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聚

皇帝出巡后回到紫禁城，第一件事儿是去慈宁宫请安。

        玉儿与雅尔哈齐一家子回京后，第一件事儿是去王府。

        看着又是一个多月没见宝贝们，庄亲王眉眼舒展，笑道：“长了，又长了！”

        是得长，一群孩子，这成天除了吃就是跑跳疯玩，因着玉儿不拘着，一家子长辈也就放开了疆绳。这小孩子，便是再热天，他们外面大太阳下也能玩儿得很起劲儿，四个孩子，全晒黑了！弘芝弘英别看小，可人家能走能动，跟着一群哥哥姐姐一步没拉过，走累了，自有表哥们抱着背着；渴了有姐姐们带着额娘专煮消暑水，额娘说了，不论是谁，每天必须喝三杯，要敢不喝，打屁股；晒了，便是不乐意下人打伞，也还有树荫呢，只要到了树荫下，那就舒服了。

        没人中暑！

        弘普坐玛法跟前和他讲山林惊魂记，无他，遇上蛇了。弘普把手腕上小青蛇秀给玛法看，庄亲王僵了僵。哄着弘普把那蛇扔了，弘普打死不愿意，还说：“玛法，小青救了我们呢，孙儿以后要一直带着它。你不知道，那天它多威风，它一出来，那些蛇，全趴地上不动了，孙儿们才没被蛇咬。”

        庄亲王想着这有玩儿八哥玩儿鹰，也有斗蟋蟀斗鸡，有玩儿蛇八旗子弟吗？正寻思呢，却看孙儿使劲儿鄧（dèng)那条青翠欲滴小蛇，庄亲王心惊胆战，不敢出声儿，就怕那蛇反头咬金孙一口。直到玩儿得满意了，弘普把骨头差点被鄧散了小青举到玛法眼前：“玛法，你看，长得好看吧。”

        庄亲王按着自己老心脏，方才这一小会儿功夫，他那心差点儿跳出胸腔子。看着像面条一样挂孙儿手上，成人手指粗细，从头青到尾小蛇，如果它不动，庄亲王会以为那是翡翠雕成，只是，这蛇它是活呀——

        “你额娘知道你玩儿蛇吗？”

        “知道，额娘说，如果孙儿不怕小青被分明吃了，就养着。”

        庄亲王抚额，他怎么忘了，自己媳妇儿陪嫁里还有只大雕呢，那雕圣眷还不弱。

        不过，鹰雕不是天敌吗？怎么没吃了？

        “你让那大雕见着它了？”

        “嗯，小青还挂分明爪子上天上飞了一圈儿呢。”那处山林，它们就没少这样玩儿，妹妹那只大老虎有一回还被额娘捆起来让分明抓到空中飞了一圈儿，回到地上后，那老虎腿儿都软了，后来好些天，它见着额娘就躲，乘隙叨了妹妹就跑……弘普想着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庄亲王见让媳妇儿镇压法子是不成了。

        “你阿玛也让你养？”

        “阿玛说小青好玩儿，还跟儿子抢呢。”弘普很不屑自家阿玛撬墙角行为，不过好小青只认他，要不，一准被阿玛拐走。

        庄亲王仔细回想，自己那个铁血冷淡儿子和孙儿口中说是同一个人吗？

        惠容瘪着嘴儿看哥哥显摆自己蛇，她大老虎个头太大了，额娘说招人眼，不让她带出来，她只能找着闲，跑去找它玩儿。哼，她大老虎出来，一定比哥哥蛇威风……

        弘芝弘英见着哥哥手上蛇，就要从椅子上下来，米公公急忙左一个，右一个把他们抱到地上，两小子一下地，就往哥哥那儿跑。

        弘普举高了小青，“不能给你们，小青会咬人。”

        弘芝道：“扁人。”

        弘英点头：“哥哥扁人。”

        弘普无奈道：“是骗人，来，跟着哥哥说一遍：骗人。”

        弘芝弘英一起开口：“哥哥骗人！摸摸！”

        弘普没办法，只能自己捏着小青上半身，把下半身送到两个弟弟面前。弘英弘芝摸着凉乎乎小蛇，笑眯了眼，弘英捏捏小蛇尾巴尖儿，抓起来，塞到嘴里就咬……

        弘普无柰地一点儿一点儿从弟弟嘴里救出小青。他就知道会这样，额娘不让他把小青给两个弟弟玩，因为弟弟们总喜欢塞到嘴里，额娘说小青身上有很多看不到小虫子，会让弟弟们生病。

        庄亲王摸着急速跳动心脏，差点儿翻白眼儿，一边米公公赶紧上去又是揉胸，又是抚背，好半天，庄亲王缓过神来，此时，小青已被弘普擦干净口水塞到了衣袖里。

        庄亲王颤着声儿：“普儿，那蛇没咬着你们吧？”

