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章

谢意馨主动落后君南夕半步,君南夕淡淡一眼,瞬间便明白了她意思，这是规矩,不得违逆。虽然他并不介意一起并排着走,但有时候,太过特殊不是福，而是祸,尤其皇家。所以，对此，他并不阻止。而是领着她,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朝太后慈宁宫走去。

        侍候宫人都远远地跟着，温馨淡雅气氛萦绕着两人,让人看了无端地觉得心暖。

        二月还是春呢，一大早，花草香味夹杂着泥土芬芳，随着清冷风似有似无地迎面而来，没由来让夫妻两人心情好了。

        一路上，君南夕挑了一些宫中景致，轻声为她讲解，遇到某些宫殿时候，也会将这些宫殿主子需要提防需要关注择其一二，给谢意馨说道说道。当然，不重要人，基本都略过不提。

        君南夕觉得，日后她就要融入这宫中生活了，有些东西，不可避免，还是早知道早好。

        谢意馨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附和两句。其实宫中各妃嫔关系谱及喜好，谢家也有给她准备。而且她上一世可没少和这些人打交道，对这些并不陌生。

        但由君南夕讲来，又有所不同。让谢意馨惊异是，对这些人，君南夕观点与她惊人相似。

        谢意馨忍不住抬眼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她经验缘于她上一世与这些人打了近十年交道积累，而君南夕阳难道从十岁起就一直关注后宫不成？

        虽然谢意馨落后君南夕半步，其实，半步，并不远。

        这不，君南夕一顿脚，好笑地问道，“想什么呢？”

        她那怪异表情，再思及他们刚才所言话题，不难猜出她想法，“我和你说这些，大多数都是由下面人收集，有一小部分是我自己想法。别忘了，我这宫中也生活了近二十年，再怎么不去关注，有些事还是会自己周遭发生。”说到后，君南夕神色极淡。

        她情绪有这么明显吗？谢意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蛋，他面前，她总不由自主地放松犯傻，太松懈了，谢意馨暗暗地敲了自己一记。

        还没等谢意馨有反应，一道突兀声音就插了进来，“五弟真是好性子，陪着媳妇儿逛园子呢。”

        两人循声望去，却见岔路上宁王宁王妃正站那。

        谢意馨不由得心里叹道，皇宫这地方真小，走到哪都会遇上一些人。

        两方人互相见了礼，君南夕微笑着道，“四皇兄说笑了，我们正准备去给皇祖母请安呢。”

        “正巧，我们也准备去给皇祖母请安呢。不过刚才我似乎隐约听到你们提起顾昭华？”宁王似笑非笑地说道。

        谢意馨一愣，才意识到，他们这样议论父皇妃嫔终归不妥，特别是君南夕。

        “你听错了。”君南夕面不改色地道。

        “那穆婕妤呢？唔，似乎顾归华和穆婕妤就住这附近？想不到五弟还有这等兴致啊。”宁王再问，被否认了一次，可以说是他听错，但第二次，总不会再听错了吧？

        这都听到，也不知宁王夫妇究竟听了多久壁角了，谢意馨腹诽。

        “四皇兄，你真听错了。”这回轮到谢意馨开口了。他会和她说这些，恐怕还是担心她刚嫁入皇宫，两眼一抹黑，怕她不小心得罪了人遭了算计。如若不然，一个大男子，如何肯像个妇人一般和她说这些别人看来就是闲话东西？这是他一份心意，她自然是要维护。

        见到谢意馨一本正经地否认，就为了维护他，君南夕眼中笑意浓了。

        见她一本正经样儿，君沂钰一愣，哈哈笑道，“夫妻共同进退，好，好。”

        “五弟妹，别听你四哥胡乱打趣，他惯是口无遮拦，你们也别意。”宁王妃左霜出来打圆场了。左霜知道之前屈晋涵那事，自己夫君那口气还没咽下去呢。可她不想把气氛弄僵了，有些事刺一刺可以，但不可太过。

        毕竟他们打头站去是乾清宫，有了皇上态度垫底，其他人就算有什么也不敢太过分。况且晋王一个注定没法继位皇子，不拉拢他，与他针锋相对才是傻。如果真有什么看不过眼，敬而远之就是了。

