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过继的闹剧

215、过继闹剧

        这里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原本都是她熟悉,她曾这里住了二十年,这里享尊荣、养育儿女，这里发号施令、接见命妇。现这里成了别人地盘，摆设也变了,人也变了，周王太妃苗氏一片心酸。若非有事,她也不想踏进这里。

        两个儿媳妇一左一右侍奉着，也不能让苗氏表情好一丁点儿：“二十四郎就这么去了,可他不能无后,我意给他过继个嗣子。这么大人家,就是民间,也不至取不中一个好孩子过继。宗室人丁又兴旺，太后、圣人与诸大臣不会不答应吧？”

        话音一落,坐人一点也不吃惊，这都是些什么人呢？太后、皇帝、卫王、郑靖业、韦知勉、李幼嘉、宗正，人人事先都知道了，就等着她开这个口呢。不但知道了，人人都还有些盘算。

        宗正便问：“太妃心中有人了吗？就是宫外过继，也得孩子父母愿意。”

        郑靖业心中冷笑，愿意人多着呢。

        苗氏道：“我想要愿意人家把孩子都带来，看哪个合了眼缘儿。”当初徐莹也主是这么挑嗣子。

        这个……略有些不太好办，显得别人家孩子跟青菜萝卜似。皇太后能这样挑，苗氏也这样就略托大了。而且，苗氏先前有意挑选，却与几家打算不一致，两处谈不拢，只好把事情摆到大正宫来商议消息几位也都知道了。

        徐莹心中略焦急，已经有人托到她这里了，她也有了个比较合适人选――延平郡王萧令德嫡次子。其余人虽有了主意，却也是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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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王死了，真是一件大事！

        这个“事”不同人那里有不同理解，有些人比如卫王，觉得是皇家不幸，人口凋零。有些人比如礼部宗正寺，觉得是又添了一桩要操办差使。却有多人瞧准了周王青年无嗣，盘算着过继事儿！

        延平郡王萧令德可以称得上一事无成，争皇位，他爹根本就没把他当候选人；做事情，从来没领过什么实职；娶媳妇儿，他老婆出身低；养儿子，孩子都是老婆带；就连欺男霸女，成功率也没有突破鸭蛋！本来吧，他这样儿也能混个曹王下场――养尊处优不用做事儿，可不幸他把先帝给骂了，还被现皇太后徐莹把脸给亲自挠成了张鱼网！从此帝后二人那里挂上了钩，所以从他爹驾崩到他弟弟被驾崩再到侄子登基，历经三朝，论辈份算是皇叔，他还是个郡王。卧槽，简直是直立行走生物界之耻！

        就这么二货，要是长得可爱一点，还能说呆萌呆萌，他偏偏又丑得让人不忍直视！用他小表弟顾宽话来说就是：“古往今来人间难得一见奇男子。”顾宽之货夸人时候固然让人喷饭，损人时候让人**。

        他要不是老皇帝儿子，就这点本事，早不知道死几个死了，他又像小强一样顽强地活了下来，活到哥哥弟弟死了一大半，他还能有命醉生梦死。这不能不说他死去母亲真是天有灵保佑着他！

        这货真是好命，亲妈天之灵保佑着，亲姐姐阳世为他筹划着。不得不说，长信大长公主实是个好姐姐，为了她弟弟萧十郎，也算是费心机了。与其弟不同是，她既聪明又漂亮，很就趁郑琰生育空档徐莹面前取得了一个比较重要地位。

        现周王死了，长信大长公主抽抽鼻子就能闻出这里面香味儿来――周王是亲王，降等而袭嗣王也是个郡王！萧令德自己也只是个郡王，爵位到了儿子身上连郡王都没有了！萧令德还不止一个儿子，这些孩子以后要怎么办？萧令德又不是卫王，再跟妹子谈情说爱也努力给儿子们谋了好出路。萧令德就算想谋，也没那个能耐，长信大长公主少不得代弟谋划。

        长信大长公主公关活动非常简单，她没直接找上徐莹，而是转了个弯儿跑到了杞国公家，与莒国夫人商量，为萧令德次子向徐莹三哥女儿提亲。莒国夫人正为这个孙女前程发愁呢，没有父亲女孩子，婚事上面难免要差上一些，可要让她低嫁了呢，又非常不舍得。

