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到底意难平

到底意难平

        百里素儿咬着唇，看着西凉茉眼睛里全是怨愤，他浑身轻颤，咬牙尖叫：“怜儿才十三岁，不过还是个孩子，她懂得什么，就这么不能原谅么，你不觉得太过残忍了么！”

        不管和百里怜儿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她和他始终是一母同胞……骨肉亲人。

        何况他一直都觉得欠着怜儿太多  ”“  。

        西凉茉看着百里素儿激动地模样，随后拢手入袖，淡淡地道：“是，她是只有十三岁，她懂得不多，只是懂得什么样伤害对女子而言足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懂得什么叫做颠覆与屠戮，只是懂得戏楼里那一场大火之中被毒烟熏死与大火烧死都是手无寸铁女子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大，甚至比她还要幼小。”

        她看向百里素儿，讥诮地弯起了唇角：“小孩子残忍，比起成人来，有时候为恐怖，不是么，因为他们是小孩子，所以便可以自由自地为所欲为，将自己受到伤害，无所顾及、理直气壮地加于他人身上，若是我没有防备，只怕此刻沦落到这般境地就是我自己了不是么。”

        百里素儿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反驳，怜儿当初要对她做事，连他都愤怒得第一次对怜儿心中生了杀意，如今又什么立场要求她去原谅一个凶手。

        百里素儿只是垂下头，红着眼睛咬住了嘴唇：“……打开门！”

        西凉茉看着他，轻叹了一声：“素儿，你要记得，这个世间，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母亲，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容你任性，任性而没有底线，又没有实力人，是不会被这俗世法则所原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随后，她一摆手，示意狱卒打开了牢房门。

        百里素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上去就一把将百里怜儿抱自己怀里，颤抖着声音轻唤：“怜儿，怜儿……你……你醒醒……。”

        百里怜儿被人抱怀里，却仿佛死去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百里素儿心急如焚，转头看向西凉茉，满眼都是哀求泪光。

        西凉茉摆摆手，随后一个狱卒立刻将手上药送了进去，放了一颗百里怜儿嘴里，又取了水喂她灌了下去。

        那药是极好大还丹，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东西，所以百里怜儿始终还有一口气，没有这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惩罚里死去。

        服药不过片刻，百里怜儿瞬间就浑身一颤，空茫眼睛里慢慢地有了聚焦和神采。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抱着自己少年，仿佛愣住了一般，随后喉咙里发出‘咯咯’声音，然后古怪地笑了起来：“百里素儿……你这个蠢货，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是来看我有多凄惨，看到我现样子，你一定èbé高兴……嗯！”

        说着她死命地着想要去推抱着自己百里素儿，却忘了她四肢早已经折断腐坏，自以为足够大力却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颤抖而已。

        百里素儿心痛不已，死死地抱住她，颤声道：“别动了，怜儿，我求你别动了，我会求西凉茉放你出去！”

        百里怜儿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嘶哑地尖叫起来：“我不用你假惺惺，你以为你是圣人么，不用我面前做出恶心虚伪模样，你滚开，你抢走我东西还不够多么，我身份，我地位，我一切，连母亲对我那可怜而虚假注目都被你毁得一点都不剩了，你明明就已经被我推下山崖了，母亲也找不到你，没有了你，我努力终于换来了母亲注目，我甚至放弃了成女子念头……可是……。”

        百里怜儿脸色扭曲狰狞，咬牙切齿地道：“可你一回来，我就什么都没与了，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个阴阳人，因为我是一个怪物么！”

        听着百里怜儿怨恨话语，西凉茉等人不由一怔，不少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百里怜儿。

        这样幼小孩子就会为了争宠而将自己兄弟推下山崖，这需得心中有多少怨恨，被怎样错待才会让一个三岁孩子对自己兄弟生出这样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心。

        但百里素儿怔然过后，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样话一般。

        “你不是怪物……你不是……你是我怜儿，是我弟弟……不，是我喜欢妹妹啊！”百里素儿看着百里怜儿他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颤如风中枯叶，他紧紧地抱住了百里怜儿，泪珠大颗大颗地落百里怜儿身上：“我求你了，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怜儿，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少年一滴又一滴滚烫儿痛苦泪珠落了百里怜儿脸庞之上，先是让百里怜儿浑身一僵，随后却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身上百里素儿紧紧地抱住自己哭泣。

        “我真不知道你这么难过，母后说，你是自愿成为影卫统领，她说你厌倦了宫里尔虞我诈，装疯卖傻日子，宁愿成为夜晚里自由自影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方才信了母后，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会跟着船队离开，永远都不会再回宫！”