        是打趣是刺探，端看各人想法了，谢意馨笑意融融，顺着宁王妃给台阶说笑了几句，于是两波人合一处，朝着慈宁宫走去。

        谢意馨与左霜走后面，左霜拉着她说了一些太后喜好。这是示好了？为刚才事道歉？谢意馨默默地听着，思绪却有点飘远。

        她重生时，太后一直都五台山理佛，后来君南夕几个皇孙皇帝万寿节上统一指了婚，而且他们成婚日子是安排半年内。如此一来，太后这个皇祖母，哪里还坐得住，自然是日夜兼程地赶回宫中坐镇。其实就算没有几个皇子指婚这些事，等过年时，太后一样是要回宫，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到了慈宁宫，慈宁宫宫人远远见了他们就进去禀报过了。所以他们根本无需多等，就能进去了。

        进去后，谢意馨迅速地扫了一眼，对今日场人有了大概了解。

        今日是谢意馨妇见礼日，除了皇后贵妃及几个高位妃子，其余人一律被免了请安。君南夕兄弟姐妹也都来了。场，都是皇宫内重量级人物。

        然后听着太监唱名，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君南夕一道，行着标准跪拜之礼。

        场，除了太后，就还有皇后与戚贵妃当得了他们全礼。

        行过礼之后，她规矩地随着君南夕站一侧。

        “老五媳妇，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沉稳肃穆声音响起。

        谢意馨微微抬头，目不斜视。

        随着她运作，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良久，太后声音才响了起来，“嗯，果然是个颜色极好，整个人瞧着也够稳当，不是那等烟视媚行之辈。哀家瞧着就欢喜，老五有福气了。贵妃你也可放心了。”

        戚贵妃温婉笑道，“老祖宗话自是不错，本宫呀，就等着儿子媳妇孝敬了。”落君南夕夫妇身上目光极柔和。

        “这么想就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整日担心他们了。”太后亲热地拍拍戚贵妃手，然后对一旁老嬷嬷说道，“玉嬷嬷，赶紧把我给老五媳妇准备手镯拿上来。”

        皇后笑着看了谢意馨一眼，说道，“戚妹妹，母后她老人家说得对，有这么一对孝顺孩子，你福气还后头呢。”

        众人讶异地看向皇后，这些年皇后已经极少如此赞美一个人了，虽然这好话说得不明显。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才是真正用了心。

        连谢意馨都难掩惊异，皇后什么性子，她自认还是比较了解，怎么今天——

        皇后丝毫不意这些人目光，谢意馨这个女娃投了她眼缘，她不介意帮这孩子说两句好话。即使自己不说，相信凭这孩子心性，一样会过得很好。

        戚贵妃很回过神，笑道，“那臣妾此就承蒙皇后姐姐吉言了。”

        “你们两个别那夸来夸去了。”

        皇后戚贵妃两位宫中份位高，旁人不是想插嘴就能插嘴，即使是君南夕与谢意馨这对当事人。此时还能打趣，除了太后，不作他想。只见太后接着说道，“皇后，你是老五嫡母，贵妃福气难道就不是你福气？难道老五夫妇以后只孝顺母妃不孝顺嫡母？”

        “儿臣/儿媳不敢。”君南夕谢意馨同时说。

        闻言，皇后乐道，“对，母后说对了，我也是个有福气。”

        没一会，宫女便捧着一只盒子上来了。示意谢意馨伸出手，她照做了，由着宫女们给她戴上了那对手镯。

        翠绿灵动手镯衬得谢意馨一双素手越加白如锆雪，仿若晶莹剔透到了骨肉里，别具一番美感。

        不少场女人看得眼神一热，她们还真不知道不及白玉翡翠戴起来那么好看，都寻思着呆会散了便回宫找找，看有没有翡翠做成手串。

        见到谢意馨戴得那么合适，太后满意地点头，“嗯，哀家眼光不错，这手镯果然很衬老五媳妇。”

        “谢太后赏赐。”谢意馨福了福身。

        “太后眼光自然都是好。”众人奉承道。

        此时翡翠价值远远不及白玉，太后扫视了一遍，见众人虽然嘴上恭维，但难免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神色，不显明，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于是她微微一笑，对君南夕谢意馨两人说道，“这对翡翠手镯虽然不及白玉贵重，却是当年太祖爷送给哀家。今日赏给你们，是希望你们婚后事事顺遂，平安和乐。”

        两人又谢了一次礼。刚才镯子一入手，谢意馨便能感觉那股属于上品翡翠清凉脂腻之感。如今翡翠饰品价格都不高，直至殷慈墨当上了摄政王妃后，由于她对翡翠热爱与推崇，才让翡翠价格一番再番，渐与白玉价值持平。他们如今要不要先囤积一批翡翠呢？谢意馨摸着手镯，想得出神。