        弘英弘芝恋恋不舍地去拽哥哥衣袖，哥哥真小气，又藏起来了，额娘不是说见水为净？反正小青天天洗澡，咬咬没关系啦，哪有脏。小青咬起来口感可好了，不硬不软，咬不破咬不坏，让他们总是咬了还想咬。

        弘普见两个弟弟还不老实，威胁道：“你们再咬，哥哥就告诉阿玛，让他打你们屁股。”

        弘芝弘英一起返手摸摸小屁股，不情愿地又坐回去。阿玛可坏了，跟他们抢额娘，还打他们。

        庄亲王一听，不乐意了，孩子还这么小，怎么就打上了？

        “普儿，你阿玛打你两个弟弟了？”

        弘普点头：“弟弟们不听话，耍赖，阿玛就拍了拍。”当然，弟弟们屁股拍红了，疼得哇哇大哭。

        庄亲王问两个小孙子：“阿玛打得痛不痛？”

        弘芝弘英想着额娘说了，自家事儿不能告诉别人，一起摇头：“不痛。”

        弘普与惠容对视一眼，一起咧了咧嘴，又一起抿住。

        庄亲王见孩子们坐好，吩咐米公公把那好吃，好玩儿都摆出来，四个小东西看了看吃食，有些嫌弃，额娘说了，王府东西，她没跟前不能乱吃，便都奔玩具去了，惠容挑了一个银制小宝塔，塔上镶着好些宝石。弘芝弘英看上了一个玉雕小笼子，那笼子里还有一只小鸟，两只小爪一个抓住了上面提手，一个抓住了下面笼身，一个说，这是我先看中，一个说，这是我先抓到。

        弘普瞄了一眼，哼道：“把额娘说话忘了？”

        弘芝想了想：“好吧，我是哥哥，让你先玩儿，不过，你玩儿一会就要给我玩儿。”

        弘英歪着脑袋，把手里笼子递给弘芝：“额娘说我是弟弟，要听哥哥们话。”

        庄亲王一边湿了眼眶，啊，孙儿们多乖啊，这么小就知道互让互谅。

        弘普把一边一杆金玉制小秤递到两个弟弟面前，“这个也好玩儿，那小秤砣，你们看多小，就那么一点点儿，你们可以往秤盘里面放点儿东西，称秤玩儿。

        双胞胎把笼子扔到了一边儿，玩儿起了称东西。

        孩子们都玩儿去了，庄亲王坐一边，又觉得有点儿孤单，想了想，撩起袍子下摆，也坐到了地毯上，和孙儿们一起玩儿。惠容看看玛法，看看不动声色哥哥，又看看两个一左一右靠玛法身上弟弟，又低下头摆弄小塔，没出声儿。

        欢娱嫌时短，庄亲王对这话感触日渐深刻。看着儿子一家走远，决定过几天去儿子贝勒府住一阵儿。想着到时天天都能看到几个孙儿，庄亲王步子轻松了许多。

        回到贝勒府，下人送上来几张贴子，玉儿看了看，吩咐下人去准备，明儿，几位阿哥要来吃饭。

        第二天，四阿哥夫妻领着弘晖先到，玉儿摸摸弘晖小脑袋，拉着乌喇那拉氏跟两个男人身后往府内走。

        弘晖看看身畔弘普：“你怎么黑了这么多？”

        弘普看弘晖一眼，无奈道：“表哥表弟们庄子上玩儿得无法无天，也不让我好好，成天往山上跑，你说，晒了这么些时日，能不黑吗？”

        弘晖笑道：“你是该到处走走，你们庄子上时候，我天天听小窝克说你不爱动弹。”

        “有看就行，一日便能游遍三山五岳。”弘普小虫说着，摇摇手上册。

        弘晖摇头：“便是到府门这一下，你也不能把那册子放下？”

        弘普道：“额娘他们不跟我说话时，我就瞄一眼。”

        弘晖看看前面几个大人：“你阿玛没抢了？”

        弘普对于自己那个为老不尊阿玛很无奈：“只要额娘一边儿，阿玛基本上不太欺负我们。”

        阿玛顾不上，他心思全额娘身上呢。

        弘晖抿嘴笑，他被堂叔堂婶儿守了半个月，自然知道他们与自己父母不一样，自己阿玛额娘从来不会儿女面前不注意形象地拉拉扯扯，堂叔堂婶儿不一样，他们有时会旁人不注意时候牵牵衣袖什么。弘晖卧床那段儿时间，晚上要是醒来，还能看到堂婶儿牵着自己手闭目靠堂叔怀里，堂叔则双臂牢牢环着堂婶儿。弘晖心底其实也希望阿玛额娘也这样，不过，想想父母性子，放弃地摇头，这根本不可能。

