怎地，“科学家”现在没有再穿着犯人应有的病号服，反而打扮成城市女孩的模样，单色的短衫搭配收紧的牛仔裤，膝盖上还摆着一顶大号的牛仔帽，分外的显眼。

        这不合规矩，但考虑到特殊犯人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也不是不能满足。

        赵元嗣拿起了话筒，吹了两口气，说：“听说你想见我，现在你该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了吧？”

        “科学家”被抓进来后，从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过往，除了能偷窥时间的徐福外，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即使能从徐福那里搞到消息，他仍然更想听这个小姑娘亲口说。

        虽然当初赵元嗣狠狠的凌辱了“科学家”，但“科学家”同样是久经考验的中二病。听到赵元嗣声音的刹那，有些昏暗的审讯室里闪现两道精光。她的目光让赵元嗣想起了“太极”的队友，清澈而犀利。当赵元嗣注视她的时候，就彷佛听见了移动视线的声音，锁定了位置一般，她也看向了一墙之隔的赵元嗣。

        以两人的关系来说，“热情”得打招呼也不奇怪，但是今天的“科学家”却克制住了情绪。而赵元嗣，他才不需要在小女生身上刷优越感。

        今日是应“科学家”的邀请过来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开口，他和徐福也确实想要知道这位想说什么——由于有神仙的干涉，徐福的能力也无法探查到中二病的机密——所以赵元嗣也不便表现得太冷淡。

        就在这些思绪瞬间浮现于赵元嗣脑海时，“科学家”居然先露出笑容并轻轻点点头，带一点小惊艳，朱唇轻启：

        “很高兴见到你，变（喵）态先生，我是朱光起。”

        赵元嗣被雷的不轻。

        他还来不及惊讶，便立刻发现了一些异常。

        自称朱光起的少女先前还是看向他，后来目光却在他和徐福之间打转，完全不受玻璃幕墙的影响。要知道，少女来之前已经注射了大量药物用来限制能力，现在的身体机能不到健康时的一成，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强的直觉。

        徐福的视线一直朝向少女，丝毫没有看向赵元嗣的打算。她这时候并不像平时那样超凡脱俗般淡定，而是真的很吃惊。

        “炁，她的炁变了。”

        “什么？”

        “灵魂的容器，和之前的完全不同。真是惊人的发现！”

        徐福非常严肃的感叹着，一把抢过了话筒，大声问：

        “你不是‘科学家’，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没有使用“人”来作为宾语，而是用了“东西”，让赵元嗣联想到元神附体之类的法术。

        “这位就是那天的把我从变（喵）态手中拯救出来的女士吗？真是谢谢你了。不用怀疑，我就是‘科学家’，之前那个会帮助你们解决一些学术问题的人格，就是我。”

        少女用大拇指对着自己，男性化的语调和动作让两位仙人觉得脑经都不够用，更不用说其他负责记录观察的人了。大家都被少女那爷们范儿十足的行为举止给震的一愣。

        赵元嗣附上徐福耳朵，小声问：“喂，你说她是双重人格，难道不是理性和野性么，怎么现在变成一男一女了？”

        “这有什么，她是中二病。”

        因为是中二病，所以连人格都可以随时修改么？

        “不是中二病，也不是新人类。我想，我已经彻底从中二病中毕业了。”

        少女的话无异于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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