        周王过世要立嗣子当口，长信大长公主来闹了这么一出，莒国夫人又不傻，如何猜得不出来？犹豫了一下道：“丫头正父孝中，”说着擦擦眼泪，“恐不好议亲，郡王之子前程远大，岂是丫头能够高攀得上？”口上说着谦词，心中却有些担心长信大长公主翻脸不认人。

        长信大长公主道：“瞧姑母说，姑母孙女，太后侄女，谁高攀谁呀？”有皇太后，这账没法儿赖。

        “只恐周王太妃不肯答应呢。”

        长信大长公主分析道：“要是圣人与十八郎父子情深，又或者吴王再有第二个儿子，我也就不讨这个嫌了。”十九郎和二十一郎被选择性遗忘了。

        长信大长公主找对了门路，莒国夫人与杞国公一商议，摆明了就是欺负苗妃现没能量，要怎么做全大正宫。莒国夫人把话递到了徐莹这里，徐莹略一考虑也同意了：延平郡王萧令德有一大特点――欺软怕硬，前头你抽了他，他立马就抱头趴地听你话。所以萧令德后来徐莹面前非常之乖巧。

        既然长信大长公主能想到，十九郎和二十一郎自然也能想到，他们两个家里也有几个伶俐孩子，这都是要留着光大自家门楣，否则儿子出息了，却不管你叫爹了，就跟那倒霉催十八哥似，你说坑爹不坑爹？相反，平庸一点孩子，将来闯不出一片天地来，就要挨饿受苦――如今皇家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拿到高爵了――过继给到周王名下，一下子就是郡王了。

        主意都打得挺好，只不过十九郎找是卫王，二十一郎选择拜访郑靖业。

        卫王对于他十九侄子想法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说：“且看看，还要看周王太妃怎么说。”他也打不了这个包票。

        郑靖业可没有卫王那样好糊弄，听了二十一郎意思，面色不变，依旧是笑吟吟地，说出来话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周王嗣子，未来之郡王，也要良质美材方可。”

        说来惭愧，已经坑了老皇帝选定继承人，又间接趁乱坑了诸王好几把，以至于坑死了好几个人，这个老狐狸心软了一回，想起苗妃被坑得惨，又想起老皇帝生前后日子里心疼其实还是这个小儿子，便不肯让人轻易糊弄了苗妃。

        二十一郎段数比郑靖业差得太多，被说中心事，背上生汗，含糊着竟不敢撒谎说他要把个呆儿子弄去给弟弟当嗣子。郑靖业看着二十一郎背影，心说就你这样也敢出来算计人？对手是谁都不清楚呢！

        郑琰一听说周王死了，她心里咯噔一声，就派人盯住了杞国公府，接着就把消息传给了郑靖业。父女俩一番密谈，具体谈了什么，外人并不知情，只知道谈话过后，两人周围气场都舒缓了不少。

        走门路当然不止会走一处，李幼嘉、韦知勉那里，这几家也活动了。萧复礼生父那里，则是由王妃出面，卫王、宜和、庆林等处也活动了一番。

        ――――――――――――――倒叙回来――――――――――――――

        卫王跟他皇帝哥对于女人品味截然不同，卫王喜欢解语花，对于苗妃这样“泼辣货”着实欣赏不来，头疼地道：“你愿意，还得看人家父母愿意不愿意，不能你说这孩子好就要抱去养，没这个道理啊。”

        十九郎已火速避韦知勉一孙入王府，又许诺，如果事情成了，则再辟韦知勉另一庶孙入王府，给一出身。韦知勉家族人口只比郑靖业多不比郑靖业少，儿孙们仕途也够他愁。故而韦知勉也跟着附和：“正是此理，既不可令周王殿□后凄凉，不能强夺人子。不若各退一步，如何？”

        徐莹当即同意：“咱们定一个好孩子，也好跟人家细声细语地商量，否则把人家儿子都叫过来看完了又打发回去，虽然是太妃晚辈，也显得不把孩子们当回事儿了。”演技不太好地掐指算了算，故意略过了十八郎家里人，又胡乱点评一番，后提议了萧令德儿子，盛赞这孩子懂事儿。

