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慑

场上闹腾三个外来小子，方才被老太爷一嗓子惊得也跑来看热闹，却不意见到这样惊人一幕，又听到这样一番话，不由极是诧异。他们老一辈虽不是老太爷下属，却也是伊拉哩府世交，当初还是老老太爷那一辈儿交情了，是知根知底。近几年总听说老太爷家无事调教一帮老部下子孙，便也让自己后代没事来听听。后来见儿孙多来几次后，居然进境颇大，就与老太爷说，让他们常来，乐意就教教，不乐意上去打也好，骂也好，只当自己家孙子一般就行，家里必不心疼！

        老太爷想着这都是老一辈儿交情了，这要推脱却是有些说不过去；再说，既已带着一帮小子，也不差多几个，也就同意了，只是事前与他们分说清楚，去了不许欺负那家境不如他们，要知道，后来这些，可都是各个爵府子孙，后来甚至还来了几个宗室子弟，与自己一帮部下家境却是不一样。就怕他们到时仗着家势使唤人，那样就与自己初意愿相背了。事前说清，也免大家到时尴尬。

        所幸，真正勋贵之家，那家教都不会很差，即使有那脾气火爆，却也不屑仗着家里老一辈功绩来显摆，当然，那高人一等气势虽有收敛却也会有意无意间带出来，好，并不主动惹事，其间有时还帮帮先前那帮小子忙，大家相处也都相安无事。今日这三个小子对于昨日战阵演练有了想法，正那儿讨论兴头上，却猛不丁被老太爷一声暴喝惊了一跳，又见一个十一二岁白玉一般姑娘被几个小子拽着，一时忍不住好奇就走近了看看是怎么回事。

        却听到说小姑娘身手了得，再看看她娇花嫩蕊一般模样，心底也不由存疑，及至看她下场，动作迅速、双手稳定地开弓、出箭，方才有些相信，再听到说箭箭中，且皆是靶心也不由侧目，要知道，五十步距离，他们虽也能做到这样，可这与他们平日勤习苦练是分不开，而这个小姑娘年纪可不大！就她那细细胳膊怎么拉开弓？

        却不意又听得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们与只有几岁小二可不一样，那见识都那儿摆着呢。再加之平日来往接触人不乏个中好手，自然是知道这句话有多难做到，又不由暗暗咋舌，今天要不是亲眼看到，谁会相信？其中两个心痒也跟着跑过去看箭靶，只一个大却站哪里未动。

        这样娇滴滴小姑娘居然比那积年老弓箭手还厉害？平日偶尔几次远远见她坐阿尔济老爷子身边撒娇，或是哄着他吃东西，或是一定要他加件衣裳，完全一幅养深闺柔顺暖心却又爱娇小女孩模样，谁会知道她还有这样一面儿呢！

        看吧，这会儿又抱着老爷子胳膊那儿蹭呢！方才场上那个锐气十足、出箭迅速、英姿勃发姑娘是这个小女孩吗？

        再想想时才拿弓那双小手：雪白，粉嫩，纤细，跟那剥好了放桌上葱白似！就是那样一双手，能射出这样准头来？放了十箭，那皮磨破了没？

        忍不住看看那抓着老太爷衣襟小手，啧啧啧！真小！

        啪，背上挨了一巴掌，回头一看，是老太爷嫡曾孙阿克敦。

        “阿克敦，怎么啦？”

        阿克敦嘿嘿地笑：“阿尔萨兰，你总盯着我小姑做什么？你是想念我小叔了？”

        唤作阿尔萨兰听了这话，身体忍不住一僵，阿克敦拍拍明显被吓到小子：“你若不想被我小叔拉去陪练，就应该记得他说过不准你们盯着我小姑！就算万一见着了，也要远远躲开！嘿嘿嘿！”说完还阴险笑。

        “我，我只是想，你小姑太厉害了。”说完干笑了一声！

        阿克敦点点头：“我以前也不知道！不过，今天既然你们三个人看到了，你去告诉他们俩，不许把我小姑事泄了出去，要不，我太玛法、玛法、小叔都会去找你们，嘿嘿嘿嘿！”

        阿尔萨兰盯着这个明明年纪不大，却狡猾得像狐狸一样小子：“你不应该叫阿克敦，你应该叫‘多弼’。”

        阿克敦白他一眼：“这话你有胆和我太玛法说去。我们这一辈儿，都是他取名字！他当初嫌我玛法给我阿玛和两个叔叔取名儿像汉人，我们这一辈儿，玛法一个没捞着。虽然，我小姑也取笑我，说我如果不多吃点，就名不符实。不过，你看看，我现属实了吧！”

        阿克敦说着就转个圈让阿尔萨兰看自己圆胖身体，回头，又翻一眼看看这个比自己高了至少两个头小子，不忿道：“你呢？你可是阿尔萨兰！要是哪天被我小姑听到了，也准会取笑你名不符实！”

        阿尔萨兰捶着自己胸脯道：“我当然实至名归！”

        阿克敦不屑地看他一眼：“我小叔才应该叫这个名字！”

        阿尔萨兰想了想，点点头：“我今年才十四岁，我以后会比你小叔还厉害！”