        两家子关系近，女眷也未避到别屋，全坐厅里，弘晖自有弘普并两个弟弟招呼，惠容跟着额娘坐一起。两个男人坐另一边喝茶。

        乌喇那拉氏精神气看着都不错，但到底狠狠伤了一次心，这比起以前，却是差了一些。

        “弘晖这都好了，你也好好养养，我看你这精神可没半年前好！”

        乌喇那拉氏握着玉儿手，“我是个没用，一下病倒了，晖儿病里还要你帮着照顾，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

        玉儿看着乌喇那拉氏湿了眼眶赶紧道：“唉，四堂嫂子，你可别掉金豆子，一屋子孩子看着呢啊。嘿嘿，再说了，咱什么关系，说这些套话？我要是没孩子们身边，你是不是肯定得给我看孩子？你病了，我照看弘晖不也是应当？你这话一说，可就显得远了。”

        乌喇那拉氏用手绢儿吸掉眼角泪花，笑道：“是，我肯定给你看着孩子们。”

        玉儿嘿嘿笑：“这不就得了，可别说那些见外话伤我心。”

        乌喇那拉氏拍拍玉儿手，知道她素无伪饰，句句皆系真心。

        没说几句话，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一起被下人领了进来。

        玉儿站起身，往两人身后看，老十自然知道她看什么。

        “她身子不爽利，没来。”

        玉儿道：“可请了太医了？”

        十阿哥一挥手：“还不就是女人们那些毛病，请什么太医。”

        玉儿听着这话，白了他一眼，这话也说出来了，十阿哥也忑不讲究了。

        十三阿哥笑着与众人见礼，这屋里，就他小。玉儿？玉儿是小，可她嫁男人大呀，十三得叫她嫂子！当然，老十也得叫玉儿嫂子，可惜，听十阿哥叫她嫂子这个愿意，玉儿一直没有实现。

        十三坐到了四阿哥身边，老十则坐到了雅尔哈齐旁边，老十一坐下就嚷：“赶紧，来点儿点心，爷都多久没吃着了。”

        玉儿指指他手边那盘：“那不是？”

        十阿哥嫌弃地看一眼：“这不是你做，你别拿来糊弄爷。”

        十三阿哥一边好奇地问：“十哥，这看一眼就知道？”

        十阿哥摇头晃脑：“这都没什么香味儿，那笨丫头人笨点儿，这手艺却是不差。”

        除了雅尔哈齐，另两个男人都忍不住笑。这么些年，十阿哥一直认为玉儿是个笨，不论别人怎么说他都改不了这个看法。

        “你这鼻子，倒是越来越灵了。”玉儿嗔道。

        “那是，好东西坏东西，闻闻就知道。”十阿哥得意地笑，刚说完，反应过来：“你这话听着不对味儿呀？”

        这一下，一屋子人都笑出了声儿。

        玉儿抿嘴笑着让下人把自己昨儿亲做点心都端上来。十阿哥守着点心就不挪窝，也不计较玉儿影射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弘芝弘英摇摇摆摆走过来，站到老十面前，老十看看两个小不点儿。

        “要吃点心？”一边说着，一边一人一块儿塞到他们手里。

        两孩子拿着点心，自动自发爬到老十腿上坐好。老十看看怀里多出两个小肉团儿，也不敢再伸手去够盘子，一边一个伸手环住，这要是坐不稳，摔着了，那笨丫头非跟他拼命不可。

        弘普看着两个弟弟吃相觉得很丢脸，额娘平日又没克扣他们吃食，这来人了，怎么就只顾着填自己嘴儿！

        十阿哥很高兴，两个肉呼呼小肉团儿可是他守了许久后才生出来，看吧，这关系就是不一样，亲！

        弘芝想起来额娘说了，吃东西不能光顾自己，举起手上点心，递到十阿哥嘴边：“吃。”

        十阿哥笑得眼都看不见了：“乖，十堂叔这会不吃，你自己吃吧。”想了想，问道：“你是弘芝还是弘英？”

        一边弘英咬一口点心，半天才吃下去，“笨，他是哥哥，我是弟弟。”

        十阿哥仔细打量，“嗯，是有点儿不一样。下次十堂叔指定不会弄混。”

        弘芝弘英对视一眼，一起问：“真？”

        十阿哥肯定地点头。

        弘芝弘英滑下十阿哥腿，摇摇摆摆互相换了几次位置，两双眼睛看着十阿哥，其中一个道：“分清？”

        十阿哥肯定地点头：“说话是弘英。”

        双胞胎乐坏了，一起扑过去，争相搂着十阿哥脑袋抹口水。他们平日总被叫错名字，现除了家人，又多了一个能分清他们人啦。

        十阿哥被这满脸口水弄得是又得意又高兴还又哭笑不得，一边嬷嬷看两个小主子亲完了，赶紧给皱着一张脸十阿哥递了一条帕子擦脸。十三坐一边看到十哥狼狈样子，抽着肩膀低头闷笑。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亲们明天看吧。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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