        百里素儿哭了好一会，才勉强地平静了下来，小心地看向怀里异常平静百里怜儿：“怜儿？”

        百里怜儿忽然淡漠地道：“你知道从很小时候开始，母亲目光就从来没有落我身上过么，每一次她看着你都充满了温柔，看着我时候却充满了防备与厌恶，我一开始就想，母亲是因为没有女儿所以才不喜欢我，而且我名字叫怜儿，我以为母亲是可怜我所以给我取名怜儿，于是我跟母亲说，我想做个女孩儿，我喜欢那些漂亮衣服，亮晶晶珠子，你知道母亲怎么回答我么？”

        百里素儿轻轻摇摇头，抹了把脸，小心地给百里怜儿换了个舒服点姿态。

        百里怜儿面无表情地道：“母亲给了我一巴掌，让嬷嬷将我关了柜子里，足足饿了我五天，方才我死掉时候放我出来，一字一句地告诉我，她说……。”

        百里怜儿顿了顿，冷笑了起来：“她说我是个怪物，如果被人知道了她生了怪物而皇后之位不保，她就活活烧死我来祭神，我不是她孩子，而是你奴隶，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叫怜儿，因为母亲觉得你很可怜，她也很可怜，竟然有我这样一个怪物来给你们人生添堵，所以，我就想啊，如果主子死了，那我不就再也不是奴隶了，所以把你推下悬崖，可是你居然没死，哈哈哈哈……。”

        她歇斯底里地大声笑起来，笑声凄厉而哀凉：“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们长了一样脸，流着一样血……。”

        泪水从她眼角不断地滑落，带着脸上血，冲刷成细细猩红溪流，仿佛两道不甘血泪。

        “对不起，对不起，怜儿，你不是我奴隶，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我甚至不知道母后她……我该为你做点什么……我救你出去好不好，我去求西凉茉！”百里素儿紧紧地抱着她，不断地颤抖着颠三倒四地低喃。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怜儿轻声道：“你真想要为我做什么？”

        百里素儿立刻点头，看着她，泪水朦胧眼中闪过冷芒，咬牙道：“是！”

        百里怜儿唇角扯了扯，冷冷地道：“你低头下来。”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百里素儿浑身轻颤起来，后还是死死地将手扣进了地面。

        百里怜儿看着他，冷嗤了起来：“怎么，这就不敢了？你这个懦夫，这都你欠我，你欠我！”

        话音到了末，尖利异常。

        周围守着牢狱人立刻警惕起来，不少司礼监人都将手搁了刀把之上，但西凉茉眸光微闪，随后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出去。

        众人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领命离开，毕竟魅七和魅晶还，总不会让主子出事。

        百里素儿盯着百里怜儿，浑身颤抖，却看见她凌厉癫狂到凄然目光之中，咬住了自己唇，吞下满口血腥之气，轻笑了起来，声音有一种同样凄厉与紧绷：“怜儿，你好狠！”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扬手，锐光一闪，一把不知何时藏了袖子中短刀出鞘，魅晶等人立刻抽到出鞘，挡西凉茉面前。

        但是却见他手起刀落，断刀不偏不倚地狠狠穿透了怀里百里怜儿左胸，随后再利落地拔了出来。

        鲜血四溅，魅晶眼中一冷正要上前，却被西凉茉一把按住了肩头。

        “主子？”魅晶看了一眼西凉茉，西凉茉摇摇头，眼中一篇幽凉与洞明世事了然，魅晶心中一动，随后退开来去。

        “如今……如今……你可满意了？”百里素儿满脸鲜血看着怀里同样满身鲜血百里怜儿，歇斯底里地尖叫，那一瞬间他眼底几乎有一种称之为恨东西。

        “总……总不成……你以为我……我这样子还有活下来……必要么？”百里怜儿唇角不断地溢出鲜血，那些流淌鲜血仿佛也带走了她身上暴戾与怨恨，眸子竟渐渐地变得平静了下来。

        百里素儿眼中大滴大滴泪珠滚落下来，滴落百里怜儿脸上。

        “呵……你可知……可知我曾多么羡慕……总以为取代了你就好，…不过是因为……因为……你是我哥哥啊。”百里怜儿看着百里素儿笑了起来，笑容凄厉而茫然，却不知哪里来气力，她忽然开口轻唱起了她喜欢小戏戏词：“黄昏月下，意惹情牵。才照个双鸾镜，又早买别离船。哭得我两岸枫林，做了相思泪斑……。”