        卫王一想，咦？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孙子辈儿太多了。韦知勉固然不同意，力荐十九郎之子，卫王还是没印象。李幼嘉则受二十一郎所托，为其张目，独郑靖业不开口。

        徐莹对小辈们倒是比较熟悉，把韦知勉和李幼嘉所荐之人都给批了一回：“呆呆木木，书也读不好，话也说不全，不顶用。身子也不好，不若十郎之子，已经有十一岁了，好养活。”

        韦知勉与李幼嘉毒，直接攻击萧令德，这货全身都是破绽，没有一年没惹祸，随手捡两条都够使，这两位是朝堂打嘴仗打出来，绝对口上无德：“生父若此，耳濡目染十余年，谁敢保证品性，到时候算到周王名下，别让逝者蒙羞！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吗？”

        吵得那叫一个热闹！给个亲王立嗣，竟比当初选小皇帝还纠结。

        人人都要算计周王死，由不得苗妃不炸毛！她死了儿子，正伤心中，已经有人盘算着她儿子遗产了，这教人如何能忍？所谓同性相斥，苗妃先掐徐莹：“果然十郎儿子好，太后当初怎么不过继了去？”看一眼萧复礼，“当初圣人并不候选之列，太后一眼就没相中十郎家儿子，这才又找补圣人。”

        从来只有徐莹噎人，没有别人噎她，现被苗氏这么一堵，殿中老男人们人人觉得畅。

        周王太妃一辈子也只老皇帝那里吃了口大亏，亏么，吃一次就够了，这回谁也别想再算计她儿子！然而她儿子又需要一个摔盆捧灵来办丧事，这事儿她还得求着人家，这问题就来了。

        僵持不下之下，苗氏对郑靖业道：“首相为何一言不发？当初圣人对相公何等信任，如今他儿子去了，你不为他儿子说点什么吗？”妄图激起一个政客良心神马，本身就是一个天真想法。

        郑靖业却好像被感动了：“立嗣事大，不如缓行，眼下请吴王子权充孝子，大事过后，再定不迟。”吴王妃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吱声。

        徐莹道：“这如何使得？别传出闲话说把吴王独子给过继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郑靖业道：“是不能因为周王薨逝就随意给他过继子嗣，总要一个好孩子才可，否则出身再尊贵、身体再好、书读得再多也不能够，对吧？”众人一齐点头。

        “都叫来不合适，那就一个一个来议吧。”他记性好，功课也做得到家，一个一个把萧复礼堂兄弟们挨个儿点出来，自然招致一致反对，周王侄子里除了要继承父亲爵位，余下竟没一个好人！

        郑靖业道：“宗室事情，萧姓之人皆可。唔――”唇角诡异地勾了起来，对卫王道，“听闻十一郎育有三子？”

        卧槽！

        卫王一头汗：“不好，哪有亲侄子不要偏要过继堂侄？”

        郑靖业摊手道：“我们不是说过，要给周王一个好孩子吗？大伙儿都同意了。这不是亲侄子都被挑剔干净了吗？十一郎模样好，文武兼备，夫人又系出名门，无可挑剔了。”

        韦知勉大恨，早知道他该提名自己外孙――他闺女嫁给卫王世子，生了好几个儿子呢。李幼嘉见郑靖业发话了，马上与郑靖业保持一致。徐莹不肯同意，借用了卫王观点：“隔得略远了。”

        苗妃脑筋一转，她玩阴谋玩不转，却知道朴素法则：谁凶残就跟谁保持一致。当下对卫王哭道：“我丈夫没了、儿子也去了，如今寡妇人家，谁都想塞个破烂货给我做孙子图谋家产，你做叔父，就眼看着侄子被人作践么？你子孙兴旺，匀我一个又如何？”

        卫王也想哭了！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再看看，再看看行么？”

        谈不拢，徐莹果断地请苗妃去休息，苗妃道：“你们别想趁我回去了就擅自定了，欺负我寡妇人家，也不怕死后没脸见祖宗！”说得徐莹脸色非常难看。

        此后苗妃也不入宫，就往卫王家里去，卫王被她逼得龟缩不出，连兄弟曹王死了想出门都被苗妃给堵了个正着。

        为了儿子，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干脆就带着儿媳妇儿跑到卫王家大门口，让奴婢们跪地上磕头，又散布了满京谣言，声称皇太后等人要作践死人、欺负寡妇，给过继败家子，把大正宫里批判诸王之子话传遍了市坊。又胡编了什么皇太后娘家、韦知勉等人收了贿赂才要把个坏小子过继给她当孙子等流言，四处传播。

