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完全听不懂某人在说什么（中）

满面笑容，一脸真挚的对你说说“久仰久仰”的人，大抵是不久前才听说你的存在，出于礼貌、亦或有求于你，才上来搭话。

        真要以为自己做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声名远播，以至于别人纳头便拜的话，那你就是天大的傻瓜。

        赵元嗣自然不是傻瓜，他对于装模作样的社交不在行，倒不如说他对于这种需要笑脸相迎，每个人都戴着假面，言谈间充满了难懂机锋的集体活动发自本能的厌烦。如果是一般的陌生人搭话，很可能被他直接无视。某种程度上已经进入无欲则刚层次的赵元嗣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厌恶也好，欣赏也罢，反正他们都拿自己没办法。

        这是纯粹的力量差距，自从察觉自己达到修行的顶峰，寸步难进后，认识到自己还有百年青春，而周围的人都将在时间的力量下泯灭，原本还算和蔼的他已经不能平等的看待其余的人了——他们，是终将被死亡眷顾的凡人。

        这种认知，在李六福死后变得更为清晰。从友人的羁绊中解放的赵元嗣，思想已经渐渐偏离了正常人，向更高远，更孤独的层次迈进。尽管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转变，但响应征召，进入“太极”的行动本身就反映出出他彻底脱离凡人社会，进入一个显能者集体的心态。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尚未有定论，但是对一般人来说——主要是基地的研究者和相关的整备员们，显能者们显然不包括在内——这位屈指可数的超级显能者是越来越难打交道了。

        “你是谁？”赵元嗣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单手拦在徐冉冉身前，把她推到身后，满脸戒备的盯着这位风姿卓越的怪人。完全没有应有的社交礼仪，甚至可以算得上粗暴的行为引起了周围人群一阵低语。

        “你比你想象的更为重要，赵先生。”

        这位浑身都带着神秘和知识味道的先生又靠近了两步，对赵元嗣的戒备并不在意，直到对方身上压抑的灵力涌现出潮汐般的波动，在这一方区域激起了微弱却冰寒的风为止。

        在齐齐的冷颤中，他站定了身子，看上去完全没受到影响。

        “慈悲。”他左手曲指为礼，作揖道：“方才我只是想认识一下能用那门“打神鞭”镇压整个台北的男人。我原以为，那样乱来的东西没有其他人能用了，却听说有人用它是发挥出了予想以上的威力。赵先生不必紧张，我正是59式g型机关以及配套武器的设计师，免贵姓田，名北海，承蒙朝廷厚爱，于中科院挂个虚衔，虚长先生几岁，不介意的话，称我一声‘田兄’或是‘田博士’即可。”

        他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其余人听清楚，台海战役后，“59g型”一炮打响，能参加这次宴会的当然知道这种性能丧心病狂，并且可量产的pa是集合本朝最高科学和灵力技术的显能者特装机；而能驾驭那种东西的，目前只有十五人。这其中，“镇压整个台北”的精彩片段这几天正在全世界网路上疯传，网监们拦都拦不住，卵形头盔加超大机翼的丑陋造型居然掀起了一阵五对负重轮的狂潮。

        面对新近冒出的朝廷最强利刃，方才投向这里的怪异目光齐齐转变为惊异，窸窸窣窣的谈话都压低，并且很快就变成了诡异的宁静。

        这下轮到赵元嗣哑然，失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声有止小儿夜啼的威力。那么田兄有何贵干？”

        “就像我刚才说的，看看能将‘打神鞭’发挥出予想以上力量的人。”田北海有磁性的声音从时间的彼岸传过来，厚重而又智慧，让人不知不觉就想要倾听。

        “打神鞭？从运作原理上讲，我更愿意叫那玩意‘八卦炉’。”

        “那真是贴切，将灵力变成纯粹的光和热，‘八卦炉’的确更合适。但不管从技术源头还是材料和符文的应用上说，那门炮更符合‘打神鞭’；不过现在的使用者都这么说了，那自然就没有‘打神鞭’，只有‘八卦炉’。”

        赵元嗣挑起了眉毛，投下很奇妙的视线：“技术源头和材料，还有那些天南地北的符号也能和神话扯上关系？说的你真见过打神鞭一样。”

        两人这一串胡说八道说的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模样让徐冉冉不明觉厉，可惜被赵元嗣高大的身子一栏，她也插不上话，一肚子问题没处说。