        她歌声是极美，只这后一句落下时候，到底似琴弦终断，没了声息。

        “怜儿！”百里素儿紧紧地抱住了怀里单薄身躯，歇斯底里哭号，滴落百里怜儿脸上泪珠，却不知是他还是百里怜儿。

        西凉茉轻叹一声，眸光幽邃。

        双生子，一脉双花，共生共绽，拥有着仿佛能感应对方悲喜能力。

        只是，若怨恨时候，不知是否能感应到对方对自己难以说出口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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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当！”精致瓷盏落地，碎了一地白片。

        一个戴着面具男子咬牙切齿地道：“那个蠢物，不，那一对蠢物，除了会坏事，还会做什么，我就说了，那百里怜儿除了唱戏、玩女人、玩男人、杀些微不足道人，就只会坏事！”

        一道殷红窈窕身影坐小亭子里，看着那人来来回回地走，仿佛似极为烦躁，便淡淡地道：“大人也不必忧心，百里怜儿原本就生性桀骜，心性扭曲，不易受控制，如今就算是让天朝人替咱们除掉她了，也省得惹皇后娘娘疑心。”

        那人闻言，方才停下了脚步，坐她身边，拿起白玉台上煮热茶水灌了一口，似乎方才平静了下来，看向她：“公主说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如今那百里素儿要怎么办，是不是……。”

        他朝自己喉咙上比划了一下，贞元公主抬手摆了摆，艳丽倾国面容上闪过一丝淡漠：“不，他到底是皇后娘娘心头宝，亦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若是这一次出行，不但没有带回百里素儿，百里怜儿也折了进取，只怕皇后娘娘不会再信任咱们，若是没了皇后娘娘信任人，你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

        那人一惊，随后紧紧地握住了杯子，咬牙道：“那咱们现要怎么办，百里素儿那个蠢货竟然将咱们好容易布置多年安插天朝漕运暗桩全都供给了那飞羽督卫，如今已经全部被那些锦衣卫人拔了出来！”

        贞元公主听到西凉茉名字，手上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森凉，她冷笑了一声：“倒是本宫低估了那个女人，区区一届不受宠国公府府小姐，凭借着救驾先帝之功封上了一品郡主，转过背又嫁了京城第一佳公子，还能让九千岁那样人都视她如珠如宝，若是没有三分本事，倒是真真儿做不到！”

        看着贞元公主模样，那面具男子不由轻笑起来：“真是难得，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贞元公主竟然会因为别女人露出嫉妒模样，这才是件趣事，可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我观她之能力并不你之下？”

        贞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与你没有关系，大人只需要管好自己该管事就是了。”

        那人轻嗤一声，还打算说什么，却见一个嬷嬷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对着贞元公主轻声道：“公主殿下，宁王来了。”

        那贞元公主点点头，看向那戴着面具男子，淡漠地道：“你且去吧，若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通知你来。”

        那人也不多话，只是轻嗤一声，转身而去。

        等到那人消失之后，贞元方才看向那不远处被领进来斯文俊逸男子宁王司承宇。

        “贞元，近日子可感觉好些了？”宁王走近了小亭子里，把挡雪伞递给了身边长随，走到她对面坐下，对着她温文尔雅地一笑。

        贞元公主看着他，美丽却带着三分苍白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红晕，她轻咳了几声：“多谢宁王关心，只是贞元自己身子不争气，那日为了小弟事又非要与贵国飞羽督卫大人争辩，方才咳嗽又坏了些。”

        说着，她怅然地笑了起来：“咳咳……我一向身子弱，母妃曾经请高僧来算，只道是一生都要淡薄心志，少欲少求，便可平安一生，只我却没有这样别命呢。”

        宁王看着她娇弱绯红脸庞，衬托着那一身红色精致袄子，愈发显得她美貌异常，娇弱如弱柳扶风，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

        而同样有些痴了还有西凉茉。

        “阿九……你……你这是？”她有点呆怔地看着房内半敞开着衣襟，露出胸口结实性感肌肤百里青。

        房内燃烧着好几只紫金炉子，烘烤得整个房间暖暖，而地面上都铺着一层厚厚白狐皮，那赤着上半身，只穿着宽松暗紫色亵裤，却胸口戴着华丽玲珑璎珞流苏百里青懒洋洋地半卧房内，原本披散额头上刘海被捋到了脑后，一只宝玉抹额横额间。

        有一种与平日阴霾冷郁之美完全不同野性美，全然不同风格，看得西凉茉有点呆滞。

        好吧……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锁着我干嘛！”西凉茉有点莫名其妙外带恼怒地晃动了一下自己两只手腕。

        “咣当，哐当！”清脆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两条精致纯金锁链子，从屋顶垂了下来，正巧扣她手腕之上。

        这种感觉极度诡异，下午睡着午休，睡着睡着，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吊着咸鱼……

        R*^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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