        民众总是乐于八卦，管你是不是真，势弱群体总是惹人同情，苗氏寡妇死了儿子果然值得同情。满京**都转向了苗氏一方，卫王一脸便秘地道：“曹王兄弟去了，你让我去他家看一看成不？”

        苗妃道：“他有妻有子、有儿有女，你还要上赶着过去，可怜我儿子啊～孤伶伶……”

        卫王跺脚道：“这不合礼数。”

        苗妃道：“呸！这话也只好哄别人了！大正宫我住了二十年！你不答应，就别去曹王家了！嫌我烦，我明儿就去大正宫哭去，天下总有正直之士。”

        遇上个不按牌理出牌，你能怎么办？强行**是个好办法，奈何郑靖业有意纵容，还状似无意地撑腰。杞国公家到底脸皮还没有厚到家，徐莹就算记恨苗妃也只能收手。苗妃又跑到曹王家一大哭，哭得卫王为了让兄弟能够走得顺利一点，不得已交出一个孙子当买路钱。

        周王太妃完爆皇太后与朝臣。

        苗妃占了大便宜了，且不说承嗣孙是卫王亲孙子。这孩子还有萧深很好基因，长得也很可爱。孩子他爹萧深也是个极有前途宗室子弟，连番因老皇帝喜欢与自己努力还有战场上功劳爵已至咸宁侯，日后有什么样发展还说不定。有这位亲生父亲帮衬着，小孩子成长会顺利很多。这又不像过继皇帝，还要防着追谥生父什么，抱过来就是周王儿子没得跑了。

        过继手续一办，孩子往周王灵前一抱，苗妃终于松了一口气。

        与周王丧事大吵大闹满京都八卦相比，曹王丧事就“低调”得多了。虽然曹王妃不大痛，她是继妃，任郡王不是她生，她儿子只有一个得了个伯爵。总体来说却没有闹出什么事儿来，因曹王妃还活着，家也没有分。就这么还继续过了。

        曹王家事情却与郑家有些相关，六郎郑瑞妻子萧氏是继妃所出，两人要给曹王服几个月丧。

        几件白事笼罩着，京城这个年却过得依旧热闹，主要是周王过继子嗣事儿信息量太大，豪门恩怨神马，真是刺激人八卦神经啊！诸王则只能连叫晦气，周王太妃这个脑残太特么凶残了！然而事已至此，谁又能把她怎么样呢？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能跟卫王亲孙子怄气呢？

        年就八卦中度过，过了年，郑琰也将除服，学校开学，崇道堂人增多。总数达到了一百余人，比起郑琰设想二百多终峰值还差着将近一倍，学校承受能力还是够。由此越发佩服起自己“先见之明”来，幸亏又聘了助教，不然这人手还真不够用——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一下，过继，原则上是按照血缘关系就近。但是这里是皇室，愿意遵守礼法时候就遵守得一点差错也不能出，不愿意时候，或者说强权之下，错一点也就错一点了。

        另外，加解释萧复礼过继事情，又写到了过继，就再说明一下吧。因为看到有人说萧复礼是婢生子什么，过继当皇帝不合礼法，世家居然没有反对一类。萧复礼已经被承认了萧氏子身份，则与世家情况一样，只要被承认了就是这家庶子，不承认才不算这家孩子。

        这里也不拿皇室说事了，说说世家渊源时候吧。三国时袁家“四世三公”，袁绍是庶子，袁术才是嫡子，因为他们伯父无子，所以过继了袁绍去做儿子，从父辈来算，袁绍身份反而优于袁术。袁术时常骂袁绍为“婢生子”，袁绍也确实是庶出，但他就是过继给了伯父了。《三国志》裴松之按――臣松之案:魏书云"绍,逢之庶子,出后伯父成"。如此记所言,则似实成所生。

        又有六朝世家以庶子过继事，因为记不太清，一时找不到史料为辅证，姑且不列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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