        起码，赵元嗣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可是前所未见啊。

        “打神鞭……”田北海目光悠远，一副洞穿时空的空明感油然而生，“自然是没见过的。不过你的八卦炉可是集合东方与西方技术的倾力之作，赵先生既然以兜率宫神器为其命名，也是认可它的力量的。”

        “没错，威力确实惊人。”

        “本该如此，当初只考虑到需要一件威力无匹的武器，即使无法使用也可以作为下一代特装机的技术储备，设计时就以理论上的人类最大灵力输出为范本，制作出来后发现现实中根本没有人有这种水平能驱动它。”

        赵元嗣奇道：“理论上？你们用的到底是以什么为依据得出的结论呢？”

        “磁暴魔王尼古拉.特斯拉全盛时期引发通古斯大爆炸的灵力输出水平。”

        看赵元嗣的表情，就知道他正在全力抑制自己吐槽的欲望。

        天朝网路三大吹，藏獒郭嘉特斯拉。作为业内人士，赵元嗣知道特斯拉是个还不错的显能者兼职交流电发现者，还真没听过把他与通古斯大爆炸联系起来还并说的若有其事的呢。

        看赵元嗣一脸不信，田北海耐心的解释说：“即使美国人全力封锁相关实验，但时间久了也就不是秘密了。特斯拉也许比不上天雷真君富兰克林和万法归一麦克斯韦，比他的宿敌电炽恶魂爱迪生也要差一筹，但在那个群英荟萃的时代，他作为显能者的力量毫无疑问是很强大的。他试验了最早的灵力共振技术，不过代价很大，试验榨干了他的全部力量，导致他后半生在虚弱和绝望中度过的。要不然你以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和超级显能者晚景为何如此凄惨？”

        “我很想说你这是在编一个架空奇幻故事，但直觉告诉我你说的居然是真的。”赵元嗣环视周围一圈，明显关注他们谈话的人都有些傻眼，“不过在这种场合说这些好吗，你的故事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是只有少数人的秘密吧？”

        田北海抚掌大笑，声音居然一时间压过了整个会场：“这又如何，你们在台湾一闹，很快那些东西就会被挖出来。毕竟，正常的五行炉哪能提供如此高的出力，不论是欧洲还是日本的特装机，哪个能同时具备机动性、防御力和武器破坏力了？”

        “那之前乌克兰哪个赤色恶魔又是什么？你们既然连东正教的东西都用在了八卦炉上，想必和俄国有不少技术合作吧？”

        “那个啊，无非是中、美、俄才有的东西喽，灵力共振技术又不是什么地摊货，这其中需要的人力和物力哪里是那些番邦小国能承担得起的。娜塔莉亚的那个可是极端的强化防御力和机动性，这也是因为她从小受正教会训练，有一手好技术，而且罗刹人也有些好东西，那把镰刀也可以说是八卦炉的原型之一，都用了灵力压缩和定向放射技术。至于你们队伍里其他人用的主炮，其实就是八卦炉的廉价量产型。”

        赵元嗣恍然大悟，田北海一席话倒是打消了他一点疑惑。台海战役后，他也有考虑到万一自己要是对上外国的超级显能者会怎么样，结论是绝大多数已知的目标，包括欧洲那几个出名的他都有机会，毕竟自己的机体性能平衡，而且火力强大。唯独东欧那个红有三实在没办法，装甲机动处于劣势不说，一旦大飞了被近身一刀，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现在看田北海侃侃而谈，他肯定对俄国那边了解不少，可是一位真正的业界大拿，无形之间他倒是放下了些戒备。

        之所以没有全部放弃警惕，是因为田北海本身的关系。

        “说了半天，田兄你来可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吧？虽然了解下自己机体的渊源很有意思，但我知道你不会想要闲聊。而且刚才你笑的这么夸张……我该说不愧是老妖怪嘛，这一手我可不会。”

        “哪里哪里，不过是变着法子的默咒，防止这些闲人知道的太多了，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尔。”田北海居然变出一副标准的孺子可教的神态，缕着下巴笑道：“我最开始就说了，赵先生你的重要性可比你想的要高得多，只不过你没有这个认知而已。”

        “再次认识一下，”他欠了欠身，一身白大褂居然凭空变出一缕墨色，袖口透出一道太极图纹，一派仙风道骨，眉目间居然又年轻了几岁：“田北海，道教协会参事。不过我倒不是什么老妖怪……”

        折扇一开，一副云图遮住半张促狭的笑脸，晦涩而深沉的灵力勃然而动。

        “……而是正儿八经永远的十七岁哦。”

        对于装嫩卖萌的老男人，赵元嗣只有一个表示。

        “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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