        阿克敦上下打量他，摇摇头：“悬！你知道我小叔勇武皇上那儿都是挂了号。要不当初也不会提了我小叔进了镶黄旗，你要赶上他，可有得等啦！”

        正准备转身，又叮嘱一句：“你记得和那俩小子说一声儿啊，出了这府，可不许再提今儿事！你也见过我小叔那人，只要涉及我小姑事儿、但凡于小姑有碍，那手段是相当‘残暴’。”阿克敦边说，自己边打了个冷战。

        阿尔萨兰见阿克敦走开，想想曾经听过传闻，缩了缩脖子，冲着另两个叫：“荪扎奇、杜度你们过来。”

        那俩人正看玉儿靶子呢，听到阿尔萨兰叫他们，就跑了过来：“怎么啦？我们正看府里小格格箭法呢！没想到，那花儿似小格格，居然这么厉害啊！”

        阿尔萨兰点头，“何止是厉害！若不是亲眼所见，估计没人会信！”

        黑胖杜度道：“嗯，今儿这鲜事儿，我一定要回去告诉我玛法，他听了准会跑来子爵府见识见识。嘿嘿！小格格这太厉害了！不知道我学久点，是不是也能这么厉害！”

        俊秀荪扎奇点头：“当初据说她是跟着叔瑫大人学，而大人是跟着阿尔济老太爷学，你说，我们现跟着老爷子这样学，将来是不是也能学得这般本事！嘿嘿，到时，我们也到御前演武，也搏得万岁爷赏识，嘿嘿……”

        那二人越说越美，凑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畅想美好未来。

        阿尔萨兰一旁看了，无奈地摇头：“你们俩呀，若想还能来老爷子府里，若想什么时候能跟叔瑫大人学几招厉害，今天事儿就不能露出半分去！”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阿尔萨兰拉了两人到场边一块横木上坐下：“记得我们来第一天，听说那个叫库尔秦事吧？”

        “嗯，记得！”杜度道：“听说还是六七年前事儿了，那会儿叔瑫大人正好回府，那天，来老太爷这里习练库尔秦说府里小格格长得好，将来娶了回去做媳妇，旁边人一起哄闹，就被下人听到了，就告诉了回府叔瑫大人。大人当时就来场上拎了库尔秦脖子，回家找了库尔秦家人。一个人，把人家一家子男人全打趴下了。末了还说，就这武力，还敢打小格格主意，以后若让他听到库尔秦口里提到小格格名字，他就打断他腿。后来，库尔秦玛法提了礼来府上赔罪，老太爷说三孙子没用，若是他老人家去，就把一家人腿都打断！”

        荪扎奇点头，“库尔秦玛法当时就跪下了，说是家里没把孙子管教好，所以才把这小子丢老太爷这里，谁知道这小子没口德，居然敢拿府里小格格说事儿，如今，把这小子捆了来，让老太爷处理，看是怎么解气怎么修理他！”

        阿尔萨兰斜眼看了两人一眼：“既知道这事儿，你们还想着把小格格事儿说出去？”

        两人一愣，再想想阿尔萨兰刚才提到库尔秦，两人都一个哆嗦，额娘哎，差点自己也落这样一个下场！

        阿尔萨兰又道，“我听说这事后，还去打听来着。你知道那个库尔秦后来怎么样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齐摇头。

        阿尔萨兰看看远处偎着阿尔济老爷子甜甜笑着小格格，心里不由同情那个库尔秦：“他被叔瑫大人拎到军营去了，一天三顿收拾，比吃饭还多了一顿……”

        旁边两人听得头皮发麻，又打了个哆嗦。

        “听说他现特耐摔！那抗击打能力他们那一领里，那是首屈一指！”

        这得怎样“凶残”训练下才能达到这样效果！

        虽然所有入了军伍人都希望自己能勇冠三军，可是这防御能力冠三军，而且是这样情况下练成，这个……三人均忍不住后背一寒！

        来老太爷府上人都知道，这府里，谁都可以提一句，连老太爷你也可以取笑，当然，只要不怕被他老人家下场收拾，你可调笑。这老爷子，满打满算，也有七十了，这身手居然一点不比年轻时差多少，让一干同龄老人们都嫉妒不已！

        但是，唯有这个小格格，平日众人是提也不敢提。换了几波人，大都知道府里有个玉一样小格格，却谁也不敢嘴上露出一句，这既有府里叔瑫大人与老太爷武力威慑作用，但不可否认，大家都想着，少让人知道或者看到小格格，至于为什么这样想嘛，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那第一、二波，只能扼腕，把小格格当作小妹妹来疼。不过，后面，年龄差得也不是很多不是，还是有希望！

        三个大不过十五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

        他三人那里满肚子少年烦恼，阿克敦早跑到几个弟弟身边儿去了，老二正跟几个小传授小姑心得秘诀，见老大来了，把他也拉过来：“大哥，方才小姑说了，要手看，不能眼看……”

        阿克敦听小二说完，想了想，后摇了摇头，他隐隐觉得这个法子是对，但是，似乎不容易做到。若能每天都看小姑射几十箭说不定能摸着点门儿，可惜，这只能想想。以后若还想把小姑拉下场，这想来不但太玛法不会同意，估计一家子人都不会乐意。那就只能等到小叔回来找小叔请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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