        太后给出了赏赐之后，其他人也陆续出了一回血。

        太后满意地看着老五夫妇收得满满档档礼，摸了摸微凉茶杯，顿了顿，并不饮，而此时，一杯热茶递到了她跟前，把先前凉那杯换了下去。

        太后笑着接过，喝了一口。而此时，谢意馨他们礼也收得差不多了。于是她叹道，“还是明妃你伶俐，伺候哀家也够用心。哀家啊，离了你，那是吃不好睡不好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站太后身旁一向没什么存感明妃。

        明妃羞涩地道，“太后，臣妾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啊。臣妾只是做些端茶倒水差事，当不得太后如此夸赞。再说了，臣妾可是冲着慈宁宫小厨房美味点心来。您不让臣妾做些事，臣妾吃着点心也不安啊，就怕哪天您不给臣妾吃了。”

        “呵呵，原来咱们明妃还是一只小馋猫呢。”太后打趣。

        谢意馨眯着眼，光明正大地打量起明妃来。只见她三十出头，气质婉约，和戚贵妃气质有点类似，但不及戚贵妃，无论品貌。其实谢意馨一进殿内，就认出明妃来了，这是景王母妃呢，她如何能忽略？

        谢意馨一边打量，脑中却不断地回忆起她生平。

        明妃大名苏丽雯，入宫时乃五品鸿胪寺少卿之女，这些背景显赫宫妃中，家世并不显。

        她温婉动人似小家碧玉气质也让她得宠过一段时间，后来戚贵妃进宫，周昌帝就渐渐地少去她那了。她失宠后，凭着她雷打不动耐心与诚心，得已时常伺候太后跟前，又能因为她厨艺及女红极为出色，而且为人也细心，太后渐渐地离不得她了。

        前后二十几年里，也一直是她太后身边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太后对她也不错，据说连明这个称号还是太后开口向皇上求。

        明，日月也，美好也。

        上一世，不知情人眼中，她确是当得起这个封号。

        可谢意馨知道，没有一个人是天生愿意当奴婢侍候人，除非她为了生存逼不得已。没有生存问题而姿态放得越低，所图就越大。这样人，得势后，反弹也就越大。

        想想上一世，明妃升太后之后所作所为，无一不印证了这一点。

        君景颐登基后，尊明妃为太后，尊原太后为太皇太后。

        外人看来，难得是，熬出头明妃，对太后一如继往恭敬。

        可惜太后福薄，周昌帝大行后，心情一度抑郁，身体也不好，终于一年后薨了。期间，一直是明妃这个太后跟前伺候着汤汤水水。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不赞明妃太后仁孝。以致于后来太后越过皇后蒋初篮独揽宫权时，满朝文武及世家是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是支持皇后，一个是支持太后。后来皇后示弱，退居二线，由着当时摄政王妃殷慈墨对上太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如果明妃真那么仁孝，后来一切，确是她该得。

        但谢意馨知道事实真相并不是这样，这缘于她无意中从太皇太后贴身宫女得到一纸手书。

        看了手书，她才恍然大悟，是了，太后薨时机太凑巧了，完全成就了明妃一世美名啊。

        看完手扎时候她就想，明妃对太后一定是极恨吧。不光是太后作为长辈，只要她活着，就会一直压她头上。因为太后见证了她太过卑微前半生，明妃又如何肯留着她来不断地提醒刺疼自己呢？

        其实这深宫中，谢意馨看来，明白不过是现皇后秦明湘了。

        她君景颐登基受封圣母皇太后之后，就以给大行皇帝祈福名义去了五台山清修，避开了这一切，可是因为有秦家，谁也不敢小觑了这位。皇后算是宫中有福气人了。

        就谢意馨沉浸回忆中时候，慈宁宫气氛越发地和乐融融。而明妃一直周到细致地服侍着太后，空档时，总会不自觉地打量着众人。

        无意中与谢意馨对上时，还对她和蔼地笑笑。

        谢意馨嘴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角度，也难怪明妃后期会得意忘形，一个人忍受着一件事忍了二三十年，已经够难得了，能够忍一辈子人确实不多。明妃，算是比较成功了吧。

        明妃收回目光，跟太后身后温婉地笑着，并不再与谢意馨对视。因为谢意馨目光，让她有种无所遁形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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